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医院,医生很快控制住了出血,我看到纱布下不在漫出红色的痕迹,如释重负的跪倒在一旁。
“家属,请您过来一下。”主治医生走到我旁边,示意护士先把我扶起来。“因为病人的年纪较大,所以就算暂时止血,情况还是不太乐观。现在我们会尽快敲定手术方案,你先去办理一下住院,预存一些费用。”
旁边的护士递给我几张缴费单,我翻看了一下,这些钱我手头倒还有。
“请问手术什么时候能做?还有,我家里的钱都在祖母那里,如果她不醒,钱可能暂时。”
医生皱了皱眉眉头,没有回答我,一边的护士小姐接过话。
“你的父母呢?先通知他们吧。”
我咬咬唇,握紧了缴费单。
“他们都死了。”
这下护士小姐也沉默了,她拍拍我的背。
“我很抱歉。现在先去付费拿药吧,手术的事情之后再说,拿药后就要挂水了。”
缴费完毕把药水拿给医生后,我翻起了手机通讯录。
可以张口借钱,不必担心被拒绝的朋友,佐绪、奈濑、森下、和谷、进藤、伊角,佐绪平常的零用钱都很多,如果我开口肯定会拿出来,森下的情况就比较捉襟见肘,其他四个人都已经考上职业棋手,特别是进藤已经打进循环赛,还住在家里,手里的对局费奖金应该能拿出来不少。
只要祖母醒了,立刻就能把钱还上。
刚想拨通佐绪的电话,银行账户到款提醒的提示音响起了,附着的还有诸伏前辈的留言。
【零大概说了事情经过,让我把他账户的钱汇给你,医院治疗所需甚巨,我们四个又一起加了些,凑到了七百万,如果后续还需要钱,请随时联系我们。】
有了这些钱,手术费就不需要担心了,零在现场探查着案子的事情,还替我考虑到了费用的问题。
我紧绷的精神略松了些,叫住了刚才跟我说话的护士。
“我已经凑到钱了?要到哪里缴费?请问主治医生敲定手术方案了吗?”
她惊讶的看着我,迷惑的样子让我心中有些不详。
“久保小姐,刚才有位女士自称是你的母亲,知道情况危急需要交费后就跟医生走了,现在应该已经划扣过手术的费用,医生正在召集人做术前准备。”
我愕然的呆立在急救中心的门边,母亲?如果是父亲,可能是那个男人一时神经抽风不装死,虽然他会关心我们这件事很不可思议,但好歹也算个活着的人,我又哪里来的母亲呢?
能听得出是刻意放缓后的高跟鞋敲击声,踩着这双鞋的人行走时一定非常小心,但因为不习惯,带出来的声音难免沉闷拖沓。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琴美,她的脸细看之下,其实生的调和温顺,只是锐利的气质使她艳丽高傲起来。
“你。”她把公文包拿给旁边的助理,抿了抿唇。“不用担心钱的事,治疗方面我也会尽快联系权威的医生。”
我狐疑的望着这个女人,骗子自称亲属都是骗钱的,怎么还有送钱的。
“很感谢您的帮助,不过我们家能承担手术费,您支付了多少钱?请把账户给我,等事情告一段落我会马上转还给您。”
“手链不好看吗?我听说那是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的款式。”女人没有回复我关于手术费的话题,而是凝望着我的手腕,那里带着我和零的情侣手链。“你喜欢什么?”
她身边的男人拿着公文包,对我点头哈腰的说。
“久保小姐,不用这么见外。警视厅搜查一科的松本理事官跟我们董事长是朋友,手下的人一看出事的是久保小姐家,立刻就告诉董事长了,董事长马上就往这边赶,中间知道你们已经到医院了又到这里。”
现在的骗子花样真多,我侧身避开他的行礼。
“很感谢你们支付医药费,但是我应该不认识你们,实在无法接受你们的好意。”
女人细长的眉毛拧成了一团。
“花梨,因为久保女士的意见,我一直没办法跟你这样说话,但是不管是从户籍,还是从关系上来说,我的确是你的母亲。我是你的母亲最上琴美,不管给你多少钱,你都没有什么无法接受。”
听到这个姓,我就明白了这个女人的身份。
她就是我父亲在我上小六时的再婚对象,那个在发迹后,明明是入赘女婿,却改回了原姓最上的父亲,他的妻子现在在我面前自称是我的母亲。
我反射性的露出了无法忍受的表情。
“最上女士,感谢您的好意,只是我想我祖母也不会同意我用您的钱,我之后会再联系您的。”
香智子马上要手术了,我实在没心思应付来自那个男人那边的事情,说完这段话毫不犹豫的越过她走到等待手术的香智子床位旁。
呼吸机的面罩染着不明显的白雾,香智子的眼睛紧闭,伤口包扎后盖在被子下面,脖颈处沾染的血已经凝固变黑。
“久保香智子,家属签字。”
护士很快拿过来一叠文件,我根本没心思细翻,在指定处签上名后很快就有人来推香智子。
刚在手术室外的等候室坐下,两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在护士的指引下找到了我。
“久保小姐,我们来确认一下受害人的情况,还有你当时看到犯人的样貌。”
等候室的其他人好奇的看向我们,我起身走出等候室,警员体谅的跟在我后面。
“当时天色太黑,我没看清楚犯人的样子,只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形从我房间的窗户跳出来,因为她的胸部鼓鼓的,能看出来是个女人,我当时马上开了后院的灯,她为了躲开光跳回了房间里。”
一位高挑个的警员打断了我。
“您确定她回了房间?我们到现场的时候了解过情况,很多人围在你家旁边,您在发现有人闯入您家里后叫来的人也都说没有找出任何人。”
我最不解的也是这个,我们家住的是最老式的街区,大家的下面都是各种门面房,二层和后院是住处,不熟悉的人在晚上绝对马上就会被发现,根本不可能逃出去。
另一位胖些的警员制止了高挑个警员带着质疑的问题。
“别紧张,久保小姐,我们不是怀疑你,只是当时有没有可能是看错了?犯人其实是逃向其他方向,你误以为她回到了房间,请你再回想一下当时看到的东西。”
太多事情堆积在一起,我头痛欲裂,警方的话让我怀疑起了自己的记忆,难道真的是我因为害怕混淆了看到的东西?
“然后,整个房子里只有储物室有被翻动的迹象,具体少了什么还要请您回头自己确认。”胖警员暂时略过了上一个问题,开始告诉我他们调查的一些成果。“后院一层的窗户被打破了,犯人应该就是从这里入侵的住宅。”
他身边的高挑个还在纠结,喋喋不休的念叨着。
“我们让人查看了街道口的监控,从你说的时间往后,是没有任何人经过那里的。”
无休止的怀疑停止于电话铃声,高挑个接通来电后,面色逐渐显出不敢置信的意思。
他挂上电话后,讪讪的告诉胖警察。
“那个在现场的年轻人,找到犯人了。”
胖警察惊讶的擦擦额头,上面有因为医院内过高的暖气生出的汗水。
“哪个?怎么找到的,没搞错吧?现场鉴识科的人不是要再过一个多小时才能采集完证据,犯人是谁。”
“就是最出挑的那个,长得最好看的。”高挑个赶忙补充,胖警察露出了悟的表情。“说自己是个侦探,对侦查方面的知识有了解,所以在鉴识科到之前就自己差不多摸清现场情况了。”
我对他说话抓不到重点的能力绝望了,只好出言提醒。
“犯人是谁?”
“是您的邻居。”高挑个合上手上的本子,这是他准备对我进行询问时拿出来的。“叫河村耀,已经承认了自己的犯罪事实,因为几个月前偷听到了他父亲跟您祖母的对话,说是您继母又送来了价值昂贵的名牌饰品,您祖母把东西收在了储藏室,然后抱怨她这些年的纠缠不休。河村耀沉迷赌博,最近被要债的人逼得厉害,就想到了去偷拿那些东西变卖还债。”
他想了想又补充。
“他说自己一开始没想要伤人,只是从储藏室翻出东西后想找找屋里还有什么值钱的,结果正撞上您祖母,伤人后马上就害怕了,跑到二层拿了您房间里的首饰就想跑,结果被您正撞上。”
可是河村耀是男人,为什么我会错认为女人?具体到底是怎么犯案的。
我还有想问的,两位警员急着回现场确认情况,匆匆跟我告别了。
我回到等待室,感觉手术室上方‘手术中’几个字还没轮过几遍,零就出现在等待室透明的玻璃门外。
我走到外面,刚合上门,零就抱住了我。
“犯人,我找到了。”
我嗅到他身上透明干净的气息。
零从不抽烟,也不用任何香水,我明知他干净清爽的身体不会有任何独特的气味,每当他靠近我,还是会在介乎于想象的现实里闻到这好闻的味道。
“所以约定的后半部分肯定也没问题。”他纤细柔软的指尖安抚性的划过我的头发。“我会陪着你看到它完成,好吗?”
于是我的彷徨都消失了,疲倦和不安找到安放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