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两人欢欢喜喜,约好傍晚去灯会。
出发前,君时为两人的面上都施展了一层障眼法。
“这种障眼法只对普通没有修为的人有用,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平日我们只是下山吃个饭,人不多,不算引人耳目。但今晚灯会来俩往往行人众多,修仙者在进入凡尘时都会简略的遮掩面容和气息。”君时浅浅解释道。
蛇不是爱分享的生物。
如果可以的话,君时更希望将姜枝藏起来,只有他自己可以看到。
只可惜,再不喜爱凑热闹的人族,本质也是群居动物。
姜枝一脸新奇望着施展障眼法后的君时。
五官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大变化,可气质完全变了。从之前惊为天人的云端仙子,变成平平无奇路人甲,一眼望去毫不起眼,脑子里留不下任何印象。
好神奇。
姜枝忍不住多盯着君时看了几眼,误让君时以为她不喜欢,便说道:“如果你不喜欢改变面容,我还有其他隐藏气息的办法。”
“不不不,我没有不喜欢。”
姜枝立刻摇头,笑盈盈地说:“我只是想看看师尊遮掩后的面容,和平日有什么不一样。”
君时眨了下眼,被姜枝专注的目光凝视久了,不知怎么的,竟然乖乖站在原地任由她打量。
“......”
“......”
片刻之后,君时半是含着期待地问:“有什么不一样吗?”
姜枝笑着说,她观察的很仔细,并没有敷衍:“五官没有不同,包括身高、形体方面,也和平日丝毫不差,但是......整体感觉就好像和之前不一样了!”
要说完全变了个人,也不尽然。直觉告诉姜枝,眼前的就是她熟悉的师尊。
修仙界的术法真是博大精深呀。
君时点点头,配合姜枝的视线低了低头,让她能更好的观察自己。
两人间距离不自觉地靠近。
但有意无意的,君时始终保持着克制守礼的底线,端着仙人温和亲切的人设,不疾不徐地试探着,始终没有轻易跨越。
姜枝没想这么多,生为绘画人喜好观察细节的天性,她已经完全被从未见过的术法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一遍扫下来,就连君时右边耳根下有颗针尖大小的红痣,都看得清清楚楚。
等、等一下!
她没事观察这种细节做什么!
姜枝拍了拍脑门,收回思绪。
这才留意到,君时脾气真的很好,一点也没有修仙人传说中高人一等的架子。
耐心地纵着姜枝这个好奇宝宝旺盛的好奇心,一直维持着低头倾向她的姿势,期间一丝怨言也无。
姜枝顿时心生愧疚,感觉像是欺负了老实单纯的仙人,变得结巴起来:“师尊,我、我看好了!”
君时浅浅弯着唇角:“没事的,枝枝想看多久都可以。”
最好一辈子都只看着他。
姜枝连忙摆手:“真的足够了,我已经观察很清晰了!”
“哦?”
君时笑吟吟,重新直起身,“那枝枝可以告诉为师,你偷都看出什么了吗?”
两人身高差明显差别,君时微微低头,眼底浅浅泛起期待。
垂落的长睫在眼睑下方扫落一小片阴影,玉白如瓷的皮肤毫无瑕疵,唯有一双乌眸浓郁,凝聚着透黑如镜的光彩。
阳光落下来,明明灭灭晃得人眼晕目眩。
无形之间,勾人心魂。
姜枝不自觉吞咽了一下,思绪迟钝滞涩,被美色晃晕了神。但嘴上彩虹屁手到擒来:“师尊不管什么样子,都非常俊朗温柔,光风霁月。”
潜台词是,在徒弟眼里,就算师尊变成平平无奇路人甲,也是人群中最帅气的路人甲!
徒弟眼里出西施!
君时:“......”
猝不及防被如此直白的夸奖,他的耳根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姜枝快速弯了弯眼角,从近距离的盛世美颜暴击中回过神,终于找回了一点攻略节奏,将进展拉回她更适应的步调。
姜枝稳了稳心跳,很快恢复一本正经的认真模样:“我说的都是实话,天地日月可鉴——”
可她充满笑意的声音,哪里还听不出她的真实想法。
君时柔柔地说:“好了,枝枝,别闹我了。”
墨泠泠的乌眸映出少女活泼的脸庞,君时的目光半是无奈半是纵容。
姜枝知道君时脸皮薄,不禁逗,意犹未尽又补了一句:“所以不管师尊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认出师尊的!”
姜枝自信满满打包票,满意看到君时表情更温柔、耳根更红了。
调戏师尊什么的,真的好有意思!
下次继续!
换了一身普通的衣服,君时和姜枝很自然地融入长街上的人群。
两人在拥挤的人群中顺着人流前行,现在主街上的花车游街盛典,人潮涌动到几乎前后路人都要挨着彼此,才能勉强挤出缝隙。
人潮几乎将三两相聚的同伴们冲散,就连姜枝和君时也不例外。先前两人谁都没参加过这样的灯会,姜枝也有些傻眼,眼睁睁看着人群里那道雪衣墨发的身影被人头吞没。
姜枝只好踮起脚,努力试图凑到君时身边:“师尊,师尊......”
周围的人声太嘈杂,姜枝也跟着放大音量。
她忘记了修仙者耳聪目明,几乎千里之外的动静都可以轻易尽收眼底,而是用力挤到君时的身边,试图握住他的袖摆。
君时本是亭亭玉立着,无论在多么嘈杂的人群中,仍然背脊挺直,仪态万方。怡然自乐,仿佛天地万物与他无关。
姜枝终于再次捕捉到君时的身形,心底默默吐槽:师尊光是这幅气度,就和周围所有普通人截然不同,就算用障眼法遮住面容,也显然是鹤立鸡群,遗世独立。
“呼......”
姜枝终于成功抓住君时的衣袖。
没料到身后一道不知何处冒出来的力量,压在背脊,往前一推,姜枝没站稳也跟着向前一个踉跄:“哎呀——”
少女惊讶低叫了一声。
额头撞上了一道温热有力的软墙,平和有力的呼吸透过衣衫,扑打着她面前与之近在咫尺的那一小方天地。而一双手也下意识跟着惯性向前,紧紧抱住了眼前之人的劲腰。
距离如此之近,连衣襟领口处的金线桃枝纹样,刺绣线条都能看得根根分明。
桃枝的浅香弥漫开来,透着初春乍暖还寒、还未完全消融的冰雪气息,盈满了整个气息。
姜枝呆呆眨了眨眼,才缓缓抬头。
人群还在拥挤着向前挪动。
而不知是为何,都不约而同地避开了人流之中的姜枝和君时。在两人展臂范围之内,形成了一个无形的小圈。
没有拥挤,没有其他嘈杂声音。
天地之间仿佛只有君时和姜枝二人。
君时安静低垂着眼眸,乌墨般的眼瞳静静倒影着撞入他胸口的少女,眼底如深潭明澈,清晰地映出姜枝微微吃惊的表情。
他没有任何动作,仍保持着双臂长袍垂落,任由姜枝半歪斜地将额头抵在胸前。
“怦怦、怦怦。”
不知道是谁的心跳,比花车上的大鼓还要激烈。
“......”
片刻之后,姜枝终于找回思绪。
姜枝:“师尊,我......我不是,咳......”
她语无伦次了片刻,连忙收回抱住君时腰部的手,慌张地背在身后。
向来都是被姜枝逗得脸红,这次轮到姜枝自己满脸通红,嗫喏着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是好。
“我......我这次真的不是故意的。”
君时安静看她几秒,“嗯”了一声。纵容的语气和平常她故意恶作剧闹他时,几乎一模一样。
姜枝局促地跺了跺脚,试图认真辩驳自己的清白:“我这次真的、真的不是故意撞到你怀里的......”
说完又猛地捂住嘴,大眼睛懊恼地眨了眨。
姜枝扭开头,脸色又羞又红。
之前她的确故意逗着君时玩,想拉扯两人之前的距离,悄无声息地靠近。
可今晚这场意外真不在她的计划安排之中。
拥抱什么的......
明明没有做的事,却因为惯犯前例太多背了黑锅,竟然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姜枝觉得,两人现在的关系还没有到这种程度。她很担心打草惊蛇,让君时心生顾忌。
正要再想办法解释清楚,君时温和地说:“没关系的枝枝,为师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灯市上人确实太多了。”
但在姜枝听来,是温柔善良的师尊帮她找借口而已。
毕竟怎么会有人蠢到平地摔跤,还恰好扑到人家胸口啊!
而且、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她的脸还压到了师尊的胸肌!
硬硬的,好像又弹弹的。
救、救大命了!!!
君时:“没有关系,枝枝不必自责。是为师没有考虑周到,才让你陷入拥挤。”
不知是不是夜色灯火太氤氲,姜枝仰头看到君时的下巴,似乎泛起一片潮粉色,蔓延进入脖颈衣领之下。
对比师尊的善解人意,她简直就像一只大色狼。可单纯的师尊还在好心为她开脱,甚至自责他身为师尊没有照顾好徒弟。
每多说一个字,都会增添姜枝刚才以下犯上的罪孽深重。
姜枝:“......”
似乎看出姜枝的沮丧,君时又重复了一遍:“只是意外而已,枝枝没有跌倒,这才是最重要的。”
姜枝:“......嗯。”
她垂头丧气了片刻,决定放弃辩解。回头早就找不到推她那一把的罪魁祸首,这个莫须有的锅只能自己背了。
见姜枝蔫蔫的,君时莞尔:“还要牵着我的袖子吗?”
姜枝红着脸忸怩片刻,很快调整好心态,大声点头:“要!”
君时温和笑了笑:“好的。”
衣摆处轻轻一拽,少女细白如葱的手指只怯生生抓住一小段布料,拉扯出浅浅的折痕。
姜枝悄悄松了口气,心态轻快开始左右观望,沉浸到花灯街市的热闹之中。
可君时眼底的笑意却缓缓消散,幽幽冷光沉寂,隔绝了一切热闹喧嚣。
不够,比起刚才的拥抱,这一点远远无法满足。
君时抬眸望向远方,乌眸清浅飘渺,虚虚落在蜿蜒灯火尽头,心底那个空虚滋生的大洞永远填不满足,叫嚣着想要更多。
眉心蹙起浅浅折痕,心下茫然费解。
明明如今已经得偿所愿,他的枝枝乖巧听话呆在身旁,眼里心里只有他一人,不像先前那般只亲近弟弟,而对他诸多误解,看向他的目光只有惊惧和抗拒。
可为什么,他好像还是无法真正满足?
君时下意识抬了抬手,紧接着一小道力量跟着攥紧衣摆,姜枝软乎乎的声音在耳边:“师尊,我这次可要用力抓紧你,绝对不松手!”
少女元气活力的声音,一下子把君时的空虚拉回热闹的现实。
比起他生性冰冷的人蛇血脉,此刻在他身侧百般依赖的姜枝,更像一条黏糊糊又缠人撒娇的小蛇。
一点点温暖他心底冻结的寒冰。
君时终于再次缓缓笑开,应了一句:“好的。”
是了,她已经在他身边。
谁也抢不走。
君时面上温婉和煦,身下那条冷冰冰的蛇尾缓缓退回衣摆之下,在嘈杂喧嚣的人群之中无人觉察。
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在刚才错乱人群之中,究竟是什么东西推了姜枝一把。
又恰好让她倒在君时怀里。
回到吊脚楼后,姜枝猛地扑到床上,懊恼地锤了锤枕头。
今晚好失败!
不知道哪一步出错,竟然有种差点被反攻略的错觉!
简直乱套了!
担心任务进度受到影响,姜枝还是决定找系统查一查目前的任务进度,才能按下心来。
她最近和君时相处的太好,几乎把系统完全抛在脑后。自从上次系统下线待机后,两人就一直没有联系过。
虽然也的确没什么事情能用得上那个废物系统,但这还是第一次这么长时间没听到那个小笨蛋的机械音。
莫名有几分想念呢......
姜枝爬起来,在卧室翻箱倒柜好一阵子,终于在某个墙角的缝隙里找到了灰扑扑的胖鸟布娃娃。
姜枝:“......”
心虚片刻。
白胖的小可怜遭到姜枝大小姐的如此虐待,饶是再不喜欢系统,姜枝也有几分不好意思。
她摁亮系统头顶的灯光:“统子,醒醒,来交换一下最新信息。”
“......”
咦,长久没用卡机了吗?
姜枝疑惑,又拍了拍胖鸟的脸:“统子?统子?”
“......”
还是没有反应。
姜枝这下子脸色变得不好了。
靠,不是吧,这不靠谱的家伙不会彻底坏掉了吧????!
要是真的坏掉的话,她在这里打白工这么久,攻略来攻略去的,到头来还是不能回家,那她真的会气的疯掉。
“系统......系统你醒醒啊,喂别睡觉了!我保证不喊你小废物了,你只要立刻给我醒过来!!!”
姜枝脸色都开始白了。
她可真的不想留在任务世界里,可是唯一和她原先世界有联系的,只有手上这个一动不动的系统出品的布娃娃。
“我再说一遍,只要你现在醒过来,我保证不喊你小废物了,你只要立刻给我醒过来!!!”
“......”
“......真的?”
“咔哒”、“咔哒”一阵扭曲的机械音,看起来像是长久失修的老旧机器,终于重新开始转动。
“吱吱......”
“嗯嗯?”姜枝终于把心放回肚子里,她拍了拍胸口大喘了口气:“你这个家伙,简直吓死我了。”
系统晕乎乎,好半天才重新自动从姜枝的手掌上爬起来,扑腾着翅膀飞到桌子边坐下。
它困困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姜枝看了眼天色,大概揣测道:“快子时了吧。”
系统摇摇头:“不是的,我是说......”
“现在是哪一年?”
姜枝:“????”
这是什么离谱台词?
难道系统穿越了?
那它下一句是不是要问“我是谁,你是谁,这是在哪里?”
比起姜枝还在开玩笑似的吐槽,系统笨鸟的表情并不甚好。
它罕见的没心情和姜枝玩笑,自己查了查日期年鉴,再三确认无误后,面色彻底复杂。
半晌,默默用胖胖的小翅膀挡住脸,沉重叹了口气:“吱吱,或许......我有一个很糟糕的事情要告诉你。”
姜枝看着系统严肃的模样,也逐渐收敛了笑意。
“你说?”
系统先是左右看了看,确定好自己的逃生路径,终于眼睛一闭:
“我们这次进入任务,并不是最开始设置好的五十年,而是直接来到了五百年之后。而我维持最长时间的能量只有五百五十年,林林总总加上之前用掉的那些时间,我还能持续待机最后两年,两年之后我将正式进入长久的休眠,在任务系统内任何办法都无法将我唤醒。”
语速飞快,姜枝一脸茫然:“???”
系统深吸一口气:“也就是说......”
“吱吱,你剩下的攻略时间,只剩下两年了。”
“?”
累了,毁灭吧。
作者有话要说:哥哥:是尾巴动的手,和本温柔仙人有什么关系呢?
弟弟:……再忍你一章,我就出场!
厚脸皮来推推我的古言预收,不出意外下本写这个~
《玉门春》
盛朝长公主逃亡到草原迷路,被一对打猎的兄弟救下带回家中。
兄弟二人五官相似,但唯独眼睛略有差异。兄长强壮沉默,孤冷的眸子如草原夜狼。弟弟温和体贴,一双弯月眸朗如清风。
他们给公主食物和水,宽厚的兽皮缝补冬衣抵御严寒,上天山采药治愈她逃亡中受伤的脚。
无微不至呵护她。
但公主心存警惕,囫囵欺骗兄弟她失忆不记得家在何处,不敢轻易表明身份。
同胞兄长陷害横死,新皇登基斩草除根,只有这信息闭塞的草原才能暂时躲避追兵。
公主要复仇,眼下求助对象只有同一帐子的猎户兄弟,替她寄信联络旧臣下属。
信件递到兄弟二人面前。
兄长一言不发,大马金刀坐在帐子里擦拭狩猎箭簇,弟弟只笑眯眯看着公主,气氛一瞬间凝滞。
……好像,有什么不对。
养尊处优伺候惯的公主终于后知后觉。
低头看她脚上穿的兔绒皮靴,桌上新鲜的炙烤羊排,脖子上色彩瑰丽的异域珠串,甚至一头辫子也是今早弟弟进屋亲自给她编的……
像密不透风的网,早早设下陷阱捕捉她这只瘸腿又迟钝的兔子。
素昧谋面的陌生人,凭什么无缘无故对她友善?
弟弟笑吟吟:“翠翠是我和兄长捡来的漂亮娘子,我们当然对你好。”
趁着弟弟不在,公主灌醉兄长试图骑马逃跑,可她低估了草原男人的力量,以及欺瞒之后的愤怒。
再回到帐子,她红唇凌乱,破碎的裙布潦草裹在肩头。
公主示弱向弟弟求救,可弟弟一改往日温和好说话,笑吟吟拿出一条锁链,说待到婚后礼成再解开。
她哭着要求只能接受一人成婚。
兄弟二人站在床榻边,高大身影将她笼罩。
“好啊,那翠翠想选兄长,还是选弟弟呢?”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UAN 13瓶;桃桃乌龙 10瓶;冀安然 5瓶;三千海默 1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