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穿上了零送给我的衣服。
鹤田把它从储物室拿出开封,绸布包裹的盒子里放着剪裁得体的半长裙,素色的设计没有多余的花纹,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明明薄薄的,上身却很快让我的身上泛起热意。
地图上的目的地是个偏僻的码头,四周尽是些废弃的大型集装箱仓库。
我盯着车上的电子时钟,再它的数字跳到五十九时拉下门把手,车外的冷风灌进车里,我反射性的抖了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扔回车里。
会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
我在心里暗暗猜测着,植物藤蔓的花纹,信封旁的玫瑰花,说着法语,这些意象在我心里构想出一位优雅性感的外国女性。
我看看手机,时间已经跳到三点了。
面前空荡荡的一切似乎在昭示着我被耍了,想到我之前做的那么多准备,感觉自己有点可笑。
在我想转身回到车里时,由小变大轰鸣声向我驶来。
一辆银黑色的摩托眨眼间冲到了我面前,身材火辣的女性刹住这辆看起来十分沉重的哈雷V-Rod,取下了自己的头盔。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手用力掐住自己的掌心确认这是真实的。
“克丽丝·温亚德。”
一切荒谬的像个梦,我来见想算计我和零的,疑似跟零关系密切的女人,却见到了好莱坞的著名女影星。
她艳丽到惊心动魄的脸,我无数次在大屏幕和新闻报道中见过。
“你好,久保小姐,你看起来认识我,这会让我们省去很多麻烦。”克丽丝对我微笑着,拿起她摩托后座的头盔。“让我以自己身为女星的荣誉作为担保,上车跟我去其他地方好吗?”
就算思绪还混乱着,我听到这种要求马上后退两步。
“如果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讲清楚可以吗?”
提起克丽丝·温亚德,人人都会想到她那位传奇的母亲莎朗·温亚德,这位获得奥斯卡奖的传奇女影星一生坎坷,隐婚数十年后,有个女儿的事情才被大众所知,克丽丝凭借母亲的身份迅速走红,但母女关系及其恶劣,据说在母亲的葬礼也没表现出什么悲伤。
2ch和quora上一堆对她们母女的八卦分析,喜欢莎朗的我勉强也算克丽丝的粉丝,前几年还去电影院支持了她的新作《孤岛王后》。
零会和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吗?好莱坞的知名女星是我的情敌?
不,这根本不是重点,被我拒绝的克丽丝不以为意的摇摇头,把头盔放回后座,从摩托上走下来,整理了一下胸口的宝石胸针和手腕上的表盘,点了根长长的女士香烟,斜靠在摩托上深吸了一口。
“看来久保小姐,也知道关于他的一些事情,现在才会这么警惕。”
我来之前就打定主意,绝不对零的事情多说什么,因此只是圆滑的转开这个话题。
“正是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现在才会过来,克丽丝小姐。”
她闷闷的笑出声,把烟从嘴边拿开。
“傻姑娘,迷恋男人是没有好结果的。”
我很反感她的游刃有余,终于调整好心态发问。
“安室他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会认识你这样的大明星?”
克丽丝慢悠悠的抚过自己精致的银色卷发,看了下手表说。
“我们应该公平一点,互相提问才对,不然事情总有些不公平,不是吗?”
我冷冷的看着她,在心里权衡着自己知道的安室透的一切,零跟我再次相遇后的公开交往,全都顶着这个名字,证明他降谷零的身份绝对不能示于人前。
“你想知道什么?按照你给我信上的话,你对他的了解不需要问我问题吧?”
克丽丝不在意我的挑衅,默认我接受了条件。
“那你先说吧,你跟安室是怎么认识的?”
我深吸一口,大脑飞速转动。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一场婚前宴会里,我是女方的客人,他是服务员,但是宴会中途突然发生了命案,我的朋友死了,有人怀疑安室是凶手,他才自爆身份说自己是我朋友雇佣的侦探,跟毛利先生一起破了案子。”
幸好这段时间跟小兰或多或少有些来往,听说了不少零作为安室的事情,人流量巨大的聚会,即使我撒谎也很难查证,这也能对上我宣称自己跟安室相识于案子的事。
她又看了看表,从她下车的这段时间,已经是第三次了。
“你问的是什么来着?关于他在做什么事情,就是在以侦探的身份进行一些很秘密的调查,至于怎么认识我应该是第二个问题,我先问你,你跟他第一次做.爱是什么时候?”
这回答简直是在骗傻子,她问的也尽是些不知所云的内容。
“克丽丝小姐,你刚才的回答根本不算是回答,起码要告诉我他具体做到事情,危险是怎么样的危险。”
我的怒火好像取悦了这个美丽的女人,她舒展了下自己傲人的身材,把烟掐灭。
“危险到你知道的话,你会死的,我不是为了跟他真的敌对才来找你的,所以我不会告诉你。”
“神经病。”我真的被激怒了,在她再次竖起手腕,眼睛滑向表盘的时候转身就要走。“如果这就是克丽丝小姐能对我说的,那我现在就走了。”
我刚转身,脚踝处就传来剧痛。
勉强让自己没有扑倒在地,我看到克丽丝手里拿着枪,枪口的余温在寒冷的空气中冒出白烟。
“别冲动,亲爱的久保小姐,这段时间你必须要在这里才行。”
尝试下发现自己完全走不动后,我干脆的坐到地上减轻对脚踝的压力。
“你到底想做什么?女明星居然在外国携带管制枪械,还对别国国民开枪,你以为事情会这么简单解决吗?也不要以为能悄无声息的解决我,我告诉过赤司家的人了,如果四点她接不到我的电话会马上到这里来找我,时间绝对不够你杀人清理现场。”
克丽丝收起枪,再次调整着自己胸针的位置。
“不愧是他的女人,你蛮有意思的。”
在把我打伤后,克丽丝已经完全懒得敷衍我,只一直看着手表。
脚腕只是擦伤,血凝固的很快,克丽丝的表情也从玩味变成了百无聊赖。
“看来,我猜错了一些事情。”她放下手表,跟刚才的态度截然不同的懒得再看我一眼。“亲爱的,我先走了,既然你家里的人一会回来找你,我就不管你了。”
她的声音停止在枪响里。
我没有学习过射击,也不敢真的伤害人,只是警告性质的开枪,所以子弹击中的地方离她很远。
“克丽丝小姐,既然是你把我约出来的,就负起责任来说些自己该说的,不然你知道,新手用枪容易走火,不小心打中你就不好了。”
她刚有动作,我就大喊。
“把手举起来,不然我会连续开枪到没有子弹,你自己说的,我是迷恋男人的傻女人,什么都做的出来。”
克丽丝举起了双手,脸色并不害怕,反而饶有兴趣的看我。
“我该想到的,对他的女人要更提防些。”
我已经明白了,这个女人信里暧昧的言辞没有一句实话,对我称呼来看也跟零根本没有一点男女之情。
“你为什么一直看表?为什么要把我约出来?为什么,叫他波本?”
在我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时,空气的味道变了。
克丽丝沉下了脸。
她完全不顾我会开枪,自顾自的放下双手向我走过来。
“久保小姐,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我对着天空鸣枪示警,她对我的警告视若罔闻,我没想到她根本不怕枪,艰难的爬起来努力离她远一点,一边回答她。
“那天,我给他打电话,我听到了你这么称呼他。”
克丽丝听到我的回答停在了原地,面色阴沉不定的想了会什么。
“算了,久保小姐,还请你跟我走一趟,如果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自然能完好无损,所以别试图做抵抗之类的傻事。”
我看她拿出枪,咬牙忍住手抖真的对准她射击。
子弹的落点离她很远,克丽丝眉间有种可怕的平静。
“新手开枪是不可能打中人的,放下枪,把它扔给我。”
这种高高在上的,命令的口吻激怒了我。
我对她展开一个灿烂的,恶狠狠的笑容,停止了不断后退的动作,猛的朝她扑过去。
既然新手离得远打不中,那离得近些呢?
克丽丝没想到我这种时候回选择向她扑过去,短暂的惊讶迟缓了她的动作,我连开三枪,打光了剩下的所有子弹,这样的及近距离射击也只有两发还算有效,一发打到她手里枪支的枪管,一发擦过她的大腿。
她的枪飞了出去,我手里还有子弹,但是完全想不起来怎么装弹了。
我低咒着回去一定要联系八百回射击,忍着痛掉头就跑。
“shit!别以为自己能跑。”腿伤对她来说好像不存在,动人的女音以非常快的速度朝我靠过来。“你最好乖一点,我也不想跟波本对上,乖乖跟我走,问清楚就放了你对谁都好。”
精准的鞭腿首先踢飞了我手里的枪。
我还没从手部被扫过的剧痛回神,克丽丝已经卡住了我的脖子。
她的个子很高,能轻而易举的把我举到半空中。
“哇哦。”她兴奋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久保小姐,感谢你。”
她松开了我的脖子,一直频频观看的手表闪过我的眼前,根本没有一块手表应该有的表盘,而是一块显示屏,上面映着一个空无一人的房间,一张摆着酒的木桌前有块显示屏。
显示屏上是,我和克丽丝。
那个角度,我被放下来后马上沿着南面去看,果然在地上看到一个斜立的宝石胸针。
“你做了什么?克丽丝?你把跟我见面的事拍给谁看了?”
她拖着我向摩托车走去,我就算已经明白了这是个利用我试探零的骗局,为了拖延时间还是出声扰乱她。
犯罪者在犯罪完成后,总会忍不住自己的倾诉欲,观赏欲,这种欲望强到他们甚至会回到犯罪现场,或者炫耀式的吐露真相,这是他告诉过我的。
“没用的,小姑娘。”克丽丝瞬间看穿了我想做什么。“拜你所赐,我惹到了一个可怕的家伙,现在必须立刻带你走才行。”
她从我口袋里拿出钥匙,把我的手捆起来扔进副驾驶,发动了我的车。
完蛋了,这个词刚在我脑内出现,整辆车都被从后方出现的一股力推了出去。
克丽丝因为惯性身体冲到了方向盘上,我的脑袋也磕了下,但因为车的颤抖没有那么强烈,只是普通程度的痛,我趁这个时候用牙咬下了车钥匙。
“小姑娘,你可真是。”她起身后发现我的小动作,彻底被我气笑了。“拿出来。”
我叼着钥匙死命把头缩进自己怀里,克丽丝的手试了好几次也没拿到,终于不耐烦的再次扣住我。
随着沉闷的击打声,车子突然发出一阵不同于刚才的震颤。
我和克丽丝看向窗外,零正一下一下,凶猛的敲击着车窗。
笨蛋,我的车子可是夹层钢化玻璃,这怎么可能打........
随着越来越多的裂痕,我的车玻璃真的被砸穿了。
克丽丝似乎也没想到他能这么快砸玻璃,带着我闪的迟了一些,零一下就掐住了她的脖子,把她按在车座上。
“你想死吗,贝尔摩德。”
零的瞳孔紧缩,嘴角浮着肃杀的笑。
“别以为我不会杀你。”
有种扭曲的狂气充斥在车厢里,我在这粘稠的杀意里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她还在我手里,波本。”被称为贝尔摩德的女人连出声都困难了,手还死死挟持着我。“你如果继续用力,可以试试我们谁先扭断手里的脖子。”
零拽开车门,把我们两个拖了出来。
贝尔摩德率先松开了手,用力把我扔出去,零松开她把我接到怀里。
我大声咳嗽出来,零轻柔的拍着我的背,有节奏的抚摸让我很快缓了过来。
贝尔摩德重重的咳了几声,可能是喉管被零磋伤了,嘴角溢出几条血丝,原本悦耳的声音听起来暗淡了很多。
“刚才差点被你骗过了,波本。”
可是她还是笑着,带着刚才看到显示屏上零不在时的笑容。
“你可真的能忍啊,到地方看到你的宝贝出现在屏幕上的感觉怎么样?听不到声音,看她生气你着急吗?看到她被我射伤是不是恨的要死。就算这样还要强撑着,装作不在乎的倒上一杯‘波本’,一无所知的煎熬着。”
零慢慢松开抱着我的手。
“贝尔摩德,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他把我挡在身后。
“我现在真的很生气,你不会知道我多想杀了你,如果你再试图激怒我,我就满足你想死的愿望。”
贝尔摩德笑着摊手表示自己的无害。
“我并不是要挑衅你的意思,我当然知道你很生气,波本,第一次我对你说起她时,你的反应就让我感觉到了,这个女孩对你不一样。”
这个即使现在看起来十分落魄,也美的惊心动魄的女人看向了我,神秘的微笑着。
“要知道,爱和在乎是这个世界上最难以隐藏,最让人发狂的东西,它让一个小姑娘第一次举起了枪,也帮我解决了一个困难。我怎么会不知道这么厉害的东西让你有多愤怒呢?”
我从来没想到零的声音可以如此阴冷,轻细的话让人不寒而栗。
“如果她有事,不管是不是你做的,我会第一时间去杀掉那两个人。”
贝尔摩德笑着的面具被撕裂了,狠厉的声音跟零针锋相对。
“搞清楚,是你拿我的秘密来威胁我,现在我只是让事情回到平局。”
她又主动放缓了语气。
“我们的合作还可以继续下去,现在我们都掌握了彼此的秘密,这比其他的要可靠的多。”
她扫了扫一脸茫然的我,把零的不语当做默认,对我们摆摆手就要走。
“等一下。”
零在贝尔摩德不解的转身后,表情毫无变化的抬手对她的腿部开了一枪。
贝尔摩德扶住自己的摩托没有倒地,冷笑着对零。
好像在边想边说似的,零的语速非常慢。
“这次就算了,贝尔摩德,你擦伤她的脚腕,我就打穿你的小腿。我们的合作的确还可以继续,但是别想在她身上耍什么花样,这是警告。”
说完这句话,零揽住我就向他的车走去。
他的rx7车头可怜的歪着,应该是刚才撞了我的车的缘故。
我从贝尔摩德的话里,已经听明白了是自己的行动破坏了零的计划,在他发车后心虚的低头不说话。
“我们复合吧。”
我以为自己脑子乱七八糟的,出现了幻听,继续低着头。
“原谅我,我们重新在一起,花梨。”
这次的声音更大声了些。
我呆滞的抬头看正在开车的零,他看起来正专心致志的开车,眼神直视前方。
“我不能没有你,花梨,重新跟我在一起,好吗?”
这次,我眼睁睁看着他张嘴说出这些话,才敢确定不是自己幻听。
“你的工作呢?你昨天才,红灯!”
我看到前面的红绿灯变了颜色,零却没有刹车的意思,赶紧出声提醒他。
零飞速的把车停下,总算车子没有越过停止线。
我松了口气,对他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感到有点好笑。
这个人,在紧张吧。
“好啊。”
我想到他现在很紧张,自己也不自觉的紧张。
零把头偏到一边,去看车窗外面。
“我开车来的路上,什么都忘记了,想到你会出什么意外,所有的事情都被抛到脑后,任务、责任、该做的事情,这些我觉得自己每时每刻都必须用生命记住的东西。”
车窗上浅浅的映射出车里的状况,我能看到他在看窗户上映像里的我。
“如果能静下心来思考,或许我会站在责任的角度选择该怎么做。我明白了一件事,花梨,你就是我理性的毁灭,我除了理想追求外的另一个世界”
他转过身,深深的、深深的、抱住了我。
“我知道什么对你才是最好的,知道要离开你你才是安全的,还记得答应过你祖母什么,记得自己的志向。”
有什么凉凉的东西透过发丝沁入我的皮肤,零在轻颤。
“可是我爱你,花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