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青恩回身, 看到的依旧是一片残砖断瓦。
不同的是,这次是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站在路边, 略微等了等就等到了一辆黄包车往这边过来, 招招手, 就停在了他面前。
“先生要到哪里去?”
段青恩提着自己的箱子坐了上去:“军医院。”
军医院已经完全陷入到了忙碌之中,正大门还好,正有人看管着那里, 如果有带着病人想要来注射青霉素的人过来, 看守大门的人就指路侧门。
他们一个个都是段青恩从大佬们那请来的,专门为了防止某国间谍和有人蓄意闯进来, 身上穿着军服,一身凌厉军人的气质,光是看着就能让普通平民远远的避开,因此大门口这里几乎可以说是十分清净了。
反观侧门,因为有了段青恩的授权, 这些普通百姓轻易地涌了进来, 一些医护人员穿着白大褂在混乱中有条不紊的记录着。
一个年轻医生正收下一个小病人, 在纸上写着字:
“肺炎,安排到301病房,家属没有探视权。”
带着孩子来的家属顿时愣了,“没有、没有探视权的意思是说不让我们看着孩子吗?”
“是的。”
年轻医生说这番话已经太多次了, 但依旧态度很好的重复了一遍:“我们是军医院, 能够腾出病房来给这些病人已经很不错了,不可能再放权给家属, 如果您介意的话,可以把病人带走,我们已经给他注射了药剂,您现在带走他大部分情况下会好,还有小部分的意外情况发生,在医院的话,我们医院的人会第一时间注意到这些意外并且开始抢救,而且我们也会提供食物给病人。”
不是每个人都将自己的孩子看作换食物用的工具,这对夫妻眼泪朦胧的思考了几秒,依依不舍的将自己的孩子交到了一旁站着的护士手中。
“那,我们娃儿就交给你们了,他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病情稳定下来之后就可以出院,你们可以每天早晨五点等在医院门口,我们会贴出已经能带走的病人名单。”
“诶、诶,谢谢您。”
这对夫妻依依不舍的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抱进去了,才三步一回头的离开。
将自己的孩子交到别人手中自然是不舍得,但跟着他们,这孩子也没人照顾,又吃不饱,还不如留在医院里。
好歹,他能活下来。
比起他们的不舍,一些人也是抱着孩子来的,却问都没问一句什么时候接孩子,拿了米粮钱财就走,看那模样,是直接默认孩子死在医院了。
这样的态度让医护人员气愤,但也没有办法,毕竟这年头,大人都活不下来了,更何况要养活一个小孩子。
被这样对待的孩子大部分都是五六岁或者更小,这么大的年纪已经能走路了,但还是干不了活,又每天要吃东西,他们的父母觉得养不起了,直接将孩子抱到河边溺死也不是没有的事。
段青恩下了黄包车走到这边来就见着他们一脸愤愤,上前问了两句,知道缘由之后无奈笑笑,倒是没有生气。
“孩子先留在医院住着,每天早上贴出名单的时候顺带告诉他们,如果未成年人在贴出名单十五天内没有人来接的话,我们就把他们当做孤儿,向政府申报孤儿名单。”
孤儿名单也是段青恩提出的一个新玩意。
一开始是因为抚孤院的孩子吃饱穿暖,还能去工厂工作,一些人家就起了歪心思,故意把自己的孩子丢到抚孤院门口,等到孩子去了工厂了,再闹上门来要钱。
那孩子是在病中被丢过去的,他自己都默认父母不要自己了,结果一转眼,他们就找上了门,还振振有词他们将他丢掉抚孤院是为了救他的命。
从没有听说过将一个病人在深夜赤条条丢到别人家门口是救命的。
如果不是这个孩子艰难发出了哭声,恐怕等到第二天抚孤院打开门,看见的就是他的尸体。
这孩子不愿意认回父母,他们就大吵大闹,非要说他不孝顺不认亲爹娘,段青恩直接报警吓走了他们,又向上面提议,建立孤儿名单。
如今浑水摸鱼的人太多,日后要是抚孤院收留了新孩子,他们就会在报纸上登出这些孩子的长相身高大致年龄与自己知晓的名字,有专门的人在固定地点念这些。
半个月之后如果没有家长来认领,这些孩子就会是政府承认的孤儿。
亲爹妈来了也没用,人家是盖章的孤儿。
当然了,这一招主要是为了针对那些抛弃孩子,等见着孩子能赚钱了起了歪心思回来认亲的,如果是真的因为战乱饥荒分散,而亲生父母找上门来态度诚恳,不打算吸血的话,抚孤院也不会拦着他们相认。
自从孤儿名单出来之后,再来浑水摸鱼的人就少了很多。
段青恩这话一出,医护人员脸上的愤怒也减少了一些,将这孩子送进去后继续工作。
而段青恩则是看了看乌泱泱的人群,从侧门走了进去,到了他们专门为这些病人腾出的那一栋楼中,挨个病房的查看过去。
床头都写着这些病人的病名,病症,年龄和名字,他们大多昏迷着,没昏迷的也都是虚弱无比,怔怔的看着天花板。
除了一些病人的痛吟声,整栋楼里几乎是寂静的。
就算是被送到了医院,他们也不相信自己能治好,毕竟他们得的病是被盖章了治不好的。
如今进了医院,只是为了换取钱财和粮食给家人而已。
专属于绝症病人的暮气沉沉围绕在整栋楼里,惹得一些比较活泼的医护人员也下意识的不再开口说话。
段青恩看了一会就转身出去,没一会,他带着个小报童过来了。
这小报童是抚孤院出来的,才九岁大,知道自己是要帮崇拜的段老师做事,一双眼里满是兴奋,明明段青恩走的不快,却快步的迈着自己的小腿,哒哒哒的跟在他身边。
像是一只活泼的小鸟儿一样。
段青恩看着一会跑到自己左边,一会又跑到自己右边,一双眼中满是欣喜却没出声,而是只用着亮晶晶大眼来表示内心快乐的小家伙,唇边也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
“你叫什么名字,是第几届学生?”
小报童见段老师跟自己说话,眼睛更加亮了,眼巴巴的抬起头瞅着他,清脆声音欢快道:“我叫付十二,是第五届学生,付老师带着的。”
一听到他的名字,段青恩就知道这又是一个在来抚孤院之前都没有名字的孤儿,抚孤院这样的孩子太多了,老师们不可能挨个的给他们取名,只能让他们跟着自己姓,后面按照顺序带个数字。
如果这些孩子想要改名的话,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都可以。
但基本没有孩子会改名,在这些本来是孤儿的孩子心中,跟随了教导着他们知识的老师姓氏,就代表着他们是抚孤院的人了。
他们本来就没有父母,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亲人,又怎么舍得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姓名。
段青恩主动搭话让付十二之前的紧张稍微消散了一点,他好奇的跟随在段青恩身后,清脆声音像是小鸟一样叽叽喳喳的充满活力:“段老师,我们要去哪里?我能帮您做什么吗?”
“我们要去医院的广播室。”
对着这个十分可爱的孩子,段青恩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十二,谢谢你愿意帮我。”
“不、不客气!”
被段青恩说了谢谢,付十二脸上立刻露出了红晕来,他兴奋又羞涩,眼中满是快乐:“能帮上段老师我很开心!!”
****
301病房里,正躺着几个病人,因为病人太多了,这栋楼又是临时空出来的,地上还有些狼藉。
医护人员按照病名排病房,如301的病人,就全部都是肺炎,只是有大人,有小孩子,有老人。
“咳咳咳咳……”
病房里有人在咳嗽,是那个老人,他一双眼中仿佛被病痛蒙上了一层薄雾,迷迷蒙蒙的看不清,却还努力的抬起头想要看周围环境。
旁边病床上,一个中年男人眼睛还利索,见这个老人仿佛摸索着要下床,他提醒了一句:“床是有护栏的。”
老人顿了顿,又揉了揉眼,慢腾腾的躺了回去。
没道谢,也没吱声,看上去应该是个性子比较古怪的老人。
那中年汉子见他不理自己,自觉没趣的转过头,看向另一侧的人。
那也是个中年男人,只是脸色苍白,身形瘦弱,看上去就是活不长久的样,显然已经被病痛折磨许久。
“兄弟,你也是肺炎?”
那人听到他的话,虚弱的咳嗽两声,应道:“是啊,治不好了,身子也不行了。”
“我也是,想着反正也治不好了,还不如来这里碰碰运气,就算死了,好歹死之前还能换点粮食给家里。”
中年男人脸上没什么悲伤的神情,说出的话听上去也十分乐观,只是眼中却是死寂一片。
将死之人,总是有很多不甘的。
“是啊,我家里只剩下一个女儿了,刚刚嫁人,还要惦记着照顾我,她男人是个好的,但也没多少钱,我总不能一直连累他们,听说这里试药给钱,就过来了。”
“好歹能给他们换点钱,她还怀着孕呢。”
两人正有一嘴没一嘴的闲聊着,那个老人猛地坐起了身,“吵什么吵!烦死人了!”
“反正也是要死的,闭上眼睛等死不行吗?现在说这么多话有什么用。”
病房里刚刚好起来的气氛陷入停滞。
这老头脾气显然不怎么样,人家之前好心提醒了他,他却用这样的态度来对待他们。
这病房里都是将死的病人,浑身虚弱,也都没心思没力气去跟这个老头讲道理,只沉默的对视一眼,又都闭上了眼。
是啊,反正也要死了。
等死不就行了,说这么多话有什么用,又改变不了死亡的结局。
是的,就算这些病人躺进了中医院的大门,就算他们接受了治疗,也没人相信自己会被治好,只觉得这是一场用性命来换取食物的交换而已。
倒不是说他们觉得医院在骗人,只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些病治不好,怎么可能打一针就好了呢。
一片死寂中,一个声音突然响彻了医院。
“我是报童付十二,下面,由我来讲述近期报纸。”
这个稚嫩清脆的男孩声音出现的突兀,吓了不少人一跳。
等到从惊吓中反应过来,他们才发现是医院的广播在发出声音。
301病房里,老人也被这个声音惊的睁开了眼,眼中满是死气沉沉,嘴里念叨着:“死都不让人好好死。”
但他们现在在别人的地盘,自然也不可能干涉医院的决定,于是一整栋楼的病人就这么被迫听着广播。
【34战役,我军大获全胜,夺回了华南】
【16日,一批由抚孤院捐献的物资运往抚孤院】
【17日……】
这些病人们大多不认识字,平常都是忙着做事,也没空没钱买报纸,就算是买了他们也不认识字,因此国家大事全靠周围人口口宣传,还真没有人会挨个的给他们念出来听。
听着听着,不免就入了神。
唯有那个脾气古怪的老人在听到播报的内容后冷哼一声,“花里胡哨。”
他这猛然出现的声音让病房里其他专心听报纸的人都有些不满,还有人朝着他透去了厌恶的视线。
就算是马上要死了,这老头也太讨厌了点。
老人没有介意别人是怎么看自己,只抗争一样的往被子里钻了钻,将头都盖了进去,表示他不愿意听广播。
报纸很快读完了。
就在人们意犹未尽,以为已经结束的时候,男孩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接下来,我再给大家读一封战场军人写给家里人的家信。”
“信的主人叫吴老大,他是家长最大的孩子,参军之后一直骁勇奋战,杀了不少敌人,建立了很多功劳,这封信是在吴老大去世之后,战友转交的遗书,我们在询问了吴老大的意见之后,拿到了这封遗书。”
――“爹,娘,如果你们看到这封信,就说明我已经死了,这封信的纸笔都是上面发下来的,说是让我们把自己心里想说的话写下来,要是我们不走运的战死了,这封信就会到你们手里。”
病房里,一直将头藏在被子里的老人动了动,有些迟疑的掀开被子将脸露了出来,专心听着广播里那稚嫩孩子声音。
――“我也不知道该写一些什么,其实应该说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我不认字,这封信是人家帮我写的,就说一下我要是真的死了,你们就别太伤心吧,死在战场上,为了保护华国死掉,我还是觉得挺值得的,之前我要参军的时候,你们都拦着我,说怕我死了,可是我那个时候就在想啊,要是我们都害怕,都不敢打仗,最后肯定会输掉的,到时候,大家一起都完蛋。”
“爹娘你们辛辛苦苦把我们哥几个拉扯大了,妹妹也嫁出去了,刚好该享清福了,要是咱们国家没了,你们也要受罪,其实你们真的不用太伤心,参军之后我还是挺开心的,虽然可能随时都会死,但是我认识了很多人,吃的也好,上面还专门买了肉罐头给我们吃,可好吃了,我吃的时候就在想,要是能带回去给你们吃就好了,团长说,没事,等到打完仗,咱们国家定下来了,到时候肯定人人都能吃得起肉罐头。”
“他说:咱们又不懒,这么勤快的种地,怎么就赚不到一个罐头钱呢,我觉得团长说的挺对的,他是读过书的,应该不会骗人,我就想,要是早点等到那一天就好了,万一我等不到了,你们也能等到啊,要是真的有一天,人人都能吃得起肉罐头了,我又死掉了,你们可以去我坟前说说话,我听见了肯定高兴。”
广播里顿了顿,付十二显然被这封信给感动到了,声音里也带上了哭腔。
“我吃不到了,但是你们能吃到,剩下的人能吃到,那我就算是死了,也高兴!”
“好好活着,帮我看看,咱们华国以后是个什么样。”
念完了,结束了,广播没有再发出声音了。
一些病房里,陆陆续续传来了啜泣声。
这些都是以为自己即将死去的病人,更加能与那个为国捐躯的战士产生共鸣。
在他们放弃生存的时候,一个已经死去军人的遗书却在告诉他们,他为了这个国家付出了什么,他希望剩下的人能够活着。
这里的人都不是冷血动物,本身就在生与死之间徘徊,听到这话,原本的漠然与寂静,都转化为了哭声。
301病房里,两个清醒的中年人刚红了眼,就见着之前那个十分不好相处的怪脾气老头半坐着,手死死攥住心脏位置的衣服,哭的肝肠寸断。
他哭的太厉害了,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脸上的悲沧与痛苦简直要整个的泄出来。
两人面面相觑,也不敢说什么,只能看着那个老人哭了许久。
等到之后,他们已经成了忘年交,一起出院的时候才知道。
他有三个儿子,全都死在了战场上。
他家里还有钱,但他不想花,还有粮食,但他不想吃,儿子都死了,他一个人还有什么盼头。
之后得了病,知道军医院试药,他就过来了,打算死在医院里,好歹有人收尸。
可听到那封信,老人突然想到了自己的三个儿子。
他们死之前想的是什么呢?
是不是在想,如果我的死能换来家人的平安,那也是挺不错的。
他要活下去。
活在这个他的儿子们用死亡来守护的国家。
***
还是个小孩子的付十二勉强读完了这封信,一关了广播眼泪就再也克制不住的落了满脸。
“他、他好可怜。”
段青恩拿起了那封信,顺手掏出手帕给小孩子擦了擦泪:“别哭了,这些都是假的。”
正沉浸在悲伤中的付十二茫然的睁大了泪眼:“假的?”
“喏。”
段青恩用食指轻轻在信上挂了挂,手上露出了墨迹来,“墨迹未干,这封信是刚刚才写好的。”
付十二克制不住的抽噎着,“可、可是……”
可是写的真的好真实呜呜呜。
“这些病人自己不相信自己能治好,也没有求生欲|望,长此以往不太好,这封信是我写出来,让他们能被激发出求生欲的。”
说白了,就是一大碗鸡汤。
这年头,谁还没有个家人朋友上战场的,就算是没有,一个已经战死的军人遗书对未来都充满了希望,他们这些还好好活着被治疗的病人怎么还好意思等死。
付十二呆呆的看着段青恩,震惊的打了个哭嗝:“老师写出来的吗?”
“可是这不是骗人吗?”
“偶尔,一些人还是需要善意谎言的。”段青恩慢条斯理的将这封信折好了,放进了自己的口袋:“何况我们只说这是战死的军人写的遗书,又没说遗书是真的。”
“战死的军人本来就有遗书,只不过他们信里的内容不是这些而已。”
如今的人就算是心里是那么想的,信上也写不出来,顶多写写要是自己死了,记得给他们上坟,家里媳妇改嫁,孩子就让父母多照看之类的。
还有也会写临死都没娶媳妇,希望父母能买个纸人烧下来,就当是他的媳妇了。
这样的信是真情实感,却不是鸡汤。
付十二慢慢消化着这些信息,眼神还懵懂着。
段青恩笑着又摸了摸他的头:“乖了,别伤心了,答应老师,这些不告诉别人好不好?”
就算是还在茫然中,付十二也依旧乖乖的点了点头,“十二不说。”
****
一直到药剂试用完毕,宣布的确是没有多少副作用,并且十分有效后,段青恩开始大量制作药物运往战场。
原本那些受伤之后可能会因为感染死去的军人们被这些药剂保住了命。
而与此同时,华国有一种神奇注射药剂的事也传了出去。
因为华国还在战乱,因为这些药剂不对外出售,只供给他们自己的军人,其他国家也就只能眼馋。
更眼馋的还是敌方。
按理来说,他们无论是从哪个方面都应该吊打华国物资才对,毕竟华国之前被他们占据的地方也不少,能赚到的钱早就赚了。
但偏偏,华**人盖着厚实的棉被,吃着十分抵饿的压缩食物,偶尔还能吃个肉罐头,受伤了有军医院照顾,感染了有神奇的药剂。
他们那边越打越强盛,自己这边越打越士气低落,这还打个屁。
最关键的是,最近华国那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报纸上越来越多的刊登出了一些军人的遗书或者临行前给家人的信。
一个个写的要多么感人有多么感人,看似是在写【我死了没关系,我只希望你们好就行】,实际上就是在说【打仗不光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家人,如果打输了,咱们全国人一块玩完,与其坐在这里等死,还不如大家一块冲上去拼一把】。
还有那些写【你们不用担心我,我吃得好睡得好,受伤也有人医治】的,表面上是在跟家人报平安,实际上简直就是在拿着个大喇叭在喊【我们军人吃的是肉,睡的是厚棉被,偶尔还有加餐,受伤的话医护兵会把我们送到医院去好好照顾,而且我们还有青霉素,不会感染死人,这可比没参军的时候过的好多了】。
报纸都快要成了军队的招人广告了。
反正不少青壮年的确是听了这些报纸,才起了参军的念头。
反正不参军也是吃不饱穿不暖的,万一打败仗了家里人一块死,还不如去战场拼一把,好歹活着的时候能吃饱穿暖。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了战场中,而且一个个都十分敢拼敢杀。
华国的确贫困,也的确落后,但不可否认,华国人很多。
就算是打不过,车轮战还打不过吗?
战争的第四年,在许多人的期盼中,华国终于将侵略者赶出了他们的国土,并且抢夺回了属于自己的领土。
而在一片狼藉的战场上,段青恩孤身一人走了进去。
他站在那,看着战场上穿着华**服,茫然环顾四周的军人们,耐心的,一个个的带着他们走进了那个光圈。
以光为路,鲜花满地。
他们所过之处,总有一朵花飞起,落到他们的身上。
或是肩头,或是眼边,或是手臂。
等到他们轮回之后,这里会多出一个小小的痣。
这是这个国家能够给与的最好的祝福,祝福这些守护了它的军人们来生得到不错的结局。
它不能控制轮回到哪家,却可以给与自己能给的最大祝福。
这些小痣就是记号。
也许会困难,但会逢凶化吉。
也许会痛苦,但会拨云见日。
也许会迷茫,但会找到方向。
这场大型轮回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月,才终于引走了最后一个军人。
没人知道,这里曾经有一个人引渡了所有死在战场上的军魂。
但华国,却一点点的昌盛了起来。
赶走侵略者之后,华国开始了飞速的发展。
在战时就十分厉害的段家产业再次融入了时代,他们赚的钱很多,捐的钱也很多。
当时没有人去统计,等到差不多过去了一百年,后世研究历史的专家一统计,才震惊的发现,当时的战时孤儿,几乎八成都是由段青恩建造的抚孤院抚养长大。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立刻让网络都陷入到了激烈的讨论中。
那可是八成啊!!!
八成!!
不是一个城市,也不是两个城市,是全华国的孤儿。
怨不得当时段家的产业满天下都是,段青恩却从未奢侈的过过日子,养这么多孩子,再有钱肯定也剩不下多少。
不过赚钱主力军段青恩一生未婚,他妹妹倒是与薛文博将军有一个独生子,但人家一个是将军,一个是出了名的商人,肯定也不需要让舅舅给钱。
只是段青恩八十岁之后就消失在了众人视线中,他的妹妹始终没有承认哥哥去世,但如今一百年过去了,他恐怕也活不到这个时候,因此大家都默认这位为华国历史贡献良多的段青恩先生已经去世。
至于没有公布死亡和埋葬地点,可能是不想后人打扰吧。
毕竟他这个等级的,那要是埋葬在公墓里,估计年年都有大批的人过来祭扫。
一所学校中,年轻活泼的孩子们坐在课堂上,数学老师在上面说着题,底下两个顽皮的学生传着纸条。
【看见网上的新闻了没有?你说段青恩真的死了吗?我觉得按照历史书上他的性格,应该不是那种死了不告诉别人的人啊。】
接到纸条的学生又传了回去:【你管这个干什么?】
【我就是想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人能活一百多岁,不是说有个神医,就活了好多年吗?也许段青恩不告诉别人他还活着,就是担心人家问他为什么活这么长,说不定他是修真者,不然怎么会有人这么厉害的,我看新闻上说,外国人说要不是有段青恩,咱们国家经济至少倒退二十年。】
纸条飞出去,打在了下来的数学老师身上。
两个学生头一缩,连忙低下头装乖巧。
数学老师捡起了纸条,看着上面写着的字,直接就给气笑了:“上课传纸条,讨论民国英雄,啊?”
“还死没死,对待过世的人要用什么词?你们语文老师没教过你们?!”
其中一个学生蔫头蔫脑,小声道:“去世。”
“你们这些小孩,就是吃的苦少了,如果把你们放在那个年代,绝对饿死!”
数学老师严厉的扫了他们两个一眼:“当初战乱,我们国家八成的孤儿都是因为段青恩先生才能活下来,我太爷爷就是抚孤院里的一员,要不是他,我太爷爷在那个时代肯定活不下来,那现在谁还站在这给你们讲课?”
“知道为什么段,付,王,柳,赵是大姓吗?因为当初抚孤院的孤儿们随的都是老师的姓,咱们班上姓这个的同学们可以回去问问家长,你们的姓是一辈辈传下来,还是跟的抚孤院姓,再让他们给你们讲讲以前的人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们就知道现在多享福了。”
他说完,也没追究,继续讲题:“好,我们来看看这一题……”
讲台上,年轻的老师讲完了数学题,下课铃声也刚好响起,他将书放好:
“好,下课了,下节课体育老师生病了,换成我的课,记得别去操场啊,下节课我们讲一下上次考的卷子,课代表一会上来把卷子发下去。”
班长喊了一句:“起立!”
学生们立刻站了起来:“老师再见――”
数学老师一出去,刚刚还乖巧的学生们立刻开始叽叽喳喳的互相说话,更多的还是哀嚎声。
“体育老师又生病了,他怎么这么多病啊,这个星期体育课就上了一节,剩下的全让数学老师和英语老师分了。”
一个学生趴在桌子上哀嚎,另一个学生戴着黑帽子,正从桌洞里拿了面包吃,一边吃一边道:“我看体育老师根本就没生病,你看他长得那么高大,怎么可能生病。”
“啊啊啊气死了,我篮球都带过来了。”
那个哀嚎的学生又是一阵惨嚎,戴着黑帽子的学生看了看课表:“下下节课语文课,语文老师让预习,你们预习没?”
他的同桌惨叫一声:“完了,我忘了!!”
前后桌的学生也都转过头来苦着脸:“我也没预习,怎么办啊,老师会不会抽我上去啊。”
他们语文老师最喜欢让学生预习,真的开始学了就抽人上讲台来说一下该学什么了。
一群年轻的学生个个愁眉苦脸,还有一个抱住了戴着黑帽子的学生手臂:“学霸大人,全靠你了,快点给我们说一下吧,现在看书也来不及啊。”
“行吧。”
作为学霸,黑帽子当然是很受欢迎的,他一应下,一群没预习的学生就围拢了过来,见这么多人,他索性站了起来,啃了一口面包才道:
“大概就是说民国的时候,一个叫宋记恩的医护兵写的日记,那个日记是他一起住的人保留着的,后来上交给了国家,里面详细描述了那个时代的一些特性和段青恩先生的伟大行为,朴素简洁的文字令人感动,主要表达了宋记恩对华国安稳的渴望和向往。”
“慢点慢点,我记一下……令人感动,主要表达了……”
一些学生甚至拿出了笔记本开始记,试图背下来,万一被抽中了,就按照这个来背。
黑帽子又啃了一口面包,“你们就记住一点,这个日记全程都是宋记恩在狂吹段青恩的彩虹屁,看的出来,他真的很崇拜这位段青恩。”
“那他的日记怎么是一起住的人上交给国家,他没后人吗?”
黑帽子回答的很快:“他牺牲了,为了保护一辆救护车牺牲,享年20岁。”
说完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一空,但黑帽子没有放在心上,继续道:“这点你们最好也记一下,老师可能会问。”
“好好好,记一下,20岁……”
“学霸就是学霸,给你点赞,为你打电话!!不过学霸,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吃面包啊,干巴巴的,下课我请你吃麦当劳啊。”
“不了。”
黑帽子低头看了看手上松软的面包,“我从小就喜欢吃面包,可能上辈子我吃不到面包,这辈子才这么喜欢吧。”
“哈哈哈哈哈人哪里有上辈子啊,封建迷信……”
孩子们的笑声透过窗户传到了外面。
拄着拐杖,白发苍苍的段青恩站在教室外面,听到里面纯粹的笑声,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来。
【叮!任务完成,请选择:1,度假,2,继续任务】
【继续任务。】
****
段青恩睁开了眼。
啊,娱乐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