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潜伏的秘闻(完)

即使在文学作品里,这也是俗烂到令人痛恨的选择题。

瞬间,在我的眼前闪回了很多场景,零对我诉说他追求时的坚定,复合时埋首在我颈间的泪水,刚才分别时转身的利落。

“可能父亲你是对的,人的本质就是利己主义。”在崇山紧张的瞪视中,我从摇晃的游艇地板上爬起来。“在听到你问话的时候,我第一时间想的就是让他安全,其他人很可怜,但是怎么能跟我爱的人相提并论呢。”

最上孝之愉悦的把遥控器收回怀里,饶有兴致的听我说下去。

“然后我又想到,要是刚才杀了你的话,现在就不用这么痛苦了,不用做这种狗屁选择,在船上杀掉你才是对的。”

父亲虚伪的耸耸肩。

“或许吧,所以你的答案呢?”

我走到崇川身前,跟我的父亲正面对上,露出竭尽所能的谦卑,回想着小时候过年,给父亲母亲,祖母行礼时的姿态,恭顺的朝他跪下。

“在此之前,我收回之前所有对您的无礼之语,作为您的女儿,对您提出请求。我已经明白了您想告诉我什么,教育我什么,能不能请您不要让我做这种选择。”

我的额头磕下的动作很重,游艇边粗糙的颗粒船面碾破了跟它接触地方的皮肤,少量的血顺着我抬头的动作流进我的眼角。

“我恳求您,父亲,别让那么多人因为我们之间的争执遭受无妄之灾,别让我这么难过。”

他收回了愉快,冷酷的俯视我凄惨的脸,渐渐露出了扫兴的表情。

“我能理解为,你在求我把两艘轮船都炸掉吗?”

我的内心一片冰凉,终于对这个男人失去最后一点温情。

哆哆嗦嗦的从地上爬起来,崇川沉默的走过来扶住我,我扭开头不敢去看他的脸,轻轻的说。

“对不起。”

崇川更紧握住我的手腕,使他搀扶的更稳一些。

“相信我们,久保小姐。”

我深一口气,鼓足了精神对他大喊。

“如果你还有一点自尊,就按自己的话做,引爆a船后不要对b船下手。你个傻逼,别拿你泥垢沼泽里脏东西一样的心去揣度他人,你以为这种问题会让我纠结!?我知道自己该选什么。”

因为我知道我爱的人是什么样的人,知道跟他在一起的人都怀有什么样的精神,所以对我来说,这根本不是道电车难题。

崇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转移到我高喊话语的刹那冲了出去。

遥控式的按钮外壳包装着塑料,这使我们两个默契的反应过来可以进行抢夺,不过在双方战力悬殊时这么做是非常危险的,能靠劝哄解决最好。

刚才搀扶我时,崇山借机塞给我了把枪,我在崇川冲出的同时对最上孝之船上其他人开枪了。

对方加上最上孝之一共五个人,两个在游艇头部,最上孝之旁边站着两个人跟我们对峙,控船的保镖被我击中后翻入海里,另一个勉强还能站立,尝试跑向我们时却栽倒了。

崇川一个人跟两个保镖缠斗,每次再他们试图拿出枪时都用招逼退已经是极限,没有精力从最上孝之那里抢夺按钮。

我也跳到他船上,轮武力,没经历过系统锻炼的我拼不过成年男人,好在我有枪,最上孝之阴晦的看着我的一系列动作,在我对他举起枪的同时也从怀里掏出枪。

在有浪的大海上开枪终究太过勉强,刚才人品爆发的我这次运气非常不好,射出的子弹擦着最上孝之飞出去,他却击中了我的小腿。

我忍不住痛呼出声,跪倒在地,男人把我击倒后一个健步上前揪住我的衣领。

崇川被我的叫声扰乱了心绪,两个保镖趁机拎起游艇上的重物把他砸倒,死死的制伏了他。

最上孝之右手抓着我,左手胡乱抽打我的身体。

“真的敢对我开枪,你看看你是什么教养。”

他骂骂咧咧的让保镖把崇川绑好后,又指挥其中一个人把游艇开回a号轮船旁边。

原本我们跟a号轮船就没开出去多远,很快回到了轮船的入船口,最上孝之谨慎的让属下保持一定距离。

他从怀里拿出按钮放在我面前。

“你的爱人就在这艘船里,你的一句话会让他被炸的粉身碎骨,或者是被困在船舱里看着水漫过自己的身体,绝望的任自己被淹死。波本那种男人不可能会想死在这里,他是为了你而来的,你却要亲自害死他。”

我被衣领卡的几乎窒息,极力用双手向下拉着衣领让喉咙能吸到一些空气。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想。

他是降谷零,是我的零,不是你认为的那个波本。

他注意到我以这样的姿势没办法回答问题,松开了手任我趴在地上喘息。

“你的问题,我刚才就回答了,我选这艘船。”

我跳进了海里。

“我选这艘船。”

我不停重复着这句话,声音从小变大,最上孝之在后面盛怒的咆哮起来,命令我回去。

海水太凉了,刚下水时有轻微的要抽筋的预感,我不得不停下动作适应水温,最上孝之借此去抓救生衣,要把我拖回船上。

幸而刚才在游艇上动作了一会,又不停的被水泼着,要抽筋的感觉很快过去了,我见他死死的抓着救生衣,开始解救生衣的带子,他无可奈何的松手,任我游开了。

a轮船的入船口离游艇其实只有一百多米,可我需要借助救生衣浮起的游技前进起来十分困难。

脚踝处的伤口一开始还被蛰的生疼,现在只剩下发麻的感觉。

我奋力游动着,只怕最上孝之在我到船上前引爆炸弹,——我怎么能不跟他死在一起,不管他在哪里,我要去找到他。

“回来!你这个小畜生。”

海水灌进我的耳朵里,塞的我听不清后面人不知道是惊慌海水暴怒的吼叫。

“老板,那边!那边有鲨鱼!”

我迷茫的环视四周,一块三角形的,很美的背鳍出现在海面上。

轻霜般的月光和轮船上的暖灯照在这个大鱼身体上,他时隐时现的,离我越来越近。

枪声打破了他宁静泳动的姿态,鲨鱼痛苦的摇滚起来,又是几发精准的枪击,他转身游走了。

“久保花梨,你给我回来。”

我听到最上孝之命令他属下下船抓我,下属却畏惧的不肯下船,他叱喝下属的声音。

回去做什么呢,看着你杀掉零吗?我继续向入船口游去。

艰难的前进了没几米,我的手臂被抓住了。

“鲨鱼受伤的血会吸引来其他鲨鱼,跟我回去。”

是最上孝之,他自己跳下来了。

我拼劲全力反抗他,即使在这里被鲨鱼吃了,也好过在他身边。

“老板,又有鲨鱼聚过来了。”

他的下属惊慌的呼唤着他,希望得到指示。

“你们的枪是摆设吗?赶走他们。”

最上孝之怒吼着,拖着我往游艇的方向游,枪击声越来越多,我被他拽着看到的三角形背鳍却不见减少。

我的反抗大大影响了他游泳的效率,他无法,只好拖着我向入船口游过去。

“别闹了,你想去就去,现在就去,现在给我停下。”

我安静下来,冻的发木的脑子无法思考他为什么又改了主意。

“畜生!”

他突然怒骂,带我闪到一边,我感受到水下有一阵不同于海浪的波动。

妈妈在我小时候讲过爸爸跟她的初遇。

她从小上的就是贵族女子学校,基本接触不到男生,在初中学校组织的一次去海边旅行中,爸爸是她们住宿旅馆中打工的人。

第一天安排好住宿后,妈妈跟关系好的几个同学去旅馆旁边赶海,因为贪玩被卷入海浪里,还好有在海边休息的爸爸救了他。

接下来几天,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好,要回东京时,妈妈给了他自己的学校和家庭住址。

可妈妈在旅行中其实已经听到过传言,爸爸是被拐卖到这里的小孩,养父母有了自己的亲生小孩后对他很不好,他为了交自己上学的学费才会小小年纪出来打工,所以就算交换了联系方式,妈妈并没有指望这个少年花上对少年来说巨额的交通费来找自己。

就当是一个美好的告别,妈妈笑着这么对我说。

水下有鲨鱼在攻击我们,最上孝之带着我奋力躲闪着,他把我托起来,尽力让我离开水面。

结果妈妈毕业的时候,爸爸真的过去了,穿着并不光鲜却整洁的衣服,拿着他自己下海摸到的珍珠做成的项链。

跟妈妈平常关系不对付的同学忍不住出声嘲讽,可俊美高挑的爸爸只一个眼神,她们都忍不住红了脸。

他们就这样恋爱了。

爸爸高中考到了东京,两个人顺其自然的发展着有了我,妈妈把他带回家,祖母闹得天翻地覆不肯同意。

可父母最终都是拗不过女儿的,在他们匆匆举办婚礼不久后,祖父因为破产跳楼,爸爸对妈妈不离不弃,祖母才算能忍受他的存在。

离入船口越来越近了,他把我扔了上去。

那条被他耍弄了那么久的鲨鱼彻底被激怒了,从水面上跃起。

“快滚进里面。”

我试图拽他上来,他打掉我伸向他的手。

船舱里亮堂的白光下,他的脸还是惨白惨白的。

我才看清我们游过来的水里,又一条长长的血迹。

“爸爸。”我忍不住我的眼泪,哭喊着强行把他拖上来。“爸爸,你怎么了。”

从海水里被我拉出来的人,左腹到大腿的肉都被咬掉了,肠子顺着我的拖拽流出来,被海水浸泡过得肉泛着粉白,血都不在流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我哀哀的哭泣着。“你不是要教训我吗,不是不喜欢我吗?”

“要是你死了的话,沙树是不会原谅我的。”即使伤成这样,父亲依旧板着不近人情的脸,他瞪着眼睛,气息却逐渐变弱。“她比起我更爱你。”

这又算什么理由呢,我绝望的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失去光彩。

他突然暴起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上辈子欠了你这个讨债鬼,这也没办法。但是沙树,沙树她要活过来,我求你,我的钱都是你的,让沙树活过来。”

生平第一次,我的父亲对我哀求。

“当时,沙树进抢救室前,哭着抓住我手,说她不想死,想看着你长大,想跟我在一起,不想让母亲难过。她不想死啊,花梨。”

我说不出拒绝他的话,只能哭着摇头,跪在他身边紧紧的抓着他的手。

父亲收到我的拒绝安静下来,握着我的手腕缓缓失了力气。

“不对,我现在要去那个世界找沙树了,她又到这边来做什么呢?她只有呆在我身边才安全。”

这么喃喃自语着,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我趴倒了他胸膛上,想暖热他的身体,我想起来妈妈还在的时候,他喜欢抱着我们两个一起在他怀里,爸爸的身体大到我可以爬来爬去。

“花梨。”父亲的声音太小了,虚弱到我简直听不清楚。“就算我说了,你应该也不会听的,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离波本远一点吧。”

我死死的抱着他,浑身发颤的叫他。

“爸爸,我听话,我以后都听话,可是我好喜欢他啊,我爱他。”

他的手抚摸着我的头发,轻轻的笑了。

“如果真的那么喜欢,那就没办法了。爸爸只能告诉你一件事,如果他死了,跟他一起走。”

“当年,爸爸应该在你妈妈死的时候跟过去才对。”

说完这句话,父亲的手停在了我的背上,永远停止了呼吸。

我趴在他的怀里,闭上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好像有人过来了,他们对我说话,我只觉得很烦,装作睡着了抱着我的爸爸。

我没有再哭了,我觉得自己只是想安静一下。

直到熟悉的脚步声到我身边,零让其他人暂时离开,把我从父亲怀里拽出来。

“花梨。”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可就算是他,我现在也觉得很烦。

于是我学最上孝之的眼神瞪他,每次爸爸用这种看我,我其实都很害怕。

零把我抱起来,把我的脸埋在他的怀里,继续不紧不慢的叫我的名字。

我真的被烦到了,终于忍不住开口,想让他闭嘴。

但一张嘴,出来的却是哭声。

我声嘶力竭的哭着,悲鸣惨烈到自己都觉得刺耳,捶打着稳稳的负担起我重量的零。

终究,这世界上最后一个跟我血脉相连的人,也离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