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鬼舞辻无惨的再次出现引来了很大的重视,这对于鬼杀队的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挑战。

距离他上一次在人间现身已经是五年前,他出现的那段时间,腥风血雨、人间屠戮,便是鬼杀队在那两年丧生的队员,都是成倍地增加。

继国缘一把这个消息用传讯鸦送到了总部,这件事所有人都需要知道,当得知这个消息时,这一任的主公极有可能会将大部分实力强劲的剑士召回总部开会,商讨对付无惨的办法,但当传讯鸦再度归来时,却带来了另一个人的消息。

当他打开书信时,少女在他眼里看到了一点欢喜。

“总部那边说兄长也在附近,让我们先去跟兄长汇合,再一起回去。”

“兄长?就是您之前所说的那位吗?”

“是。”

据男人所说,他的兄长名叫继国严胜,两人乃是双生子。在继国缘一的口中,继国严胜是一位相当出色的武士,他为人严谨,生来便有家主之风,乃是所有人敬服的领袖,在知道鬼的存在后,又舍弃了所有的身份和地位,与缘一一并流浪斩鬼,在鬼杀队中也有极大的威信。

“兄长在呼吸之法上的学习上有些困难,却也自创了月之呼吸,威力强大。”

少女面无表情地听着,心里有些微微的感慨。

缘一的话让她感觉有些难受,却又找不出什么破绽,细细一想才发现其中的原因。

或许对大多数人而言,一个为了斩鬼大业放弃家庭和家族的人是可敬的,可正是因为这样,她想到了被继国严胜抛下的那些家人,无故被放弃,自己独自承受这份痛苦,他们又是怎样的心态?

就像安德瓦,她承认他是一个好英雄,却不是一位合格的父亲。

人都是复杂的,穷凶极恶的歹徒往往是照顾家人的好父亲好儿子,简单用一言而断之才是最大的傲慢。

带着这样的印象,轰冻娇见到了那个男人。

继国严胜那边也接到了鬼杀队传来的讯息,他来到约定的地点,静静等待着弟弟的到来。

他的神情中夹杂着一丝疲倦。

剑士的生活远比不上身为武家家主时那样繁琐,毕竟大多时间只需要一心斩鬼,不需要担心烦忧各种琐事交际,只是这样的日子,在经历了最初的新奇和自满时,渐渐也变成了日复一日的徒劳与挣扎。

他只能一直磨练自己的剑技,却始终看不到尽头,触及不到那个人的位置。

“兄长大人。”

他出色的耳力听到了那个人的声音。

和他有着一样容貌的男子从远处走来,依旧是那般淡然,仿佛所有事情在他眼中都不值得一提,纵使穿着最破旧的麻衣葛布,也掩盖不了他的光彩,永远是那样云淡风轻。

“兄长大人。”

这样一个人,却数十年如一日地对他恭敬。

“你今日来晚了些。”继国严胜说道,下意识摆出了家主的威严,“有什么事绊住了你。”

“只是出门有点急,落了东西,又回去取了一趟。”继国缘一有些羞赧,走了一段路才发现那个装着和服的包裹没有带上,面对少女疑惑的目光,他也只能僵着面容,让她留在原地,自己重新折返回去拿,一来一回耽误了不少时间。

最开始回到旅馆房间时还没有找到,他记得原本放在床铺旁的柜子里,现在却是空无一物,下楼时,旅店的老板站在门口,笑着递上了那个包裹,原来是打扫的时候发现拿到柜台前了。

“客人可千万要小心些。”他热心地嘱咐道,“刚刚还以为是别的东西所以打开看了一眼,这么漂亮的衣服,丢了的话夫人可要伤心的啊。”

他们在下榻这家旅店时为了方便行事,住了同一间屋子,少女虽做男装打扮,却怎么也瞒不了老板那见多识广的眼睛。

贵族小姐和流浪武士,不被家族认同而携手出逃,也不知他在脑内脑补出了怎样一场狗血的爱情故事。

缘一接过包裹的手一顿,张开口想要否认,却见老板用一种我什么都懂的不用解释了的眼神看着他,突然间就有些开不了口。

只是没机会说出来。

他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像是在掩饰什么东西。

继国严胜已经很久没在这个弟弟的脸上看到如此生动的表情,他一向是那么波澜不惊,仿佛没有什么事能拨动他的心弦。

他宛如天神,俯视着芸芸众生,不屑一顾。

可现在,竟然露出了人类的神情。

“对了,想为兄长介绍一个人。”继国缘一的手向后伸去,却摸了个空,“轰?”

继国严胜眉头一皱,还有一个人?

轰冻娇紧拽着缘一的衣服,她完全蜷缩在他的身后,由于身材娇小,完全被遮挡住。

听到男人的呼唤,她谨慎地探出了小脑袋。

从远处看到这个身影的时候,她就下意识藏在了男人背后。

太像了。

太像了。

童磨和黑死牟给了她强烈的震撼,告诉了她自己在那个世界是有多么渺小,她忘不了那一场战役的每一个细节,几乎是被压着打的屈辱让她痛苦不堪。

刚才那一瞬间,她差点以为自己看到了黑死牟。

只是眼睛是正常人的双眸,气息也完全属于人类,身形上也稍微有些差异。

只是那羽织的花纹实在过于相似,使得她的小心脏一颤。

他的脸上,也有着火焰般的花纹。

从缘一身后出来的女孩有着一张漂亮的脸蛋,却做着武士打扮,身形消瘦而挺拔,腰间别着一把打刀,盯着他的眼神有几分戒备。

她有着稀有的异色眼瞳,一只是平常而温柔的灰色,一只却泛着耀眼而闪烁的浅蓝。

她这双眼,漂亮极了。

“她是你的妻子吗?”

继国缘一一怔,转而呶动了唇角:“不……她也是鬼杀队的队员,我暂时负责指导她。”

不能在兄长大人和她面前说出些不真的话。

“是弟子啊。”

他上前两步,站到了少女面前。

轰冻娇被他这双眼盯得浑身不自在,不停在心里告诉是自己多心,眼前这人是缘一先生的兄长,是一位实力强大的猎鬼人。

也许是和缘一先生长得一样,她才有些不习惯吧。

“你的名字?”

他开口,声音里有着淡淡的高傲。

“轰冻娇。”少女还在空中比划了一下汉字的写法,随即把手背在身后。

“倒是个不常见的姓氏。”

他看起来对少女很有兴趣,缘一注意到这份兴趣,不着痕迹地把少女挡在了身后。

“兄长大人,我们走吧。”

严胜在两人相交的手掌注视了一下,率先转身走在前面。

“走吧。”

这个时代的交通极为不便,纵使借助车马,他们距离鬼杀队的总部还有好长的一段距离,自从继国严胜加入了进来,他们本就稀少的交流之间更加沉默了几分,就算开口,大多也是为了公事。

轰冻娇原以为这两兄弟间是极其亲近的,经过这两天的观察,却并不是这样。

就算是等级森严的时代,兄弟间也不该是这种状态。

少女依旧在坚持不懈地锻炼着,在有人的村庄和城镇还稍微掩饰下,若是在无人的野外,她索性不去打理自己,一心扑在剑技上,每日用清水抹一下脸蛋,把头发扎起就算完事。

直至一天,他们难得遇上一条河流,三人都打算好好梳洗一下自己,洗去多日的尘埃。

她对着水面,把打结成一团的头发慢慢用手梳开,用皂荚稍微搓了搓,勉强把油去除。

用布擦干头发的时候,她看到了水面中自己的脸。

手指抚上了那块存在近十年的伤疤。

好像……深了点。

她又找了处更深的地方细细观察,不是她的错觉,伤疤的地方是真的加深了。

如果说以前只是淡淡的红痕,现在颜色则比以前深了一个度,甚至还有继续加深的趋势。

回去的时候,继国缘一不在,只剩下继国严胜一人坐在树底下,闭目养神。

少女挑了一个远一点的地方坐着,她还是不擅长面对继国严胜,只能尽量远离着他。

“你很怕我。”

被看穿了。

“没有。”就算真的被看出来了,这种事情也打死也不能承认,因为对别人的心理阴影而不敢靠近这种理由,说出来稍微有点丢人。

当然轰冻娇也深刻反省了自己,觉得自己的举动确实有问题,拥有团宠之名的她,如果真的因为自身原因被讨厌了,也是会伤心的。

她不是富冈义勇,她真的能跟大家搞好关系。

于是,稍微,稍微,往他那边挪了十厘米。

继国严胜笑出了声。

他的笑声也醇厚,也很有磁性,只是短短的一瞬,却令人印象深刻。

一直以为他很严肃的少女抿了抿唇原来他也会笑的吗?

远处,拾柴归来的继国缘一站在那里,他清楚地看到了少女凑近,还有自家兄长笑的那一幕。

他停留在原地,风吹起他的长发,遮挡了所有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