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王谢堂前飞凤凰

厨房,阿土正在给手下点心娘子训话:“我是娘子教出来的第一人,舔着脸称娘子一声师父,你们是我教出来的。若是婚宴点心不能技惊四座,你我还有什么脸面在大厨房立足。不必隔壁那两个笑话,自己找根绳子吊死,免得丢人现眼。备选的糕点都端上来,给我瞧瞧你们的真本事。”

阿土如今也是手下管着几十人的掌厨娘子,一声令下,被选出的几名徒弟,捧着精致的白瓷餐具,依次放到长条桌上。

“双色荷花酥开得不够匀称,定是入油锅时候温度太高了。荷花并蒂这等好意头,咱们选这双色荷花酥废了多少心思,丁点儿不能错,再试。双佩结颜色不够艳,咱仿的是丝线打出来的双佩络子,既然要仿就要以假乱真,颜色、光泽,差一点都不成。再找其他可食的红色染料来,上锅再试。和合二仙是咱们这次婚宴点心中唯一一道北方点心,意义非凡。都说北方点心是官礼茶食,南方点心是嘉湖细点。既然要做官样,就要大气、庄重,有气派。不要做得这样小家子气,宁愿到时候分餐装盘,也要把官礼茶食的气派摆出来。”阿土对着点心样品一阵品评,最后拿起黄色外壳,内嵌黑色字体的嵌字豆糖尝了尝,满意点头:“不错,总算有个能过眼的了。黑芝麻浓香,黄豆细腻,甜味正宗,里面嵌的字也横平竖直没有歪曲,是用了心的。”

做这道嵌字糖豆的徒弟明显松了口气,笑道:“徒儿不仅做了喜字,还做了郎才女貌、百年好合、佳偶天成、早生贵子四套糖,若是摆盘时候,四套排开,中间摆喜字,更显精致。”

“若要做成套盘,其他嵌字用黑芝麻,中间这个喜字用成红色才好看,试试红豆泥。”阿土一声令下,徒儿接着忙碌。

嵌字糖豆是用饴糖炒制黄豆粉揉成糖片,黑芝麻也用饴糖炒制揉搓成条,按照字形黄色裹黑色,裹出想要的汉字,再把长条糖片切开,就是一个个寓意吉祥的嵌字糖豆。这是阿土在学够诗文之后自己发明的点心,文气十足。能在婚宴上有这么一道点心,阿土觉得没有辜负娘子教导。

如阿土一样为王怜花和图恩婚礼忙碌的人还有很多,光厨房就还有三位,阿白擅长做炒菜,这可是郗家独有秘方,铁锅快炒领先时代多少年,阿白也暗暗蓄力,准备惊艳众人。阿尧擅长烧菜和汤品,每道菜精美的像艺术品。他重新熬了高汤,准备兑现诺言,让庄园的人见识什么叫鲜美。还有王怜花庄园里原本的大厨,他被分做冷盘,对自己徒儿门道:“考验功夫的时候到了,定让男方蛮子见识见识咱的本事!”

都是独当一面、名声在外的大厨,虽两家主人合为一家,可下仆心里还是想争个高低,背地里免不得你骂我一声南蛮子,我骂你几句夷狄杂胡。

这只是厨房,还有绣喜服的绣娘,迎亲的侍卫、调度众人的管事,就连洒扫下人都卖十二分力气,为这一场婚宴做足准备。

当事人却早早乘马车出门去了。出了城里平坦黄泥道,图恩就不愿意坐颠散骨头的马车,骑在马背上,感受着微风拂面,以往初春她可不敢长期暴露在春寒冷风中。图恩笑道:“果然打通经脉之后,内力能储存得更多了。”

“能温养身体最好。”

“之前是直径八毫米的大漏勺,现在是直径五毫米的小漏勺。”图恩吐槽,她的身体被王怜花输送大量内力,直接打通经脉穴道,她如今再练内力能稍微储存下一部分,可与总量相比,仍旧微乎其微。她这辈子不可能如王怜花一般修炼成武功高手,更遑论达到曾经的高度。

“有就不错了,咱们也不图武功,只为了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图恩微笑,她这身体啊……

“大家都在忙,你把我拉出来做什么?”图恩突然问道。

“他们各司其职,我俩才能逍遥自在啊。”王怜花在微凉的春风中展开折扇,笑道:“婚礼是办给外人看的热闹,今天的礼物才是我想送给你的。”

图恩双颊一红,心中期待,不管什么时候收礼物总是让人心情愉悦。看着王怜花骑马摇折扇的模样,图恩心里感动,老夫老妻还玩儿惊喜,真是翩翩佳公子啊!

一路往山上走,图恩忍不住猜想起来,在山谷里种满鲜花,让无数彩蝶在内力作用下凝结成告白词句。或者登上这座高山,能鸟瞰山下景色,有独特风景等待着他们。又或者在山上修了他们初见、定情时的建筑,足以让人睹物思人。

想了一路,王怜花却带着她进了半山腰一处别院。中规中矩的别院建筑,婢女下人也没有异常,绕到别院后面,王怜花推开推拉门,里面是一个标准游泳池,连边上蓝色瓷砖都仿得特别像。

典型的中式建筑、中式装修里,出现一个标准游泳池,图恩……

“这是专门为你打造的恒温游泳池,引山上温泉水下来,活水,能自己循环。你身体不好,不能做剧烈运动,游泳是最好的锻炼方式。而且,还能看到现代社会的影子,怎么样,感动不感动?”王怜花站在门口,摇着扇子,风度翩翩问道。

感动……个鬼啊!把我的感动还给我,这么诡异的搭配是怎么搞出来的,我宁愿你把游泳池修成温泉池、华清池、许愿池……不管什么池,四四方方卡在雕花木门里,不觉得别扭吗?美轮美奂、山盟海誓都没有了,图恩扶额,原来王怜花时不时也要展现一下直男风范啊。

“我发现朝廷罢了你的官还是有理由的。”这种看不懂眼色的,早滚早好。

王怜花诧异道:“你不喜欢?不是你教训我实用实用,这又养身又实用啊!”

王怜花用金银物资都是两人共同资产,人一结婚消费就趋于理智,但是:“分得清什么时候实用什么时候浪漫才能抱得美人归啊。大兄弟,你这怜花公子的名号是怎么来的,难道以前大家见识都少的原因?”

“去去去,少气我。”王怜花赶苍蝇一样赶她,没好气问道:“游两圈?”

“来都来了!”图恩祭出妥协名言,换衣裳泡在游泳池里,以前没人这么奢侈用温泉水打造标准游泳池,图恩游了两圈,微微气喘,到浅水区坐着闭目养神。

“你以后准备怎么办?”图恩问道,自从他俩的婚宴请帖发出之后,朝廷就以“不修内帷”为名,罢免了王怜花巴郡主记室掾的官职。一些自认与王怜花、与图恩有交情的人,纷纷遣使、来信劝告,劝他们不要“误入歧途”。

“养望啊。”王怜花并不把官职放在心上,若是刚来的时候,他还受制于现实,无力反抗,如今这些年的字不是白过的。

“人家养望都是刷好名声,坟前结庐守孝啦,开办私塾授课啦,散播家财救济族人啦,还有编书,和名士交往、互相吹捧。我扒着指头数了数,你一样都干不成啊。”图恩揶揄他。

如今王怜花可真是干啥都不合适,亲妈早逝,亲爹有和没有一个样,他过继之后,在一支五服之内就他一个,守孝是别想,连给老师守孝这种擦边球都打不成。开办私塾授课、编书这些都是五十岁往上的名士大儒才干得下来,救济族人什么的,王与马共天下的王家,个个富得流油。至于名士,现在海内外名士还有谁和王怜花有来往。

“这是文斗,不行我还可以来武斗。”王怜花笑答:“大战在即,多存粮、修城墙、备兵甲,早晚有用武之地。”

“那我拭目以待。”

“不着急,我们都还年轻,总要等婚礼过后再说。试一试以往有交情的,谁口蜜腹剑,谁面冷心热,经事儿才能检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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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怜花和图恩的婚礼办得热闹浓重,晋兴、方义两县百姓参与狂欢。流水宴摆了三天,百姓也各自有礼物送上,不拘什么,都是心意。

双方长辈,只有郗道茂一人来了。王家没有长辈前来,只是王献之私下派了个不起眼的仆人,送了一箱子珍宝过来,连话都没留一句。郗家那边图恩听说郗僧施已被禁足,郗家干脆当没图恩这个人,既不派人呵斥,也不遣使恭喜,甚至没放出风声说要把图恩从族谱上划掉,好像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王怜花请了光鉴和尚做媒人,大婚他也到了。双方各自交往的朋友,有的送礼过来,有的没有反应,少数几个不在意的亲自登门道贺。

有个脑壳有包的,想踩着王怜花和图恩上位,准备在婚礼上慷慨陈词,一骂成名。刚开口吐出两个字,王怜花礼服大袖微动,一粒遣在衣服上的米粒珍珠弹射而出,刚好砸在他的哑穴上。

“这位郎君想必是太过激动,都说不出话来了,不着急,不着急。先去歇一歇,等想好了再说,我家主公不在意的。”卢钊笑着起身,两个才留头的童子把人扶下去。那两个童子瘦瘦小小的,身板都没张开,扶着比他们高大得多的士子却稳稳当当,不顾他挣扎比划,把人“扶”下去了。

能来的都是明白人,谁也不会为一个傻子说话。

婚礼继续,王怜花和图恩顺利完成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