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晚,天气已变得跟冬季别无两样,就算生起了巨大的火堆,寒风刮过,依旧激的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轰冻娇拿起几根柴火,假装在添火,实则暗暗提高了火焰的温度。
虽然在场的人一个比一个强,这种行为貌似有些多余。
有两个大男人在,少女提出的一人守一段夜的建议自然被否决了,她耸耸肩,假装理解男人所谓的自尊心,合上衣服侧身躺下。
她清楚自己体力的极限,不好好休息白天赶路也会疲惫,很快调整到全集中呼吸的状态,陷入了浅眠。
听到的呼吸声变得沉重而均匀,继国缘一和继国严胜收敛了身上的杀意,说话声音也轻了不少。
继国缘一脱下外衣,盖在了少女的身上。
他的兄长看着这一切,眼中情绪晦涩不明。
“你知道她出身何处吗?”
这个出身自然不是指出生地,而是少女具体的家世,就算是英杰辈出的乱世,不少的大名也是乡野村夫起家,大部分的武家依旧能找到传承之所。
“……未曾,她并未提过,只说了自己是北海道出身。”
缘一抿了抿唇,他从未去追究过这个问题,也没有仔细想过,她说什么,他便信了。
“许是家道中落,不好提及,才未说过。”
“她的口音倒像是江户那边的。”虽然语言相同,各地的口音都有不小的区别,“但我从未听过,江户那边曾有轰姓的武家。”
曾经做过武家家主的继国严胜,在这方面要比继国缘一有说服力的多。
关于少女身世的讨论暂时告一段落,有什么想法,都在两个人的心里各自存放着。
轰冻娇少女完全不知道自己标准的日本语已经被识破,毕竟这个时代大部分人还是以一口京都腔为荣,东京还名为江户,而江户口音则被认为是乡下人的口音。
好悲伤,这样的掩饰有何意义所在。
这时候鬼杀队总部的位置已经与日后接近,除却地形的变化,依稀能辨认出日后的痕迹,爬上那段山路时,她久违地感到了熟悉之情。
虽然已经种上了紫藤花,却还未成林,稀稀落落的花藤垂落下来,扫过她艳丽的眉眼。
“你是第一次来总部吗?”
少女的脸上没有任何陌生之色,也没有一丝好奇,仿佛这些景色对她而言只是稀疏平常。
“……”这让我该怎么回答呢。
“虽是第一次,却总有种熟悉的感觉。”
“这也正常。”继国严胜赞同地点点头,“或许学习过呼吸之法的人,都会对这产生一丝亲切之感。”
毕竟在这之上,是人的安稳之所,鬼的地狱之处。
轰冻娇见到了这一任的主公。
也许每任产屋敷家族的族长都有着相似的容貌,身体纤弱,面色惨白,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然而他们就是靠着这样的身体,一代代传承下来,朝着那个目标奋不顾身地前进。
“不用客气,请起来吧。”
名叫产屋敷辉清的男人有着产屋敷家族人的一切特征,只是脸上类似于伤疤的痕迹已经覆盖了大半张脸,几乎看不清容貌。
他靠在自己的夫人身上,几乎大半的身体都靠她支撑,说话也是轻声轻语,气息微弱。
“产屋敷殿下应该撑不了多少时间了。”继国严胜说道,毕竟也曾是武家家主,他并不称呼产屋敷辉清为主公,只以殿下相称,“听说幼子已经接过了一部分事物,行事还算完备。”
“就算再怎么努力,依旧活不过而立之年。”继国缘一淡淡说道,他加入鬼杀队已经十年之久,从这一任主公刚刚上任时便相互扶持,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走到终点。
这是宿命,没有什么好遗憾的,只有在余下的时间里好好活着,这才是最重要的。
轰冻娇在后面默默地听着,有很多事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以为产屋敷家族身体不好只是遗传,没想到竟然是“诅咒”吗?
这份诅咒,是鬼舞辻无惨带来的吗?
她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又见到这位主公。
被请过去的时候,她还有两分迷糊,没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在大正时代时她假装阴阳术传人还得到了几分特殊,但现在她已经能好好地将个性融入到水之呼吸与炎之呼吸中,不被大多数人察觉。
“日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一听这句话,她差点从软垫跳了起来。
被揭开了最大的秘密,说是不恐慌根本不可能,像一只炸毛的猫,她整个背弓起,眼神不复一开始的恭敬,变得极为警惕。
“别那么紧张。”产屋敷辉清挥挥手,示意少女放松,“我没有恶意。”
“我们产屋敷家的人,历代与神官世家的女子结合,因而也能窥得一些天际,虽未能窥探未来,但也能感知一点异样。”
“你出现在这儿的那一刻,内子稍微有些察觉到。”
轰冻娇的身体还是紧绷着,她不全信产屋敷辉清说的话,尤其是在关系自身安全的时候。
他这个理由并不成立,如果说神官家的女子真的有这种本事,那么在她来到大正时代的鬼杀队时,他们又怎会察觉不到她的来历。
察觉不到?
轰冻娇的呼吸一窒,她想起了产屋敷天音,那个站在鬼杀队门口迎接她和义勇的女子,身为主公的夫人,他们真的有那个资格让她迎接吗?
产屋敷在鬼杀队中地位之高尚,就算她有着阴阳师的身份,富冈义勇也是柱之一,真的有必要亲自出来吗?
她那个阴阳师的谎话,真的被所有人认同了吗?
“我曾于古书中看到过,世上有些奇人,能够来去不同的世界,自由穿梭。”
你说的那个人绝对不是我,我连我自己怎么穿越的机制都没搞清楚呢。
“我猜测你们可能有许多顾忌,或者是不能说出的事情,但身为生活在此刻的人,总想知道些什么,我们并无恶意,还请你不要紧张。”
男人撑着身体淡淡说道,他的双眼近乎全盲,可轰冻娇分明从他眼中看到了渴望,还有说不出的希冀。
那像是支持着他站下去的核心,包含着过去的无数努力,以及未来的继续拼搏。
“您又想知道些什么?”
“只是想知道,未来是什么模样?”产屋敷辉清笑得温和,“人总会有好奇,想知道自己一直努力追求的未来是什么样子。”
轰冻娇一时语塞,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未来是什么样子的?
她所见到的未来,鬼没有被消灭,仍旧有很多的人在死去,虽然科技发展了,但却没有什么改变。
她能说出来吗?至少在几百年后,事情还没有得到真正的结束。
“不用为难。”
男人开口,缓慢闭上了眼:“我大概知道了。”
少女的反应已经告诉了他一切,至少在她所见到的未来,和现在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至少还有成千上万的人会死去,还有无数的人会变成鬼,曾经是同类的大家相杀,一起奔向没有尽头的地狱。
他们家族的罪孽,还是没有洗清。
“大家都强了很多。”
许是不忍心见到男人此刻的脸色,想了想,她还是补充了这一点。
“虽然还没有消灭那个人,但大家都有在努力,那一天很快就能到来。”
她所看到的,鬼杀队奋力拼搏的大家,就算是粉身碎骨,也一定要去争取一个好结果。
她说这话是有些心虚,如果说以前是这样坚持着认为,可当她来到这里,看到继国缘一时,心中的肯定产生了疑问。
继国缘一很强,尤其是在和他并肩作战的这一段时间里,更让少女深刻认识到了,他比她见过的所有猎鬼人都强。
这么强的人,却未能在这个时候就解决鬼舞辻无惨,难道对方的实力是比缘一还要厉害吗?
轰冻娇不知道,她从未见过鬼舞辻无惨,认知里最强的黑死牟实力大概和继国缘一不相上下,至于更高的境界,她暂时还没窥探到。
鬼舞辻无惨,究竟是怎样的一个鬼?
另一边,继国严胜和继国缘一坐在一起,召唤集合的人还未完全到达,会议不能展开,他们俩难得有了清闲的时刻,坐在一起喝一口茶放松一下。
在继国缘一的心里,除了幼时,他和兄长很少有如此亲近的时刻,就算后来兄长也进入了鬼杀队,兄弟二人大多也是在外面进行各自的任务,偶尔相聚也是匆匆打一个招呼,很快便踏上行程。
他有很多的话想跟继国严胜说,尤其是最近的事,却不知如何开口。
这种事不算大,或许只是他自己多想,又或者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
在他还在思考的时候,继国严胜先说了。
“缘一。”他淡淡唤道,就像小时候将笛子送给他时那样漫不经心,仿佛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
“这次会议结束后,就让那个女孩跟着我吧。”
继国缘一捏紧了手上的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