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二弟要抢走这个未婚妻的消息让张道远犹如看到了生命的曙光。
一时间, 他心脏也不疼了,大脑也不晕了, 看人都不带重影的了。
段青恩连忙将人满脸“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的张道远扶稳, “道远, 你先冷静一下。”
“我很冷静,我特别冷静。”
张道远晃晃悠悠的站直了,他之前受的刺激太大, 走回来的路上腿都是软的, 现在突然又这样,没参与到悄悄话,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马儒宵连忙过来也扶住他另一条胳膊。
他不知道那柳芯容的事,还以为张道远这副样子是因为不想未婚妻被抢走,毕竟这一路上马儒宵也眉少听着好友念叨对未来妻子的畅享以及日后幸福生活的向往。
他好心的安慰着:
“别担心,这门婚事好歹是长辈定下的,怎么能说更改就更改, 就算是你家要改, 女方那边也未必能同意。”
刚刚缓过气的张道远:“……”
他这一口气被马儒宵的话堵在了心口, 差点没当场厥过去。
还好老嬷嬷及时开口:“怕是不成,还未彻底下定,也没有交换婚帖,何况二公子学问也不差, 如今虽说只是个秀才, 但也只是因为之前考秀才时大病了一场,夫人担心公子又病, 这才压着今年没接着考举子。”
说着,她又忍不住抹泪:“远哥儿你差就差在了无人帮着在主君跟前说话上,二公子还有夫人帮着说项,远哥儿却被留在乡下地界,竟是连婚事都要被人抢了去。”
大起大落又大起的张道远感觉自己因为这个好消息彻底缓了过来。
一缓过来,感觉自己下半生幸福还是可以保住的他也顾不上别的,急切的拉住了奶娘的袖子:“奶娘,您快跟我说说,夫人是怎么想的,这门婚事能不能给他们?”
老嬷嬷擦眼泪;“远哥儿,怕是你真的保不住这门婚事了,夫人已然说服了主君,我打听着,主君也答应下来,打算前去那柳家,说让二公子求娶。”
“柳大人本就是主君上官,在朝中一向是能说得上话的,听说这位姑娘虽说是庶女,但在家里也是十分受宠的,你长久不在主君身边,父子情份定然是比不上二公子的,二公子再娶了主君上官的女儿,日后这家里,哪里还有你的位置。”
“无事,无事。”
张道远现在哪里还会去想什么位置不位置的事。
只有四个字能形容他目前的心境:逃出生天。
他带着逃亡成功的笑,兴奋的擦着额头上之前被吓出来的汗水:“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门婚事既然是父亲给我定的,换人的话,自然也是他们说了算。”
老嬷嬷更觉得自己奶大的孩子贴心懂事又可怜了。
“我苦命的远哥儿啊……”
“奶娘,好了奶娘,你别哭了。”
张道远虽然很想把实情说出来,但也知道这事关三品官员女儿名誉,他能闭嘴就闭嘴,若是真的秃噜出来,还不知道他跟那位柳小姐谁先死。
只能想着办法安慰:“我本就不太想要这门婚事,柳小姐……”
他脑海中闪过那位小胡子的矮个子男人拥抱着两个青|楼姑娘,猥琐笑的模样,打了个寒颤。
“柳小姐她若是真的许给我,那也是低嫁,夫妻之间不好相处,我想娶的娘子,不需要门户太高,只要品行温良就好。”
没错,经过柳芯容这个事之后,张道远对未来娘子只有一个期待。
性子温柔,要女人的不能再女人。
其他的,他不多求,免得求多了遭柳芯容这样的反噬。
之前张道远情绪看着不对,张道远和马儒宵他们也不好走,于是就这么干巴巴的站在一旁,看着张道远努力的安慰好了奶娘,又哄着她去看看厨房买来的厨子做了什么饭。
一直等到老嬷嬷走了,张道远才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左右警惕看看,跑去关上了门。
又回来,对着段青恩道:“青恩,今日之事就麻烦你帮我瞒着了。”
段青恩点头:“放心,我知晓分寸。”
马儒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秀气脸上满是茫然,“什么事?”
段青恩没直接说出来,而是看向了张道远这个当事人。
张道远认真思考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不告诉马儒宵。
倒不是他不信任马儒宵,实在是马儒宵这孩子实在是太实诚了。
不会撒谎,不会瞒人,又一腔赤子之心。
说句夸张的,每次他要是撒了谎,段青恩跟张道远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们都这样了,那些其他的老狐狸自然更是能简单看出来了。
保险起见,张道远没说柳芯容那件事,而是抹了把脸,道:“今天这件事。”
“毕竟兄弟两个一前一后求娶一个姑娘委实传出去不好听,就劳烦儒宵帮我保密了。”
马儒宵一点都没怀疑的点了点头,脸上满是认真:“自然,君子不非议他人,道远放心,我必定守口如瓶。”
这就是为什么之前张道远跟段青恩聊八卦,却没找马儒宵的原因了。
他向来恪守君子之礼,不管是人前还是人后,都不愿意主观评判他人,当然也不会跟张道远一起说八卦了。
三人达成共识,夜已深了,也到了平时该睡觉的点。
马儒宵作息一向规律,第一个打了哈欠,他十分优雅的打完了这个哈欠之后,才对着两人行了个平辈礼:“青恩,道远,我今夜实在是困乏了,晚膳就不跟你们吃,先去休息了。”
“去吧去吧。”
张道远与段青恩都应下之后,他转身走出两步,又想起什么,转头温和道:“京城天气要冷一些,你们晚上记得将厚实一点的被褥拿出来备着,免得再感染了风寒。”
两人都习以为常的答应了。
因为马儒宵是两人中年纪最大的,又性子温和,一路上他都将自己视为兄长,像是鸡妈妈一样的看护着两个好友。
他从不越界,但也会用自己的方式来关照两人。
这也是他的特性了,就像是一本书里说的那样,君子相交,如沐春风。
等到马儒宵走了,厨房的饭菜过了一会也送了过来,张道远拉着段青恩坐下。
“来,喝两口,给我压压惊。”
段青恩十分理解他的心情:“是该压压惊的。”
张道远一口气喝了三杯酒,才感觉自己内心那正狂奔的野马停了下来。
他呼出一口气:“别的我就不知道了,现在就是担心,我那二弟抢不赢。”
段青恩一点都没奇怪为什么张道远这么期待他二弟往火坑里跳。
毕竟在几人一同在县学读书的时候,许多个夜晚,自己喝酒自己嗨,嗨翻了就大半夜来段青恩他们房间敲门,拉着两人回忆自己的过去。
马儒宵作息一向正常,往往听着听着就晕乎乎的趴在桌子上睡过去。
倒是段青恩,不管是什么时间段,只要他想都能保持绝对的清醒。
于是这个画面就十分好想象了。
一个醉醺醺越回忆过去越委屈,平日里高冷的不行,此刻却红着眼圈的张道远。
一个迷迷糊糊趴在桌子上睡觉的马儒骁。
还有一个年纪最小,却最冷静稳重,时不时点头应和,间或帮着谴责的完美树洞段青恩。
无数个夜晚里,县学最有名的铁三角就是这样度过的。
段青恩记性好,于是他脑子里装了一脑子有关于张道远家中的事。
比如说当初他母亲难产是因为没大夫,当时正好太后去世,国丧期间,晚上有宵禁,张道远母亲不小心动了胎气,大晚上的,要找大夫就要带着张父的印出去。
结果张父担心刚刚国丧,自己就派人闯宵禁,于是没去找大夫,而是让张道远母亲强撑。
女人生孩子那人命关天的事怎么撑,第二天,宵禁过了,张道远出生了,张母也大出血去世了。
接着张父续娶,张道远就成了小可怜。
继母是个不聪明的,连个面子情都不愿意做一下,他叫奶娘的老嬷嬷其实并不算是张道远真正意义上的奶娘,只是当初跟着张母嫁过来的嬷嬷。
主母就这么走了,后院里暂时由着妾侍照管,张道远这个羸弱的风一吹就能当场去世的小孩子也没人真放在心上,张父给他找的奶娘是个只管自己开心不管小主子的,老嬷嬷后来告到了张道远祖母那,从此之后,她这个没奶的嬷嬷也成了照顾张道远的奶娘。
而张道远也被接到了祖父祖母院子里。
只是祖母年纪大了,就算是再怎么关心孙子,也只能让丫头小厮来。
在小可怜张道远的童年里,只有奶娘才能带给他母亲的感觉。
后来他和继母之间越来越相处不下去,祖父怜惜,才说要把他带走,压根不是他爹。
他爹每天忙着在朝中钻营,和在小妾中快乐,哪里顾得上一个没亲近多少的长子。
每次说到这,张道远都眼圈发红,一脸醉态的脸上满是执拗的表示,他以后要是真的能金榜题名,选官平步青云,绝对不会分一点好处给自己父亲。
段青恩也表示我支持你。
虽然两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在这个以孝为天的时代,张道远这种想法绝对是大不敬的,要是他真的敢当众这么说,下场就是被剥夺功名乃至入狱。
也就只能跟段青恩说说过过嘴瘾了。
反正这么长时间对家庭的吐槽都让段青恩知道了,张道远对他爹和继母,以及那个在小时候还曾经套路过他,害的他受过不少次父亲责罚的同父异母弟弟,压根没什么感情。
不想着坑他们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会担心自己走到坑里的他们。
“他从小就喜欢抢我的东西,祖父给我的狼毫笔,祖母给我的狐狸皮大氅,只要是我喜欢的,他就都要抢过来,要是我不给,就去跟父亲哭,跟夫人闹,到了最后,我这个哥哥就得让着弟弟,把自己喜欢的东西都给了他。”
即使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张道远说起这些往事也还是觉得委屈。
眼圈还没红,段青恩接了一句:“是啊,若不是如此,那柳小姐他也不会想着抢了。”
就这么一句话,刚刚还委屈的张道远立刻又高兴了起来。
他快快乐乐的给自己倒了杯酒,说话的声调都仿佛要快乐飞起。
“这可真是老天开了眼,我就说我不会一直这么倒霉,现下好了,就让他去抢,等到他抢过去了,我就等着看笑话!”
段青恩:“你先别想着看笑话,我问你,你真觉得你二弟能抢得过你吗?”
他伸出手指头,挨个的数:“论相貌,你模样俊秀,论才华,你顺当的一路考上了举子,论年岁,你与柳小姐岁数相当,论人品,你的人品那是我们去府学时,大人们都夸过的,何况你当初跟着祖父一道回乡,对外说的可是替父亲尽孝,你二弟也就是一个嫡次子,嫡长子可是你。”
“道远你说,这样一个才貌人品都远胜于他人的你,柳家真的会愿意换人吗?”
张道远脸上的笑容渐渐落下。
他眼圈慢慢的,慢慢的又红了。
噗通一声,头磕在了桌子上。
张道远悲伤又绝望的发出了哀鸣:
“我为什么要这么优秀,为什么!”
“为什么啊!!”
“道远,道远你先别难过。”
段青恩拍拍他的背,“长得好看有才华不是你的错。”
“若是想要此事稳妥点,我倒是有办法。”
正在哀鸣的张道远犹如抓到了救命稻草,猛地坐起身,期待的看向了段青恩。
“青恩,你可一定要帮我,若是你帮我,娶了那样的女人,我还不如把这件事诉诸于众然后跟她同归于尽!”
“不然,不然我去青楼养个女人,还未成婚就要纳她为妾,到时候全京城都知道了,柳家肯定不会再让我做女婿了!”
“冷静,先冷静。”
段青恩勾勾手,让张道远凑近一点听,自己低下声音:“你自毁名声那太吃亏了,到时候岂不是全京城好人家的女儿都不愿意嫁给你了。”
“我宁愿一辈子不娶,也好过那个女人。”
“一辈子不娶倒是还好,考进士也是要看品行的,难不成你就要一辈子终止在一个举子上了?”
张道远不说话了。
他又砰的一声,开始拿头装桌子。
“我为什么要这么优秀……”
“你这样,听我的,我方才仔细看了看那柳小姐,虽然她和旁边的男人举止亲密,但看她的眼神,是将那个男人当做了兄弟来看,就是,你明白吗?就像是我与你之间的兄弟情。”
喝了不少酒的张道远摸着自己磕红的额头醉眼迷蒙又满脸难过的抬起脸。
“青恩,你不会是想让我接受她吧?”
他摸了摸自己的平坦胸部:“我这里没凸起来。”
又去隔空指了指段青恩的:“你这里也没凸起来。”
指完,张道远脸一跨:“怎么可能一样,不可能的。”
“你醒醒酒。”
段青恩无语的给张道远倒了一杯白开水:“我之前有看过一些戏本子,上面不是写了吗?有一些女子会女扮男装行侠仗义,然后装成男人跟其他男人结拜成兄弟,我估摸着,这柳小姐就是这种情况。”
张道远一口把白开水喝干净:“戏本子里有没有写女子男扮女装了会去青|楼跟其他女子调|情?”
“也许是柳小姐比较特殊。”
段青恩拉着张道远坐直:“我有个法子,若是可行,也许能在不伤到你名声,也不和柳家撕破脸的情况下,将这门婚事退了。”
“再加上你二弟那边的努力,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最后应当是能够顺顺当当让你二弟得了这场婚事的。”
张道远眼睛亮起。
“什么办法!!”
段青恩:“打同情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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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是很大的,道路四通八达,街上行人匆匆,还有各种小商贩。
段青恩与张道远坐在了酒馆里,守株待兔。
张道远总觉得心里膈应,时不时的探头往下看看,然后又转头去看段青恩;“青恩,这样行不行?那女子看上去荤素不忌的,我还长得这么好看,万一她看上我了怎么办?”
“放心,听我的肯定没错,我后来还特地打听过了的。”
段青恩打着包票:“这位柳小姐可能是戏本子看多了,可不是第一次跑出来了,跟在她旁边的那位可是当朝大将军,之前还立下过战功,你可知道为什么柳小姐婚事一直不顺?”
张道远苦着一张脸:“还能怎么不顺,她那个样子,还去青|楼,怎么顺的了。”
“她去青|楼的时候可没人知道,这位大将军在战场上收下过不少手下,不少都被派到了这位柳小姐身边,专门帮着她瞒过府里人,至今为止,还没人知道,柳家的这位庶女每天都抽空穿着男子衣服来逛青|楼。”
张道远一想也是,谁家要是发现自己有这么一个女儿,怎么会还跟下属结亲,远远的嫁出去都是对她网开一面了。
毕竟这可不光是她一个人的事,还关乎了全族上下的女孩子性命,若是这件事被爆出来,柳家三族之内,但凡是女孩都要受到连累。
嫁出去的可能会被休,没嫁出去的一辈子都没人要,要么变成老姑娘,要么上吊自尽,要么就是上山去做姑子。
反正绝对不会留下什么好下场。
张道远之前没想过爆出这件事考量的就是这些,先不说若是这些事爆出去了那些女孩子要遭受多大的磨难,就光是他要是真的说了,柳家肯定不会放过他。
越想越觉得自己倒霉,张道远有气无力的叹了一口气,“也不怪柳家,谁能想到会有女子离经叛道到这个地步。”
“还有更让人觉得离经叛道的呢。”
段青恩继续道:“柳小姐虽然是庶女,但因为说话痛快,这几年在柳家越来越受宠,柳大人也认认真真帮她选过夫婿,不算你,柳小姐的夫婿一共定下过两次。”
“一次,是官宦人家的嫡次子,相貌堂堂,也有功名,在家中十分受宠。”
张道远奇道;“那这门婚事为什么没成?”
“还不是那位大将军,自认是柳小姐的好友,要帮她把关,于是特地买下一个青|楼女子,装作卖身葬父,跪在大街上求人给银子葬父,那位郎君心善,就给了银子。”
张道远:“然后柳小姐觉得他心善,同意这门婚事了?”
“没有。”
段青恩摇头;“柳小姐觉得这位郎君太过蠢笨,竟然连这么简单的骗局都看不出来,不想结亲,又因为与那郎君家都说好了,就托了大将军帮忙。”
“大将军找人灌醉这位郎君,又丢了他父亲的小妾进他的房间,第二日这件事便传遍了整个京城,这位郎君名声尽毁,被送去了乡下,看样子一辈子都不能回来了,与柳家的婚事自然无声无息的退了。”
张道远:“……”
段青恩没看他满脸“我的妈呀这都是什么人啊”的表情,继续道:“第二位是个和我们一样的举子,年纪轻轻中举,上京赶考,被柳大人看中,于是在询问过家中无妾侍妻房后决定将柳小姐顶给他。”
“还是那位大将军,安排劫匪抢劫,五个劫匪,这位举子就一个人,还是在荒山野岭,他自然是不敢反抗,将身上的银钱都给了出去,结果这位大将军觉得这个举子性格胆怯,不像男人,故意让他染了病,在床榻上缠|绵了三五个月,错过了科考还将身上的银钱花了个干干净净,他自觉自己不久于人世,写了信取消了婚约后,才算是逃了一条命出去。”
张道远:“……”
他感觉自己整个世界的三观都毁掉了。
“这两个人是有毛病吧?是吧?!”
“那个将军,他是不是喜欢那柳小姐,哪有这样挑人毛病的,这不是鸡蛋里头找骨头没事找事吗?没影子的事,硬是给找出毛病来,找出毛病了自己又不去提退婚,故意作践别人,害的他们不得不主动退婚,这都什么人啊!”
对张道远的话,段青恩深有同感。
他点点头,伸出食指,在自己脑袋边上转了个圈:“我觉得他们脑子有问题。”
“我也这么觉得,定然有问题,这是脑子正常的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一想到如果不是率先发现了这位柳小姐的不对劲,自己就也有可能这么被人挑来挑去然后稀里糊涂的被使阴招,张道远就一阵恶寒。
他突然想到一点:“这个大将军是不是喜欢柳小姐?”
不然就算是眼光再怎么高,也不能这么挑人吧。
这是挑夫婿,还是在挑一个文武双全,完美圣人啊。
“我也觉得。”
段青恩认同的又点了点头:“他们都一起逛青|楼了,可就是不成亲,非要祸害别人,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不过为了你不被祸害,我们还是得平平安安的把这件事解决。”
“没错,就是有病。”
张道远此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听完之后就感觉自己的三观从上到下的都洗了一遍。
这也太奇葩了。
呕!
“诶,来了来了。”
段青恩眼睛往下一撇,恰巧看到小胡子“男人”正大摇大摆的在底下走过,连忙拉着满脸不情愿的张道远起来,“快快快,我们一块下去。”
张道远:“你也去?”
“我自然是要去了,万一你们婚事没成,那柳大人又看上我当他女婿怎么办,还是稳妥点好。”
两人下了楼,恰好与柳芯容迎面对上。
段青恩和张道远与她擦肩而过时,故意碰了一下她。
“诶呀!”
柳芯容惊叫一声,反应过来自己被人撞了之后,脸上顿时满是怒容,抬起头就要呵骂。
结果一抬头,对上的却是一张俊秀温雅的脸,见柳芯容看过来,还缓缓露出了一个笑:
“对不起,你没事吧?”
柳芯容看着面前这张好看的脸,几乎要看呆了,她神情恍惚的摇摇头,“我没事。”
“没事就好。”
段青恩笑笑,脸上满是真诚:“公子,敢问京城的银翠楼怎么走?”
一旁的张道远看见他这个笑就牙酸。
他和马儒宵都知道,每次段青恩一这么笑,就是要坑人了。
不过牙酸过后,就是心安,毕竟段青恩要坑的人,还从来没有不成功过。
“银翠楼……银翠楼?”
柳芯容一反应过来银翠楼这三个字,立刻从恍惚状态中脱身清醒了过来。
银翠楼里的东西可都是首饰,面前这人一个大男人,去银翠楼当然不会是买首饰给自己戴了,肯定是个女人。
虽然这么想,柳芯容心底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眼底带着一点期待的问道:“公子去银翠楼干什么?”
“我们是上京赶考的书生,听闻京城银翠楼里的首饰好,我便想买点首饰,等到考完了,再带给家中女眷。”
女眷……
柳芯容还是不甘心,接着问道:“是公子的娘子?”
段青恩学着马儒宵,羞涩笑:“也算是吧,等回去就要成亲了。”
柳芯容心底顿时一阵失落。
这样好的相貌,竟然已经有未婚妻了。
但等到她眼睛撇到了一旁的张道远后,又精神了起来。
虽说张道远看上去没有段青恩这么吸引人,但也绝对是个稳稳地美男子一个啊。
她一直都喜好美色,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是长得好看的她都喜欢,难得碰见两个美男子,柳芯容脑子里就没别的了。
小胡子男人特别热心:“点翠楼难走,我带两位公子去吧。”
“如此,就多谢了。”
段青恩满脸“马儒宵式羞涩”的笑,拉着张道远一块跟着柳芯容走。
在交换名字的时候,柳芯容道:“我姓柳,家中排行老五,熟人都喊我一声五郎,公子们也这样叫就是。”
张道远:“我姓张,名道远,虽然是京城人氏,但自小离京,也是为了科考才回来,因此对京城各处有些不熟悉,倒是让五郎见笑了。”
“无事无事……”
柳芯容正一副潇洒姿态笑着,突然动作一顿。
张道远,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对了!
是爹爹要给她选的夫婿,是张大人的嫡长子,不过还未真正定下来,只说是两家口头上说好了。
柳芯容依稀记得,昨日那张夫人还上门,姨娘打听了之后对她说张家想要用嫡次子来结亲,说是父亲还在考虑。
当时柳芯容也没多说,她父亲对她越来越疼爱就是因为她对着父亲时乖巧懂事,万事都是一副乖女儿的样子。
乖女儿自然是不能对婚事指手画脚了,反正父亲疼爱她,给她定下的人都是他自认好的,如果不好的话也没关系,还有她的好友在,若是不好,她的好友自然会帮她撇清。
但是现在,柳芯容看着张道远的那张好看的脸蛋,完全不去想什么不插手婚事要表面当个乖女儿的事了。
这么好看的人,配着她刚刚好。
柳芯容正在心底盘算着回去之后跟父亲说她更加看重是举人的嫡长子,突然听张道远开口:“一会就麻烦五郎帮着挑选了,我想送给我喜欢的姑娘,还是要细致才好。”
“喜欢的姑娘?”
柳芯容顿时愣了,“你有喜欢的人了?”
“没错。”
张道远点了头,之后换段青恩。
段青恩一脸的沉痛,对着柳芯容道:“道远喜欢这个姑娘很久了,可惜,家中父母不同意。”
随后,在前往银翠楼的路上,段青恩声情并茂,满含感情的,给柳芯容讲了一段“张道远去山上寺庙烧香不小心跌落山间,索性被卖花女所救”的可歌可泣爱情故事。
“山洪时,即使他一直紧紧拉着那位姑娘的手,也还是被冲的分离开,等到他被救回来,就不顾一切的去寻找那位姑娘,没成想姑娘之前为了救他瞎了的眼睛是好了,可却失去了记忆,道远没有放弃,她忘掉的事,他就站在她家屋前,一字一句的帮她回忆。”
“后来道远为了这个姑娘的一句话,上山采她想要的花遇到了猛兽险些丧命时,姑娘才说出了实情,原来她没有失忆,而是在山洪后被大夫救起来,大夫告诉她她命不久矣还不能再有子嗣,她为了不连累道远,才撒下这个弥天大谎。”
段青恩面不改色当着本人的面终于有头有尾的编完了这个故事。
“道远回来之后才知道家中正打算给他定亲,他誓死不从,以命要挟,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娶到这位姑娘,否则他宁愿去死,诶,那位姑娘已经病得起不来了,道远也是想给她买个簪子,让她最后的时光开心一些。”
说着,段青恩趁柳芯容不注意,悄悄伸手到了张道远背后,狠狠一拧他的肉。
“唔!”
张道远眼圈立刻疼红了。
他就这么红着眼圈,忍着想吐的欲|望,尽量哀伤的道;“我已经想好了,就算是她走了,这辈子,我也不会再娶妻了。”
柳芯容已经被感动的眼泪汪汪了。
她本来就向往这样的感情,每次看戏本子都要幻想一下自己的以后夫君,可惜父亲给她找的人都是一些有瑕疵的。
如今难得见张道远这样的好男人,心中又是感动,又是遗憾。
可惜了,这么好的男人,怎么喜欢的就不是她呢。
但因为在段青恩口中那个被张道远喜欢的姑娘又是瞎眼睛又是失忆又是重病又是要死的,柳芯容完全没有起取而代之的意思,反而充满了同情。
“这位姑娘真是太可怜了。”
张道远点点头,依旧悲伤:“我现在只希望父亲不要再逼我娶别人,若是真的再逼我,恐怕我只能在她走后殉情了。”
段青恩唉声叹气,告诉柳芯容:“他之前就想过殉情,这种事他是真的能做的出来。”
“五郎你可别告诉别人,这到底涉及到姑娘清誉。”
你要是不介意嫁过来就守活寡,就来啊。
一听到殉情,柳芯容心底那丝想法彻底消失不见了。
此刻,她心中充满了对张道远的同情和豪迈。
仿佛一个侠女一般,拍了拍自己胸|脯:“你放心,我肯定谁也不说,而且你父亲肯定不会再逼你的。”
等到回去之后,她就去告诉父亲,她选嫡次子。
听到柳芯容这句话,张道远差点没高兴的笑出声。
还好,他克制住了,只低着头,哽咽着声音,忍着开心道谢:“多谢五郎安慰。”
张道远的事是没事了。
段青恩却还没放弃搞事情。
他开始以感叹的语气道:“自从知道了道远的事之后,我便对我那即将入门的娘子更加疼爱了。”
“在这个世上,有人能只要你说一声就能陪着你,与你爱好一致,还能愿意为了你排除艰难万险,太难得了。”
感叹完,段青恩去看柳芯容:“五郎你身边有这样的人吗?”
“我自然是没有的。”
柳芯容下意识一回答了,突然一顿。
不对啊。
说一声就能陪着的不就是她的好友吗?爱好一致,她和好友逛青|楼的爱好的确是一致的,排除艰难万险,好友就是一直在帮她排除那些品行不佳的未婚夫。
难道……
她震惊的张大了眼。
一旁的段青恩跟张道远对了个眼神。
就让这俩脑子不正常的互相祸害吧。
天下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