产屋敷家族外貌自古以来总有一些特征是抹不去的,就算是表里不一,产屋敷清介也有着那样的痕迹,不犯病时,眉眼间总有着别样的温柔。
他坐在椅子上,稍稍感到有一丝尴尬,刚刚还把他当偷窥狂扣在地上的少女乖巧地坐在他面前,抬眼偷偷审视他,眼里有着明显的疑惑。
产屋敷清介冒着虚汗,为了避免被当成变·态,他还是老实开口,诚恳道歉:“那什么,我没什么意思……就是……”
“……想偷偷找两根头发去做实验,医院里你的样本搞不出来。”。
“对不起!我错了。”
少女轻咳了两声,没想到他会提这件事:“没事,下次您……有需要直接找我拿就行。”
“真是对不住,”青年直起身,挠挠头,“戊级,轰冻娇。”他又喊了遍少女的名字,“我没认错吧。”
“……我应该怎么称呼您。”
“叫我名字就好。”说实话,面对疑似几百年前为鬼杀队付出过努力的长辈,产屋敷清介有些瘆得慌,但还是努力保持自己不犯病的一面,不让少女察觉到,“说实话,在发现你的存在后,我也没想到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自进入个性社会以来,过往的历史有很多已被掩藏,甚至于丢失,就连鬼的存在,也渐渐不被人所知晓。”
他指着自己:“就像我们产屋敷,最初也是隐居山林,紧急转移了一批资料,才留下了这些信息,但也正因如此,我们和一些培育师的联系也逐渐减少,近年来已经不知道他们的下落了。”
英雄社会降临,鬼神时代落幕,这是社会的循环流转,没有什么不甘心的事。
“所以,这个社会还有鬼存在吗?”
青年摇摇头:“鬼连同鬼杀队的存在,早就在大正的最后便已消失。”
这句话的意思是……他们赢了?
她捂住胸口的那块部位,那儿流淌着说不出的喜悦,是自己作为鬼杀队一份子的感同身受,这份心情美好而略带悲伤。
原来……真的已经结束了。
大家浴血付出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所以这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清介叹了一口气,“现在已经没有了鬼的存在,可你体内却还有着鬼的血液,相当于一颗定时炸·弹,至于如何解决,我们家族记载中并没有给出明确的办法。”
“也许这就是宿命吧。”
细细想来,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有一张大网将她笼罩,她在这其中行走,奋力挣脱,却不曾想自己走的每一步,似乎都变成了网的一部分,逐渐完善其中的编织。
原以为毫无联系的世界也渐渐串联到一起,那么是否她来到这个平行时空,也并非意外,而是人为的安排?
产屋敷清介说着话,却一直在暗中观察这个少女,她的脸上有着使用呼吸剑士特有的花纹,这种花纹曾经一度失传,却又在最后的决战时刻重新显现,最终赢得了那场战役的胜利。
仓库里存放着每一个鬼杀队队员的名字,而对于那段历史的描述,却只是寥寥数语带过,或许在当年的转移中遗失了,又或许根本没有记录,一切都不得而知。
幼时的他听着那些传说,却总是发出质疑,若是真的,为何不让世人知道,还有那样一段历史,有那么多人曾经在过去的时光为守护这个世界浴血奋战。
他的父亲是个瘦弱的男子,脾气温和,拥有着典型产屋敷族人的性子,当时面对他的气氛,男人只是拍了拍他的头,笑着说道:
“不是所有事都需要被记住的,能完成自己的使命,已经是一件很幸运的事了。”
长大后,他稍微明白了些。
“总之,我会努力帮你去打听的。”他给出了自己的承诺,“你耐心等待下。”
自从知道了消息,轰冻娇也开始大量查询关于鬼杀队的事,确实如产屋敷清介所言,所有的消息都已淹没在历史长河中,从平安至大正时代一直祸害人间的鬼怪,仿佛从未存在过,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这是天意?还是人为?
她的发狂症状已经渐渐被摸索出了规律,三天一次,大多在晚上十二点开始发作,若没有打镇定剂,维持时间大约在四个小时左右,日出升起之前就会消失,这个过程中,虽然不能控制行为,却还保留着一定的理智,如果打了镇定剂,就会一觉睡到天亮,。
简直比生理期还要准时。
校外实习的工作暂时不能进行,雄英那边提议是否能让她返回学校学习,警局和医院进行了激烈的讨论,学校在其中推波助澜,后来安德瓦也出来进行了担保,最后终于同意雄英暂时把人接回去。
只是必要的时候,如果医院传唤,她必须随时赶来医院配合检查和化验。
班上的同学很多都已经找到了实习,上课的人相较之前简直少到可怜,少女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继续上课,笔记记得比之前更加认真,下课的时候进行短暂的休息后也在复习和预习。
之前补考的成绩出来了,少女只是刚刚到达及格线,除了国文稍微好一些之外,其他都是在及格的边缘摇摇欲坠。
把这个成绩跟上学期的大家一排,二十一位中排行十七位。
耻辱,这是从未有过的耻辱!
少女燃起了许久未曾在学习上出现的好胜心,轰焦冻至少能维持全班前五,她直接变成了倒数前五,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即使跟轰焦冻在许多方面不相似,她可不想在这块地方相差过大。
计算着每三天一次发作的时间,她都会早早地洗漱好躲回房间,拜托女生们把她的手腕绑在床头,然后合上房门,留她一个人在房间里等待这段痛苦时光的流逝。
“还是打镇定剂比较好吧,这样也轻松点。”八百万心疼地说道,为了防止万一,他们手中也备了一些镇定剂和□□,即使用完了,再去到医院拿取就好。
“可是打了的话,第二天就很难受了。”药物管用是管用,后遗症也是相当明显,第二天虽然不至于爬不起来,做起事来却是昏昏沉沉的,总是集中不了注意力。
长期以往,对神经中枢肯定也有影响。
少女对她笑了一下,满是宽慰和恳求:“拜托了,把我绑紧点。”
八百万揉了揉她的脑袋,狠下心,手上的结绑得紧了些,固定住少女的手腕。
“明天咱们一起吃蛋糕。”八百万抱了她一下。
“嗯。”
房间里终于又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发作的时间大概是十二点,具体几分稍微有些差异,她盯着雪白的天花板,两只眼睛直勾勾看着,收回刚刚面对同学时勾起的嘴角,放空自己的思绪。
不放空大脑的话,真的很难熬。
等待是极为恐惧的,虽然表面不说,少女心中的忐忑却是与日俱增,全部积压在心底。
她是不会崩溃的,只是偶尔……有点喘不过气。
每三天一次的发狂更像是一次发泄,行为失去理智,头脑保持清明,却可以借由这种行径放肆自己的情感。
血丝渐渐弥漫上她的眼眶,贝齿狠狠咬住唇瓣,印上丝丝血迹,她疯狂向外伸去,却由于手腕和床头绑在一起而不能如愿,发出阵阵的撞击声,床板被她蹬得咔咔作响。
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最初只是觉得肚子空虚,嗓子干渴,渐渐,那份渴望变得异常强烈,充斥着她的全部身心,令她不自觉去寻找能填饱自己的食物。
身为猎鬼人时没有什么感觉,而当成为鬼的一部分时,却深深感受到了他们的悲哀。
这份不能控制,无法承受的悲哀。
她还记得与灶门炭治郎一起出任务时,那个温柔体贴少年的行为,每当斩杀一个鬼怪,他总会在对方消散的地方站着默念一下,为他祷告,少女最初不是很能理解这样做的意义所在,灶门炭治郎却只是笑着说道:
“鬼也是可悲的生物啊。”
悲悯人天,这在她最初的思想中占的比例并不是很大,她没有过多的心思分出来做这种形式上的事,无论是当英雄还是猎鬼人,她所能做的都是尽可能快速地斩杀敌人,挽救那些无辜的民众。
可在那一个瞬间,她突然理解了。
鬼是悲哀的。
他们大多做错了一个决定,然后要为这个决定付出一生的代价。
就这样痛苦地熬过了两个小时,求而不得的痛楚遍布全身,她开始放缓挣扎的速度,无力的躺倒在床铺上,瞳孔涣散,神游思索。
明明身体还在疼痛,脑子却开始自动屏蔽,甚至产生了睡意。
疼的多了,大概也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睡意传递到大脑,她眼里的血丝一点点退却,眼皮子上下打架,有些支撑不住。
不知不觉中,竟直接睡了过去。
这是她睡得最快的一次。
疲惫的时候是很少做梦的,大脑会陷入深度睡眠中,进行自身休息。
少女一向是如此,即便是做梦,醒来后也会马上忘却,不会带给身体过多的负担。
可是今天,是一个意外。
她走在一片竹林中,脚底踩过竹叶,踏出沙沙的声响,十分悦耳,空中偶尔传来几声鸟鸣,令人心旷神怡。
少女望着周围的景色,莫名产生一种熟悉。
明明……没有来过这样茂密的竹林。
有童谣从身后传了过来。
【わらべ呗はしぞろえ,御帘に映った唐衣,お化けつづらに鼓の音……】
一个扎着两根小辫子的孩童背着箩筐,蹦蹦跳跳地走过来,他看起来不过四五岁的年纪,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笑起来分外纯真可爱。
他穿过少女,就像没有看见她,继续往前直行,身后的箩筐里装满了黑炭。
少女跟在他的身后,朝着未知的方向走去。
她知道这是在做梦。
意识到了做梦后并不代表能够清醒,就算是用力去拽身上的肉,也不会像传闻中那样痛的醒过来。
她跟在孩童身后,走了一段距离,踏出竹林,看见了一些熟悉的景色。
她知道这儿是哪,只是因为白雪拂去,一时间有些认不出来。
女人正在竹林中间的空地上晒衣,她的怀里还挂着一个婴儿,用布包裹在身上,显然是在熟睡中。
“母亲!”
那个男孩朝她奔去。
“慢些。”女人连忙蹲下身去迎接,心疼地擦着男孩脸上的汗,嘴里还在假意指责,“跑的这么快,跌倒了怎么办?”
“不会的!摔倒了我也能爬起来。”
“摔倒了就会有伤,有伤就痛痛的哟。”
“不怕!我是不会哭的。”男孩骄傲地说道,还拍了拍胸脯,“父亲说了,炭弥是世界上最勇敢的男孩子!”
那个曾经在她怀里躺着的婴儿,也到了满地乱跑的年纪。
竟以这样的方式再度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