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月客栈内,小魔君上交了他的乾坤袋。
也不能说是他的乾坤袋,实际上是衔苍给小魔君的,但再往上捋一捋,那是琼华给衔苍的,这次也算物归原主。
“六界都是你的,全是你的,连我君父也是你夫君,我也是你儿子,都是你的……”小魔君这话说得不错,只是语气听起来有些像抱怨。
颁玉龇牙给他一笑,竟然回道:“怎么?你羡慕?拿来。”
“给你。”小魔君噘着嘴,把乾坤袋放在了她手中,自己则乖巧坐在床边,拉住衔苍的衣服边儿。
衔苍的脑袋倚在床柱上,雪发曳地,呼吸极浅。见父亲这般模样,小魔君也不敢有大动作,生怕把衔苍跟雪一样化了。
颁玉手伸进乾坤袋,摸了好一会儿。
小魔君眼巴巴看着,见颁玉捏住乾坤袋的底,抖了好久,他攒的那些亮晶晶的宝贝们,叮叮咣咣掉了一地。
小魔君撅着屁股捡。
“你到底要找什么?”
颁玉转头问衔苍:“你还记得从前绑你的那根雪缠丝吗?”
小魔君:“???”
什么?绑??绑谁?
衔苍愣了愣,认真回想,哦了一声,说道:“你是说三万两千年前,每次你找我谈大道,我便逃下界睡觉,一睡十数年,你绑我回来,让我在你座下听你讲了一千年的那个雪缠丝?”
小魔君懵道:“这说的是谁?!”
颁玉指着衔苍:“问他。”
衔苍微微一笑,轻轻说道:“从前我和你这性子差不多。”
小魔君脑袋喜亮了。
“真的吗?!”
忽然骄傲了,也不知道为啥!
衔苍又像交待碗筷在哪里一样,说道:“你找找坤字袋,太过久远,应该收在最下面了。”
小魔君好奇蹲在颁玉旁边,尾巴扫着地面,双手撑着下巴问颁玉:“你找雪缠丝做什么?”
“捆你爹。”颁玉直截了当。
小魔君的尾巴不敢动了。
“为、为什么!”
颁玉眼睛一亮:“啊!找到了。”
她拽出雪缠丝,双手使劲一抻,将雪缠丝抽长了,找出末端,见小魔君好奇的样子,忽然就想逗逗他,于是,颁玉转过身,笑眯眯勾了勾手指。
“过来。”
小魔君跳起来跑了出去,扒着门边儿悄悄看。
颁玉也不再追他,而是转过身,从上到下打量着衔苍,思索捆在哪个地方更稳妥些。
衔苍手指动了动,慢条斯理抽开了衣带:“腰吗?”
“雪缠丝若是圈紧了,还是较霸道的,时间长了,伤到腰可怎么办?”颁玉摇头。
言罢,她笑了起来:“不如……”
她掀开了披在衔苍身上的薄衾,手伸进衔苍的衣服中,来回摸着。
那地方,小魔君看得龇牙咧嘴。
虽然叫了她一声娘,可见此情形,小魔君还是有种颁玉占他父亲便宜,让他对不起娘亲的感觉。
颁玉没摸到,只好掐了一下,说道:“放出来。”
衔苍别过脸去,轻轻一笑,摇了摇头,说道:“从前我放出来,你总让我收回去,如今却偏要我再放出来,这怎么好意思?”
颁玉轻声道:“你浑身上下,最好的位置就是那尾巴尖儿了,许久不见,我也想看看如今它是何模样,手感有无变化。”
小魔君打了个哆嗦。
吓死他了,还以为两个人在打情骂俏,原来只是在讨论尾巴。
嗯……君父的尾巴,嘿嘿,他也想见见呢。
小魔君勾着脑袋,使劲踮着脚,可惜颁玉挡着,什么也看不到。
衔苍微微一抖,白皙透明的脸颊染了淡淡的红,小魔君听见颁玉吸了口气。
“诶!就是它!”
衔苍放出了尾巴,那尾巴缓慢优雅舒展开,尾巴尖恰巧铺到床尾。
颁玉如获珍宝,抱着这尾巴啧啧感叹:“的确是又大了些。”
衔苍垂眼,轻轻一咳。
小魔君还要再看,忽被斗篷从头到尾罩了个严实。
“君父?”
太过分了,竟然不让他看!尾巴而已,谁没有呢?藏着掖着做什么,你看他,不是天天大大方方拿出来给人看吗?!
“别动。”衔苍微微一喘,咳了几声,说道,“不许摘下来,站那边,叫你了再过来。”
衔苍说完,轻轻将尾巴放进颁玉怀里:“找个位置捆吧。”
雪缠丝冰凉,颁玉呵了呵气,抽出细细如发的一根丝,才系在龙尾巴上,打了个神结,又拿指头在上头画了个加固神诀,拽了拽,见它很是牢固,点了点头。
“可以了。”颁玉说罢,将这根雪缠丝的另一端系在了自己的脚腕上。
她坐在衔苍的怀里,举起脚给自己系的时候,衔苍盯着她愣了好久。
见她系好后,衔苍慢慢隐了尾巴。
颁玉跳下床,走了一步,问衔苍:“可有感觉?”
衔苍:“无不适。”
颁玉再往前走了一步:“现在呢?”
衔苍道:“尚可。”
颁玉再走,衔苍一笑。
一直等颁玉走到门口,衔苍忽然捂着心口,轻轻蹙起了眉:“冷。”
“明白了。”颁玉说道,“七步距离。”
她的手搅着她与衔苍之间的雪缠丝,缩到了七步的距离。
小魔君偷偷掀起斗篷,问道:“这是做什么?”
雪缠丝已经消失不见。
“雪缠丝一旦捆上,除了我与被捆的,其他人都看不到。”颁玉说道,“因而是最适合的。”
小魔君问:“我是说,为什么要绑在一起?”
“你父亲从现在起,不可远离我七步之外。”
小魔君不解:“这是何缘由?”
“他本心极弱,不能离开仙心太远,以我的一息维持性命,如果远离我,他身上的血就会凝结,日落后,本心就会停止跳动。”
小魔君一吓,忙走过去,抱住衔苍。
“因而,我需要和他捆在一起,雪缠丝除了打结之人,其他的无论用什么利刃都斩不断,也烧不坏,又看不见,简直就是用来做这个的!”颁玉自豪道。
小魔君软绵绵道:“君父,我一定……我一定好好修习,早日炼出自己的仙心。”
“的确。”颁玉解决完大的,盘腿坐在床上,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过来,让我提点你几句。”
小魔君从衔苍怀中,滚到颁玉怀中。
“你的命运与我息息相关,从前学不会,是因为我不在,你几乎算凡修,因而进展缓慢,无法修心,只能习术。如今我拿回部分神魂,四舍五入,算是活回来了,从此刻起,你身体内沉寂的神血应该能醒了。”
“我能学什么呢?”小魔君巴巴问道。
“生。”
小魔君一抖。
衔苍背过身去,偷偷笑。
他一笑,牵动了伤,又捂着心口,蹙起了眉。
颁玉指着衔苍道:“无论是神还是龙,都与生机有关。神赐予万物生机,龙可治愈万物之伤,你见过你父亲受伤吗?”
“最近常见。”小魔君老实回答。
衔苍愣了愣,垂下眼,轻声叹息。
“他没把仙心给我时,那颗仙心可以为他疗伤,迅速织补伤口,补足损耗。”颁玉说道,“一来,是他自己的能力,二来,是因为仙心是我身为神时给他的。”
小魔君似乎明白了:“那我?”
“你也可以。今日起,我将指点你走上生机之路。”颁玉说道,“从此以后,你就有一技傍身了。”
“还能为我父亲疗伤!”小魔君眼睛闪亮亮的。
衔苍欣慰一笑,伸出手,揉了揉他脑袋。
“我琼华是给万物生机与希望的正神,因而,我的儿子,他所拥有的能力,必然不是摧毁六界,伤害生灵。”
小魔君听到“我的儿子”,立马眼泪汪汪,抱住颁玉嘤嘤蹭着。
“那……您呢?接下来,要做什么?”娘亲两个字,小魔君还是叫不顺口,尤其对着颁玉那张脸,他实在叫不出。
衔苍也想起了正事,转头看向颁玉:“你的记忆……”
“回来的全是有情的部分。”颁玉说道,“从你我初识到现在,这部分记忆回来了,其余的有朦胧,有完全记不起的。”
衔苍变浅的眸中,染上了淡淡的笑意。
“让你烦忧了。”
“那倒没有。”颁玉说道,“凡出现的,都是有原因的。我能再返回六界,自然是这缕情魄被你牵挂着,迟迟不离去。”
小魔君:“哇!”
颁玉道:“接下来,我们要找其他三部分魂,同时还要找情魄藏起来的身体。”
小魔君疑惑道:“现在这个不是吗?”
“不是,是情魄修成的人形。”
小魔君怔怔道:“那就是说,娘不长这样?”
“也不全是。”颁玉道,“我这个样子,能认出的,或许只有你父亲。”
衔苍点头:“万年前,你悟人生道时,就是这样子,很相似。”
顿了顿,衔苍又补充道:“性子也差不多。”
“明白了吧?”颁玉对小魔君讲解,“神每个阶段,都会有所不同,不管是何模样,你切记住叫我娘,总是没错的。”
小魔君瘪嘴。
“那我的这个神像……”小魔君拿出他还未雕刻完的琼华神像。
“我都回来了,神像你随便雕张脸便是,你知道那是我就可以了,一样有用。”颁玉说道,“神在每个人心中的样子都是不同的,但只要他们知道那是我,那就是我。”
小魔君盯着手中的无脸神像沉思,末了,吧唧吧唧嘴说:“还、还是等娘找回身体后,再说吧。”
他小心收起了神像。
衔苍将话题扯了回来:“你打算找齐魂魄寻回身体后,再去收神力?”
“不错。”颁玉道,“现在我没能耐收,收了也用不了,我还不是神。要等魂魄身体都找到,辞吾也修好仙心,都齐全了后,才能去收神力,顺便叫醒白镜修,弄明白因果。”
“那在此之前,白镜修的封印会出问题吗?”小魔君问。
问完,他自己先呸为敬。
颁玉托着下巴思索道:“应该不会,但也说不准,大道万千,给谁都留了一丝转机,提防着就是。总之,要在可能的变故出现前,及时找回身魂,收回力量,重建妖界,恢复六界秩序。”
小魔君还想再问问,接下来要先去何处找其余的神魂,还未张口,就见颁玉推着他:“去去去,你去找梅夫人,让她等来一趟。”
小魔君指着门外的伙计:“叫他们喊……”
“你去。”衔苍两个字,成功“赶走”了小魔君。
颁玉关上门,转身,目光灼灼,看向衔苍。
衔苍长指抓着衣袖,垂下眼避开她的目光,半晌,轻声说了句:“要……落山了。”
颁玉挽起了衣袖,笑眯眯道:“嗯,要晚上了。”
接下来,就是……
颁玉笑得更灿烂了。
衔苍小声道了句:“有劳。”
说罢,整条龙就更拘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