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畅当真是一言九鼎的太子,说是七日,就在七日后,有狱卒前来打开她的牢门。
“出来吧。”
还有些不敢相信,陆修容捋了捋杂乱的头发,“敢问牢头,为何能放我离开?”
“夫人自然是有贵人相助。”前些时候知道都有谁来看过她,狱卒也知道她身份了的,态度恭敬,“就在昨日太子殿下进献一处祥瑞,皇上龙颜大悦,赦免了狱中无大过的人。”
可祥瑞这种东西,谁说的准,恐怕都是为了她安排的。
陆修容点头道谢。
只是狱卒并没有直接将她带出去,而是领着陆修容往前院而去。
绕到了一处屋前,狱卒停下来冲她欠腰,“夫人,里面备好了热水与换洗衣物,请自便吧。”
“这些也是殿下安排的?”没想过这般贴心,陆修容诧异问。
狱卒模棱两可的点头。“夫人进去吧,小人会在门口守着。”
不做他想,总归眼前陆修容确实很需要洗漱一番。那些陈旧的血迹和牢房里的灰尘,都近乎把她染满了垢。
进了房中小心的检查过门窗,陆修容才宽衣坐进浴桶,顿时舒服的整个人都快要飘起来。
油腻腻的污渍正在离她远去,陆修容没来由的开心。
洗好之后,陆修容拿起一旁的衣服,淡蓝色滚毛边的上袄,裙子里面也缀着软毛,清和又温暖。穿在身上少有些大,陆修容裹紧了腰带。
不得不说,比太子殿下上次那束缚人的衣服舒服多了。
待都穿戴好,头发也梳了起来,陆修容打开门,外面还是那狱卒。
他不言不语的带着陆修容出去,就飞快的消失不见。
抬起头静静看了看天上的太阳,陆修容眼睛被刺的酸痛,嘴角的笑意却真实。
没走两步,却猝然看到一个没想到的人。
苏时鹤站在马车边,定定的望着她的方向。
想起那日狱中的对话,陆修容的脚步顿了一下,才缓慢的走向他。“王爷怎么来了。”
“接你回家。”苏时鹤随口回道,然后自然的上前,把她松下的头发挽到耳后。
做完后低头一看她的脸色,似笑非笑勾唇,“不信?”
或许是心头曾经最大的秘密都已经与他说明,陆修容此刻竟坦然的紧,她点头。
屈尊降贵的来接她,确实不像是苏时鹤的风格。
“比之王妃对我情根深种这么多年,这算什么?”苏时鹤轻笑着,先一步跳上马车后伸手来意图扶她。
交叉在小腹前的两只手狠狠一绞,陆修容掀起眼皮看了看他的表情,避开他的手自己爬了上去。
钻进马车中,被苏时鹤拉着并排挤着坐。
马车刚一走开,陆修容就能感受到一旁炽热的视线。
苏时鹤一直凝着她看。
不动声色的撇了一下嘴角,陆修容索性偏过头闭上眼假寐。
闷声一笑,苏时鹤饶有兴致的收回视线,这是害羞了,果真是早就动心的。
之前是他钻牛角尖,这两日还是经小厮提醒才转过弯来。
陆修容本就是他的妻子,爱慕他才是理所当然,他回以一些怜惜也是情理之中。左右,阿玉过两日就要嫁过来,他多约束着陆修容就好了。
“咳。”今日的天气看上去太阳大,实则风极冷,苏时鹤是特意挑好的一件衣服,俊则俊矣,保暖性则不足。才站了这一会,就忍不住咳嗽起来。
本想捂着嘴忍住,灵光一转,苏时鹤又故意凑近着她咳嗽,还咳的越来越声音大。
可是陆修容除了将没有皱紧,也没有别的反应。
心里不悦,苏时鹤毫不客气的推她一把,“我咳嗽了!”
“……”不能再装睡下去,陆修容探身下去,从座椅旁边的暗抽屉里取出一个汤婆子,又把窗户上卷的棉帘子放下来挡风。
苏时鹤看她做完这些,略有些惊异,“这是你第一次坐我的马车吧?”
为何会看上去对构造都这么熟悉。
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陆修容把汤婆子给他,不露痕迹的坐远了一些。“妾刚嫁过来开始管事之后,就特意交代过王爷用具的安置。”
想了想,她又指了一下那棉布帘子,“就连那个,也是妾自己动手缝的。”
好似愣了一下,苏时鹤才抱着汤婆子笑,“如此说来,王妃果真对我情深如许。”
不明白他在惊讶什么,又在自得什么。
陆修容神态冷静的点了点头,“是啊,我对王爷一往情深。”
她嗓音轻柔,姿态动人,苏时鹤莫名的意动,俯身靠近她的红唇。
“王爷。”
陆修容不躲不闪,神色清明,“妾身上还有残留的血迹、牢房的灰尘,都没有清理干净。”
亲吻的动作就僵在了半空中。
眼底深处不自觉闪过一丝厌恶,苏时鹤咋舌,“回去多洗几次。”
“是。”陆修容低头,飞快讥讽的弯了弯唇角。
本以为在马车上吃了瘪,苏时鹤就算不发脾气,至少应该也会段时间内不再搭理她。
是以看着和自己一起进了院子的苏时鹤,陆修容一时有些烦躁。
秋云倒是先去斟茶,随后就带着所有的下人们先退了下去。
坐在软榻上,苏时鹤啜饮一口,恣意的眯了眯眼。
按耐着心绪,陆修容旁敲侧击,“王爷不去阿姐那里?”
“阿玉如今在丞相府中待嫁。”
原是她不在,想起了自己,陆修容了然点点头,“哦。”
苏时鹤却忽的放下茶盏,坐直了身子,“陆修容,本王此番过来,是有几句话要同你交代清楚。”
站在他的面前,陆修容嗯了一声。
“后日,便是我与阿玉成婚的日子。前尘往事,我们一切都不再追究,往后你不可再对她动手。”
原来就是后天了,陆修容低头看着衣领上的白毛边,看似乖顺的认真听着。
苏时鹤打量着她的神情,“此番是你运气好,什么惩罚都没受就出来了,你也该庆幸。往后,不可再随性肆意。”
句句都是对她的敲打,陆修容从善如流般点头。
扳起的脸色才缓和一些,苏时鹤重新端起茶盏,“好好做到这些,我会容下你的,往后你也不用再去嫉妒阿玉。”
恐怕现在,他的心对她偏的更多。
神游在外,陆修容的视线飘忽在了他的腰间。
那里又挂着那枚鱼形玉佩。
“王爷,你还记得你我的初见吗?”
本来闲适的喝着茶,苏时鹤听她突然这么问,倏得一下沉了脸。合着他说了半天,她是一点都没有听进去。
“不记得。”
陆修容笑笑,半蹲下来,手指抚摸上那玉佩,“妾身也记不太清楚了。”
“记不得就算了。”蹭的一下站起来,苏时鹤冷冷睨她,“陆修容,你不必一而再再而三提起初见,我未曾对不起我们的年少岁月。”
他都已经纵容她的喜欢了,还要如何?
陆修容扬起头,眼中有些小心,“妾知道了,那王爷,这枚玉佩你能送给妾吗?”
心底不耐烦,苏时鹤一把扯下玉佩,丢在了桌子上。
“记住我今天说的话!”
随后就头也不抬的离开。
门被哐的一声踢开。
对那些视若无睹,陆修容起身,从自己珍藏的小盒子里取出另一块鱼形玉佩。
那年初见,他教给她逃出小院的方法后,就把随身带的玉佩掰了两半。
一半给她,一半他自己留着。
尽管最开始他留下玉佩的本意是,万一她还是没能逃出去,就用这玉佩做信物,他回来救她。可这么多年她珍藏着,在她眼中的意义也早就成了定情。
她保管的玉佩还很莹润,他佩戴着的却满是划痕。陆修容将两枚玉佩合成一块,痴痴在床边坐了半晌。
院子里有些嘈杂,好似有人吵嚷了几声,后又归了平静。
秋云进来服侍,眼圈还有些红。
回过神,陆修容看了她一眼,怪道:“怎么了?”
“有个见风使舵的小人,嚷嚷着不在咱们院子里干了,要去上赶着巴结旁人呢。奴婢气不过,与他吵了两句。”秋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小声地回。
谁不想讨个好前程,原也正常,陆修容摇了摇头。
而后对秋云吩咐,“你去找王爷,就说明日是最后一日,只我单独是他的妻子。我想请他,前来一聚。”
以为她是有心要亲近苏时鹤,秋云高兴的几乎跳起来,忙不迭的应了声出去。
陆修容失笑,再一次看向手中的玉佩,突然去桌边拿起镇纸,对准了玉佩狠狠一砸。
双鱼玉佩,象征着团圆美满,多子多福。
此刻,碎为齑粉。
——
东宫之中,李畅正看完几分奏报,略有些疲倦的揉捏眉心。
一旁立侍的公公看见了,赶忙上前来为他倒茶,“殿下,歇息一下吧。”
此刻奉上的是醒神的茶,一口下去,甚为清冽,李畅喉头滑动了两下。“她呢?”
知道殿下这几日围绕的女子是谁,公公回:“庆王殿下亲自前去,将王妃接入府中。”
“接回去了?”
“是,且夫妻同乘,举止亲密,庆王殿下甚至在王妃院中坐了许久。”
手指敲动桌案,李畅破唇一笑,神色晦暗。“偏殿收拾出来了吗?”
公公腰弯的更深,“是。”
“多置办些女子喜爱的小物件,再去太医院要一些,不伤人的迷药。”
仿若吩咐了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李畅神态自若的说完,又一次拿起了书本。
窗棂外,月亮不断穿透云层,地上的光明明暗暗。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隔日更哦宝们~顺便求波收藏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