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天的, 外面酷日晒的很,县里的主街道上却还不少上半身扎了个短衣的汉子们守在那等着活干。
他们县里这几年因为出了个专门给有钱人玩乐交流的地方, 所以来来往往慕名而来的有钱人不少, 而等到他们玩够了, 也许会买上一大堆的特产,到时候拿不了,可不就是要雇驴车了吗?
要说是, 这几年县里的新鲜玩意可真是不少。
什么竹子牌, 还有什么旱冰,就连吃的东西都能玩出花来, 最重要的是,听说有一种神奇的汤药,只要喝个十天半个月的,能够解决男人的难言之隐。
这种药自然是价值不菲的,听说一开始价格还是很便宜的, 自从被一个大户人家发现了之后, 就买下了药方子, 然后又请了名医,在这个汤药里面多加了许多的珍贵药材,价格这才猛地起来。
如今街道上还有人在卖第一版本的汤药,药效肯定是不如那个加了许多珍贵药材的后来版本的, 但普通的老百姓买的起啊。
后来版本的也不缺人买。
毕竟之前这玩意虽然药效好, 但许多人家都自持身份,不愿意买。
更何况, 和那些只要看见效果就愿意买的纨绔们不同,成年人想的要更加多一些。
比如,你说这个东西它管用,那它的价格为什么这么便宜(相对于其他管用的药来说)呢?
没听说过一句话吗?便宜没好货。
因为它便宜就代表它里面的药材肯定也便宜,而一般很有用的药材是不会便宜的。
于是,许多有钱人家说不买就是不买。
等到这个泥鳅汤传言被大户人家给买了方子,又请了名医往里面加上了昂贵的药材,同时价格也变得昂贵无比后,这些人就开始买了。
价格贵才对,要是东西不好他们敢把这个价格标价的这么贵吗?!
当然了,还有一部分人家是比较中等的家产,属于不是小老百姓,但也不是什么权贵,这些昂贵的汤药对他们来说也是不小的负担,但抱着“贵的东西一定比便宜的好”这种思想,还是咬咬牙买了下来。
而在这里等着的驴车就是等着这种人家买完东西。
那些十分有钱的人家肯定是不用的,但要是那种家境比较殷实,或者就在这附近,早上走过来玩到了晚上的,一般都是家里没车的。
这个时候他们要是想省点劲,就得雇驴车了。
自从县里出了许多新鲜玩意,来了很多来这里买买买玩玩玩的客人之后,许多原本苦于挣不到钱的小老百姓也都发现了新的挣钱方法。
比如说如今正跟这些汉子一样,穿着短衣安静守在自家驴车前等着客人的刘虎二一样。
刘虎二是家中老二,上面本来有个哥哥叫虎大,家里日子难过的时候得了病没钱诊治死了,刘虎二就成了家里唯一的男丁。
后来娶了媳妇,媳妇又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他就琢磨着得想个别的法子挣钱,不能总靠着在地里干活,不然万一再碰上之前那年景,地里不挣钱了,他怎么养活自己的两个儿子和家里老父亲老母亲。
这么想着,刘虎二就凑了钱,买了驴车,正赶上这几年县里来人多,他也是狠狠赚了一笔,在家里盖上了一个新房子。
只是最近越来越多人发现了赶驴车这个职业蛮赚钱,也有越来越多的汉子加入进来。
之前就小猫两三只的时候,刘虎二能轻松地接到活,结果到了现在,他也需要竞争了,每次有客人来的时候,他都尽量站的精神一点,再努力忍着别扭上前介绍自己跑过很多趟,特别熟练,希望客人能够选上自己。
今天也是这样,刘虎二被太阳晒得热,想去阴凉处避着吧,又怕自己一走这个地方就让人家给占了,一会又拉不到客人,于是只能就这么忍着热等着。
正等着,突然安静的车夫前面传来一阵喧嚣。
“小公子,选我吧,我这驴跑的快,肯定很快能把你拉回家。”
“小公子,选我选我,我这车里面凉快。”
“选我……”
一听这个声音,刘虎二就精神起来了,这一听就是有客人来了,他连忙三两步跑上去,想要也去竞争一下。
结果还没跑上前呢,人群里就走出来一个穿着县学校服,一身清清爽爽的少年来。
他看上去大约有十五六岁,五官十分好看,皮肤白皙,一看就知道是好人家的公子,气质也好,轻轻一笑就能让人感觉到如沐春风。
一出来对上刘虎二的脸,他笑道:“刘叔,您这有活吗?”
刘虎二一下子就精神起来了,连忙摇头;“没活没活,举人老爷你往这边走,我那车上凉快。”
“叫我青恩就好了,我们可是一个村子的,这么生疏干什么。”
“要的要的,你可是举人老爷啊。”
刘虎二把路让出来,让段青恩先往前面走了,然后在身后一众车夫羡慕的视线下挺胸抬头的跟了上去。
他们羡慕他是应该的。
因为他们可没有一个在县学上学,每次回家都要坐他们车的同村举人老爷。
在这些车夫中,刘虎二的腰杆子一直都挺硬的。
因为他们村里出了个举人老爷。
段家的段青恩,才十几岁大,就是举人了,今年马上又要去考进士。
这年头,一个村子里出了个举人的话,那就是全村人都受益。
就好比刘虎二,他每次来县里,都在聊天的时候故意说一下他们村里有个举人老爷,人特别随和,学问好不说,长相也好,每次县学放假了,都会坐他的车回家。
他不好意思收钱,人家举人老爷还硬要给,说是要是不收钱,下次就不坐他的车了。
刘虎二这样自然不光是为了炫耀自己有个稳定顾客,而是在暗示听到他说话的人,他可是跟举人是同村,举人和他可是有交情的。
出门在外,对于普通的车夫来说总是诸多不便。
比如说衙役赶人啊,或者是有人坐了车不给钱啊,或者是地痞流|氓看他们都不是县里本地人想要勒索欺负啊。
反正各种事。
但是刘虎二就从来不怕这些。
其他车夫担心的这些人,都怕举人,每次都会因为他是举人老爷的同村而不敢招惹他,生怕惹了是非。
段青恩考上举人的时候,全村人说话都大声了不少,他娘更是一口气把家里攒着的鸡蛋都送去了段家,那时候他还觉得他娘思想奇怪,那段家出了一个举人老爷,关他们家什么事。
但是现在,他已经彻底明白为什么老一辈的人都那么高兴了。
自从他们村里出了个举人的事传出去后,往年每年来收税时都要行事嚣张,要求他们多给或者在家里乱翻的衙役们都客气多了,不光没做什么,反而各个态度好的不行。
还有以前一些地痞总是要来村里偷鸡摸狗,要是被人逮到了就不认账,或者直接豁出去说你不乐意就报官把老子送进去,反正老子是不会赔钱的。
那谁敢报官啊,这地痞可是成群结队的,村里人都是本分老实人家,万一真的把这一个送进去了,剩下那些过来报仇,他们可不敢冒险。
但自从段青恩考上举人后,这些地痞就自动自发的在村中人视线中消失了,别说偷鸡摸狗了,他们村子里的人出去了要是说是段家村的,这些人远远看上一眼就走了。
因为举人是可以见官不跪的,他们还有能直接见县令的权利,虽然一般的举人也不会说见官员就见吧,但人家能直接跟县里最大的官见面,就足够让这些人害怕了。
而且段青恩是在县学考上举人的,县学三年前一共出了三个举人,其中两个都是有根底的人,段青恩和他们每天一起上课一起下学,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什么的,能没有培养一点感情吗?
同窗之间的感情那多深厚那谁能说了算的。
万一得罪了一个等同于得罪了三个和他们背后的家长,岂不是直接等死了。
总之如今段家在村子里别提多受欢迎了,段青恩更是直接就相当于段家村的保护神。
反正就是地位很高就是了。
刘虎二拉着他们的保护神,就朝着段家村方向去了,一路上他不敢吱声,生怕打扰到了段青恩,倒是段青恩,主动掀开帘子问候:“刘叔,真是多谢您了,每次都拉我回去。”
“举人老爷你这也是照顾我生意,该是我谢谢你才对,你不知道啊,这最近拉人的车夫越来越多,我们也越来越不好接到客人了,你每次来都直接选我,他们不知道多羡慕我呢。”
“人太多吗?”
“是啊。”刘虎二刚说完,突然灵光一闪,小心翼翼的问道;“举人老爷,你看,你读书多,人也聪明,能不能帮我想想,我得怎么做那些客人才能选我,这每次一来了客人一堆人挤上去,我实在是挤不过人家。”
段青恩点点头,很有同感。
自从他和张道远一起搞了个旱冰场,又挖掘出了各种赚钱的新玩具之后,县里的人就越多越多,车夫也跟着多了起来。
刚才他过来的时候,那些人又不敢靠近怕弄脏他衣服,又凑得近近的推销自己,简直要把他给包围了。
要不是记得照顾同村人生意,段青恩刚才就随便点了一个人坐上车了。
他想了一下,提建议道;“刘叔,您看这样,能大老远来我们县里玩的人基本上都不是农户,家里也不怎么缺钱,他们必然是更加讲究的,不如您回家后把马车里里外外擦干净,每天擦一边,再给自己买一身拿得出手的新衣裳,每天把自己也拾掇一边,那些人见这么多车夫里,您和您的车最显眼,自然就会选您了。”
这方法也和出租车类似。
一辆干干净净的出租车和邋里邋遢的出租车,客人当然会选择干干净净了。
刘虎二听了觉得有理,当即点头:“多谢举人老爷,我回去就把车擦干净,再让娘子拿好布料给我做一身衣裳。”
闲聊完了,段青恩才提起段家人;“不知我不在家的这几个月,我家里还好吗?”
马上要到了进京赶考考举人的时候了,县学里一共就他们三个举人,夫子们简直恨不得住在他们宿舍里,日日夜夜都讲解知识。
之前还能两个月回一次家,这次直接三个月没回去。
虽然几乎一个星期通一次信,但段爷爷段奶奶年纪大了,段青恩到底还是放松不下。
“好着呢!”
如今段家村里每一个都对着段家人百般友善,随便拎出一个人来都能说出段家人的精神面貌来。
刘虎二就说了:“老爷子每天都去地里转悠一天,然后平时就是跟人家唠嗑,抽旱烟,不过抽的不多,老太太也差不多,就是天天在村里那颗大树底下跟别的老太太一块坐着唠嗑,做衣裳。”
“其他人也都是每天下个地,也没歇着,还有宝君,老太太没让她再干活了,说是要养养手,但是她该干的都干,还做衣服,刺绣,做饭,还有那个什么,念书,对念书。”
刘虎二说的特别的详细,因为每次段青恩坐他的马车都要问问家里怎么样了,他就回家告诉了他娘。
刘母正好年纪也大了,也干不动活了,每天就是搬着小板凳和段奶奶她们这些人一块唠嗑,听了儿子说的之后,每次听段奶奶说话都特别注意。
等到听完了段家人的日常,她再回家告诉自己儿子,这样每次段青恩问,刘虎二就能对着段家人如数家珍了。
可谓是为了亲近段青恩这个举人老爷十分努力。
段青恩倒是不知道这些,但一听到刘虎二说的段奶奶不让李宝君干活,李宝君还干,他就知道这些时都是从段奶奶那知道的了。
自从家里条件越来越好后,段爷爷还好,念了书比起以前稳重了很多,段奶奶却是越发的飘了。
她这个飘倒不是坏事,就是家里不需要她再干活,儿子儿媳妇孙子又孝顺,段爷爷又是个疼媳妇的,她猛然发现自己一下子成了村里最幸福的老太太,于是忍不住炫耀。
人老了,爱炫耀也是正常的。
而段家人能让段奶奶炫耀的人只有三个。
段爷爷,段青恩,李宝君。
炫耀段爷爷自然是炫耀他疼自己了,当然了,段奶奶就算是年纪大了那也是要脸的,肯定不会直接的说诶呀我家老头子疼我。
而是带着一点抱怨语气的,跟着自己的老姐妹们说:“他爷爷就是大惊小怪的,我今天说洗个碗,他非要说我年纪大了沾不得凉水,就是不让我洗,事真多。”
炫耀段青恩那段奶奶的话可就多了,毕竟段青恩是他们段家乃至于整个村子的骄傲。
而且段青恩几乎每个星期都要写信回来,说说学校里面发生的一些趣事。
什么和同窗一起念书,什么跟夫子学到了哪里哪里,或者是下学了,大家一起出去吃饭,一起联句吟诗作对。
这些都是段奶奶炫耀的资本。
炫耀李宝君是这几年才培养出来的。
毕竟李宝君出落的越来越漂亮了,十七岁的丫头,水灵的不得了,又勤快又懂事念书也好。
而且每次吧,也都特别贴心。
男孩和女孩真的是不一样,男孩不是忙着读书就是忙着玩,反正没一个会好好听着段奶奶唠叨,但是李宝君就不一样,她性子软软的,又得大体,每次段奶奶跟她说个什么,都听的特别认真,有时候还提建议。
随着时间推移,段奶奶就越来越稀罕这个给孙子买来的童养媳,有时候甚至会产生一种:这怎么就不是我亲孙女呢,的想法。
不过很快,这种想法又会被她自己推翻。
可不能是亲孙女,亲孙女再亲以后也要嫁出去要是别人家的人的。
孙媳妇才好,这么好的孙媳妇,以后一直都是他们段家的了。
她夸得多了,一般都是夸孝顺懂事念书好。
重点就是在这个念书好。
段家的学习氛围可以称为全村乃至全国最强。
毕竟就算是在大家族,主君公子们念书念的再怎么勤勉,母亲小姐们也不会跟着一起。
而段家,却是全家都在念书的!
虽然一开始认字痛苦了点,后来看书更是十分痛苦,但痛苦着痛苦着,也就痛苦习惯了。
在段家,念书好就代表着这个人在家里是最好的,平时吃饭都是要多加菜的。
段爷爷段奶奶算是把当初段青恩提出来的“鸡蛋奖励法”在这几年彻底的发扬光大了。
鸡蛋奖励那只是最普通的,还有刚刚弹好的,松松软软被子奖励,以及从镇上买的银簪子奖励,还有各种吃喝奖励。
段家虽然不差钱了,但段爷爷段奶奶怕家里人穷人乍富闹出什么事来,因此一直把钱捏在手上。
反正段家也没分家,平时吃喝都在一起,他们允许底下的儿子儿媳们攒私房钱,但大头一直都在自己手上。
这个时候,这些奖励就非常看得过去了。
比如说,哪个儿媳妇要是说想要回娘家看看了,段奶奶就说,可以啊,不过最近忙的很,要么你就三天后回去,要么你今晚考第一,我让你明天就回去。
将奖励当成一种条件后,整个段家都进入到了随时随地可以备战学习的状态中,就算是手里有钱,想的也是文房四宝,而不是别的什么。
尤其是段家中间辈分的,他们自己念书好当然是没用了,可底下还有儿子啊。
做爹妈的,自然是要努力给儿子创造良好的学习环境了。
每次奖励是文房四宝的时候,中间辈分的段家人都学的特别努力,就算段父段母也是,段青恩越是不在他们身边,他们就越是想要给儿子更好的。
自然,他们不知道的是,段青恩可比他们有钱多了。
刘虎二的驴车一进村子,没有往自家去,而是朝着段家方向过去的时候,早就习惯了段青恩会坐刘虎二车子回来的村里人立刻就明白了。
这是举人老爷回来了啊。
段爷爷正在跟林先生下棋呢,就有看见刘虎二驴车的小孩子欢快的跑了过来,“老太爷老太爷,举人老爷回来了。”
自从段青恩考上举人,村里对段爷爷的称呼就变成了老太爷,段奶奶就是老太太,小孩子自然是跟着有样学样起来。
“回来了?!”
段爷爷满是皱纹的脸上一听这句话就笑开了:“我家青恩真的回来了?”
“回来了回来了,我们看着驴车朝着你家走的。”
“诶,诶,多谢你。”
念了不少书自觉自己也算是个读书人的段爷爷连忙起了身,客客气气跟小孩子道了谢,又去看正在跟自己下棋的林先生:“林先生,青恩回来了,我这就先回去了。”
“老太爷去吧。”
林先生也站了起来,跟着段爷爷行了个道别的礼,“青恩如今正是要紧的时候,能抽空回来也是不容易的,恐怕是要来跟家里商量上京赶考的。”
“诶,诶,是。”
从段青恩考上举人之后,段家人就已经在搜集考进士的资料了,自然是知道举人们想要考进士是要上京赶考的。
京城路途遥远,举人们往往要提前出发,身子还有足够硬朗,不然一路上颠簸,吃不好喝不好睡不好的,一场大病就能要了命。
段青恩虽然身体一向好,段家人也是担忧的,毕竟相对于其他两个举人,张道远与马儒宵来说,段青恩的年纪还是太小了。
这么小的年纪,家里怎么舍得让他前往那么远的京城赶考。
心里揣着事,段爷爷一路脚步匆匆的往回赶。
回去一看,果然见到段青恩正在笑着跟段奶奶说话。
现在是下地的时候,段家人都在地里,只有李宝君因为年岁大了,段奶奶不让她下地,要她在屋里养着皮肤。
“爷爷。”
看见段爷爷回来了,穿着青色衣衫的段青恩立刻起身,给段爷爷行了个礼。
“快起来快起来。”
段爷爷连忙将孙子扶了起来,看着段青恩望着自己笑的脸心疼的不行:“我听林先生说你们被拘在县学里读书,是不是特别辛苦?你看你这都瘦了。”
“没有,县学为了我们三个,还特地专门买了一个新厨子,单独给我们做饭,想吃什么做什么,衣服什么的也都有人洗,就连我们住着的地方都有人过来打扫,恨不得什么事都帮我们做了。”
段奶奶听的心里一松:“县学可真好,不收钱,还这么照顾你们。”
“你不懂,这么长时间了,我们县里一共才出了他们三个举人,当然要好好照看着了。”
段爷爷的话说的也没错。
三年前段青恩他们加上同窗一共五个考上秀才的时候,县令就已经欢天喜地了。
毕竟他才上任不到五年,结果直接就捡了这么一个大桃子,五个秀才啊,这可是五个秀才。
就他们这破地,能有两个就算是不错了。
等到段青恩马儒宵张道远他们再考上举人的时候,县令简直都觉得自己是不是该去烧香拜拜感谢菩萨保佑了。
要知道,这可是举人啊!
就连县令自己,也只是举人,他当初还是考了很多次,连个同进士都没考上,最后发现自己年纪也大了,记忆力也下降了,恐怕太难考上,这才选择放弃,安安分分的当了个知县。
结果当着当着,哐当哐当,先是掉了五个小馅饼,接着三年过去,小馅饼进化成大馅饼了。
大馅饼啊!!!
这可是巨无霸超大馅饼!!!
县令快乐疯了,他今年的政绩全靠这三个大馅饼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是县令,这三个大馅饼是在县学考上举人,某种意义上,他也算是对他们有点师生情。
他自己当初四十多岁才考上举人,这三个大馅饼年龄最大的也不到二十五啊。
最小的这个,也就是段青恩,考上举人的时候也才十三岁。
十三岁的举人,他管辖县里出来的!!
这三个年纪这么轻,小小年纪就能考上举人,基本上同进士是绝对稳了,说不定还能考上进士,或者再往前点,真正成为天家门生。
到时候他们若是踏上仕途,他作为他们老家的县令,怎么也能有点情谊吧。
因为考虑到了这一层,县令简直恨不得对着段青恩他们三个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如果不是他到底是个官,不好跪|舔|的太明显,他恐怕要亲自要来和三个大馅饼亲切谈话了。
但是这不妨碍他在各种方面给这三个便利。
单独的教室。
单独的宿舍。
单独的食堂。
他甚至还自掏腰包买了三个小厮,一人配备了一个,专门帮着段青恩他们做事。
在送过来时候,县令派来的人又特别体贴的表示,这三个小厮都是会赶车的,上京赶考的时候,可以让他们帮忙赶车,也顺畅些。
面对县令的热情,张道远十分自在的收下,段青恩则是在看到卖身契后也施施然收下,只有六年过去,依旧性子腼腆温和的马儒宵在问过马先生后,才收下了这个小厮。
与家人寒暄过后,吃饭的时候,段青恩顺带就把自己收下了一个小厮的事跟着家里说了。
“什么?小厮?还是县令送的?”
段大伯娘第一个乐了;“咱们家青恩真是有面子,县令都送小厮了。”
“诶哟,我明儿可真要去跟人家唠叨唠叨,咱们家青恩都能让县令大人送小厮啦,她们肯定特别羡慕我。”
她所出的双胞胎中的老大无奈的给母亲夹了一筷子菜:“娘,又不是我被县令大人送了小厮,人家要羡慕也是羡慕三叔三婶,怎么会羡慕您。”
“我是青恩大伯娘,自然要羡慕我了。”
段大伯娘一点都不在意儿子拆台,自从她跟娘家闹掰之后,虽然还是原来那大大咧咧的样,但所有人都能看的出来,她彻底把重心转移到了婆家。
之前段大伯娘对娘家好,那是掏心掏肺,完全不把自己当成外嫁女。
现在她对婆家好,那也是掏心掏肺,一心为段家打算,完全不把自己当成外人,段家好,她就高兴,段家不好,她就着急上火。
段奶奶之前还悄悄对段青恩说,虽然她嘴上嫌弃这个大儿媳妇管得宽,其实心里对她这种做法还是觉得挺好的。
毕竟一个人真心与否对待自己,都是可以感受出来的。
段家桌上其乐融融的吃完了这顿午饭后,段青恩才能有时间与李宝君单独相处。
李宝君要洗碗,段奶奶不让,怕让她手给糙了,于是她吃完午饭闲暇的这段时间都是在门口那块做刺绣。
她比段青恩大了一岁,也已经十七岁了,村里像是她这么大的姑娘都有已经嫁人的,她也比小时候多知道了一些男女之事,不像是以前一样每次段青恩回来都乐呵呵的跟着他问这个问那个,而是在一吃完饭就红着脸避开了段青恩看过来的视线,搬着凳子坐在了门口。
段青恩在县学里一向是被张道远嘲笑不要脸面的,见未婚妻躲着,他就一点都害羞的跟了上去,也搬着一个小板凳坐在了李宝君身边。
正在忙碌的段家人见此情景都是会心一笑。
毕竟这俩以后是要成亲的,段青恩要远行,按照他的性格,不和李宝君多说话交代交代是不可能的。
李宝君眼角余光看到段青恩坐过来心里就是一慌,她死死的垂着头,露出的白皙耳垂此刻已然红的滴血,手上刺绣的动作也慢了点。
段青恩看出来她在紧张,就去探头看她手上的布料,黑色的斗篷样式,李宝君正在上面很耐心的用白线绣着竹子。
这一看就是给他做的。
他开口笑道:“给我做的斗篷?”
“嗯。”
李宝君低低应了,有点羞,但还是接了话:“你马上要京城赶考,虽说现在是夏日,但晚上还是冷的很,有个斗篷罩着,也好一些。”
段青恩:“我们明日就要出发了,赶得及吗?”
“明日?”
李宝君一愣,也不绣了,抬起头愣愣的看向他:“这么快吗?”
“是啊,先生说拖得时间长了夜长梦多,反正我们去了京城也可以住客栈,还不如早早出发,到了地方一边修养一边看书。”
少女白皙漂亮的脸上隐隐露出了不舍和难过,她抿抿唇,将自己的情绪压了下去,小声回答着之前段青恩问的问题:“赶得及的,我已经做好大概了,只要绣好这个竹子就好。”
段青恩像是小时候一样逗她:“你是不是舍不得我?”
“哪有,没有。”
李宝君慌里慌张的低下头,小声的反驳着:“京城赶考是大事,我早就知道的。”
“我怎么看我们君君就是舍不得我。”
段青恩笑着继续逗:“君君是不是怕我进京赶考的时候被榜下捉婿,然后娶了大家千金不要你了?”
“没有。”
少女的脸更红了,“你才不会那样。”
只是心里,到底还是有点忐忑。
村里一些人不会说段青恩坏话,但闲聊起来开玩笑,也会说要是段青恩金榜题名会不会被大官看上做女婿什么的。
没当着李宝君的面说,但都是一个村子的,李宝君还是听到了几次。
她相信段青恩不会,可到底心里不安。
越是长大,她就越知道自己的身份,一个孤女,全靠着段家才能活下来,这样的她,配段青恩,的确是她高攀太多。
段青恩看出了一些,也没说破,只以开玩笑的语气道:
“我当然不会了,谁还能比我们君君好,长得又好,性子又好,念书也好,告诉你一件事,道远跟我说,京城里的大家闺秀们,其实一般都只会看女德这种书,你看的那些书,她们家里都不让看的。”
李宝君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抬起脸,好奇问:“为什么不让她们看啊?”
“觉得女子无才就是德,但是她们家人都想岔了,女子若是无才,她们夫君很难喜欢上她们。”
段青恩认认真真的给她算:“你看,若是一个进士的话,童生三年,秀才三年,举人三年,进士又三年,这就是十二年了,十二年的寒窗苦读,肚子里的墨水能少的了吗?自然个个都是满腹经纶,这个时候,娶了个娘子,既不能一起谈诗词歌赋,也不能共同看书再互相分享自己感悟到了什么,这有什么意思,总不能听着娘子念女德家训吧?”
说完了,他又肯定的道:“我们君君就不一样了,你是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我了解你,你也了解我,你念的书更都是我挑给你的,我们两人在一块总会有话说,若是好不容易按着自己的心意将你培养出来了,又换个与我说不到一处去的娘子,那也太傻了。”
李宝君被段青恩故意搞笑的语气扑哧逗笑了,一时间脸上笑颜如花。
“笑了?终于笑了,我回来都没见你笑过。”
段青恩继续逗,“对了,你怎么好像好久没叫我相公了?”
李宝君脸上还有笑意,听了不好意思的拿着帕子掩嘴:“我们到底还未成婚……”
“这有什么的,等到我考上进士,选了官,自然是要与你成婚的,来,叫声相公我听听。”
少女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声音如蚊呐,低低的羞怯喊了声:“相公。”
“乖,这就对了。”
段青恩起了身,像是小时候一样摸了摸自己未来娘子的头。
“你好好在家,待我金榜题名,就回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