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耀王殿下一起在街上, 虽然周围也有许多人,但两人身边都是围了护卫的,保证了他们二人在被护卫以肉身做出的小圈子里不被挤到。
这也算是个小型的二人世界了。
万思青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跟男人如此亲近过, 一时有些紧张又带着一点羞涩, 虽然始终推着轮椅, 可竟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与其说她是在走路,还不如说她是跟着前面的护卫往前走, 因此她也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
段青恩倒是不紧张,一路走来, 透过由下属包出的人墙看见什么好玩的好吃的了,还让他们买来与万思青。
也许是糖人太好看太甜, 也许是花灯带来的亮意暖暖,万思青渐渐也没那么紧张了, 甚至还大着胆子,将手中其中一个自己没吃过的糖人,递到了段青恩嘴边。
她第一次做这样可以称为不得体的事, 难免有些紧张的, 眼睫都在紧张颤动着,说出的话也有些颤音:
“王爷可要吃?”
段青恩见他这个未来小媳妇已经紧张的整个身子都在僵硬了,笑着没去戳穿, 伸出手接过糖人, 咬了一口。
“西南街口老刘家的手艺。”
他只尝了一口,就这样断言。
万思青略有些诧异,大着胆子问:“王爷经常吃他们家的糖人吗?”
否则他是如何知道的?
段青恩摇摇头, 手拿着糖人, 面上露出了点回忆神色:“本王小时,父皇还在, 偶尔父皇出宫会带着我,那时我小,喜欢吃糖人,父皇便说京城就属他家的最正宗,带着我吃了几回,本王方才吃了一口便尝出来了。”
万思青回头望去,果然见到那家糖人摊子上挂了个“刘”,顿时惊讶起来。
“这么多年过去,王爷竟然还记得吗?”
坐在轮椅上的俊朗王爷笑容微微转为苦涩:“父皇忙碌,并不常带我出宫,吃的次数少了便总是念念不忘,自然是不能忘的。”
万思青见他这样,猜测着他是想念无上皇了。
也是,虽说她是女眷,一向不怎么知道朝廷大事,但当初段青恩身为太子,在京城中是如何的风光,又是如何受无上皇信重宠爱,这些她还是知道的。
那时若不是他出了意外,恐怕如今早已坐在皇位上了。
可见无上皇对这个儿子有多么宠爱。
王爷他……是想念无上皇了吗?
万思青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糖人,也想起来她小时候,爹爹出府办事回来,偶尔也会给她带糖人。
娘怕她吃多了坏牙,便一直拦着不让爹给她买,可她当时只是个小孩子,馋的不行,就求着爹爹,爹爹便每次回来都悄悄的,当贼一样的把藏着的糖人拿出来给她,嘱咐她吃完了赶紧多漱口,别让娘看出来。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日子当真是她最幸福的时光了。
段青恩见万思青突然默不作声,回头望了一眼,瞧见她眼尾微微发红,怔怔看着那糖人,也猜到了几分。
他自然的伸出手,拍了拍万思青手背。
“我在这世上已无父母至亲,也无同父同母的兄弟姐妹,你也是如此,日后等到我们成亲,我们二人便互相扶持,相携一生。”
万思青手微微一颤,白皙脸颊染上晕红。
因为羞涩,那丝伤感倒是很快就去了,替代的是缓缓升起的安心。
至少王爷这样说,便是真心要与她一起过日子的。
她正心中沉静下来,突然又想起万思媛疑似有孕的事,方才的欣喜便又微微落下了。
若是万思媛真的未婚有孕,就凭着她这些天的做派,绝对是瞒不过去。
这件事一被掀出来,家中姐妹都要遭殃。
毕竟在许多人眼中,万思媛是万家女,万思青万思荷也是万家女,万思媛能做下这种事,她们二人自然也可。
若是这件事是在她与王爷成婚后暴露出来,他也会受到连累,被人耻笑取这样女子的姐妹。
万思青握紧了手中糖人。
王爷对她这么好,从未对不住她,若是连累他,那也未免太……
可这种事要怎么说?
万思青犹豫着,段青恩却正打了个手势,于是周围护着他们的人便都转了个方向走着。
等到周围喧嚣的声音渐渐变静,也没了那种人挤人的空气不足感,一直沉心想着要如何与段青恩说清楚的万思青才恍然惊觉,他们竟是绕出了灯会,来到了僻静无人的江边。
这里黑漆漆的,虽然侍卫们都拿了灯笼,可女子怕黑的天性还是让她有些惊慌:
“王爷?”
“别怕,只是这里说话方便一些。”
段青恩一边说着,一边在万思青震惊的视线下慢慢站了起来。
穿着玄色华服的耀王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又整了一下衣衫,挥手让属下留下灯笼离开后,又冲着万思青笑了笑。
“我知晓你有些话想要跟我说,就带你到这里来了。”
万思青简直是瞠目结舌的看着好端端站在自己眼前的段青恩,又看了看被挥散开后上树的上树,钻草丛的钻草丛,没一会便再看不到的侍卫们。
“这、这是……”
她一个总是困在府中的闺阁女子,即使因为父母早早去世而比同龄人要早熟懂事一些,也对面前的情况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他们是别人送给本王的暗卫,不用管他们,这些都是死侍,你我今日在这里说的话,不会传出去分毫。”
暗卫,死侍……
这些连话本子里都不会出现的词汇让万思青更加茫然了。
段青恩也不用她明白太多,只简单道:“三姑娘,你今日一直神态犹豫,是否是想告知我,府中你大姐姐恐怕名声有损,可能会带累你,以及本王的事?”
万思青本就张大的眸子更加大了。
“王爷,您知道?”
段青恩笑。
他当然知道了,这件事还是在他全程监督下完成的。
当然他不会这么对万思青说,只是继续说:“我知晓三姑娘是怕连累我,其实你无需担忧,你那位大姐姐,她腹中孩子亲父大有来头,这件事定然不会传扬出去。”
万思青纠结的抓着手帕:“可大姐姐从未掩饰过她有孕的事,连我都知晓,恐怕祖母与大伯母很快就知道了。”
祖母还好,她是信祖母的。
但是大伯母若是知道这件事,第一反应肯定是灭口了事。
那些仆从又不是傻得,眼看着死路就在眼前还不挣扎吗?再临死反扑,这件事必定要闹大。
若是不灭口,大伯母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无论怎么看都无解的。
段青恩摇头,只笃定道:“三姑娘尽可安心,这件事,绝对不会影响到你们万家就是。”
没别的,谁让与万思媛在一起的人是皇帝呢。
他要是想要掩盖这件事,虽然废的心力会很多,但也绝对能掩盖下去。
而且他绝对会掩盖的比谁都卖力。
与万思媛的名声比起来,皇帝自己的名声才是最重要的。
这就好比是玉石与石头相碰,即使知道玉石不一定裂掉,石头很大可能碎掉,玉石也是不敢冒险的。
他觉得,皇帝大概率是想杀了万思媛了事的。
但万思媛那愚蠢的丝毫不遮掩的行为倒是有点用处。
至少,足够让皇帝不得不放弃杀机了。
虽然段青恩一直保证,万思青心中却还是有些自卑。
家中姐姐做出这种丑事,她在耀王殿下面前也是抬不起脸来的。
她细声说着:“我知晓王爷好心,您也不必担忧会影响到我,若是这件事遮掩不下去,您退婚,我也不会说些什么,毕竟是我连累了您。”
段青恩:“说起连累,我这里倒是也有件事可能连累到姑娘。”
万思青抬起头,茫然又带了点忐忑:“您说的是?”
段青恩笑的温和,没有丝毫锋芒的样子:
“我意图谋反。”
“姑娘可怕我的连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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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下!!!”
在段青恩与万思青桥边谈造反具体事宜时,万夫人以及万思媛被万老太太派人,急匆匆叫回了府。
一到了老太太跟前,万思媛面前便被砸了个杯子。
一向很有风度的老太太此刻气的脸色铁青,捂着心口指着万思媛一脸的愤怒:
“你说说!!你给我说说,你院子里的安胎药是怎么回事!!”
如果是之前,万思媛说不定还要犹豫纠结一下“不知道皇帝身份”的她要不要拿出皇帝这张王牌。
但换成方才才与陛下偶遇的现在,她是丝毫不慌,理直气壮的往地上一跪:
“回祖母,孙女腹中怀有身孕。”
万夫人惊得一个踉跄,竟是直接跪在了地上:“什、什么??媛儿你在说什么?!!”
万思媛丝毫没去看她那副惊吓模样,只抬起下巴,甚至带着点得意的道:“祖母与母亲何必慌成这样,你们不知晓,这孩子的父亲可是当今陛下。”
“什么?!!”
老太太惊得猛然站起来:“当今陛下??”
不,不对!
别说是陛下,就算是神仙来了,她未婚先孕就是未婚先孕!
这件事若是传出去,他们全家都要跟着沦为京城笑柄。
就算孩子父亲是陛下,这笑柄里也会填上一句“万家为了攀龙附凤,竟不知羞耻让未出阁女儿勾|引陛下”。
她的儿子,孙儿,甚至是还未出现的重孙儿,万家至少五代都要抬不起头。
老太太想清楚了,寒下神色,一拍桌子:
“下贱的东西!竟然还敢随意攀扯,来人,给我把她关进佛堂,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能进出!”
外面的窗户边,一个丫头听清楚了,连忙脚步匆匆的去报信。
皇帝接了信,恨得简直咬牙。
万思媛!
她竟这么不知廉耻的将他捅了出来。
这下子,他连杀,都杀不得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