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宁郡,晋兴县。
“明公,大喜,会稽送来一批耕牛,健牛足足三百头!”一个穿着劲装的中年男子从外堂快步进来,王怜花放下手中毛笔,笑道:“算算日子也该来了,除了耕牛可有其他。”
“还有母牛和小牛犊,咱们晋兴也能自己养育耕牛,自给自足啦!”狄安黝黑的面庞上全是笑意,他是本地人,新兴的晋兴县被战火犁过好几次,能活下来都是运气好的。
后面更进来的长须老者听他这愣头青的话,忍不住心里叹息,怪不得胡子拉碴也只是个九品。
“主公,会稽来信在此,随船一众货品清单也在此处。”长须老者正是卢钊,他就是那个倒霉鬼。王怜花曾与图恩笑言,在路上抓个替死鬼撑场面,免得当地下属官员百姓见他年轻面嫩欺生。
卢钊原是富农之家,也念过几年书,本职是种田的。跟着长辈南渡之后,无立锥之地,改行算命去了。借过天师道的名头,装过西域来的圣僧,生得慈眉善目,一脸官相,天生装神弄鬼的好材料。好死不死卢钊招摇撞骗撞到王怜花手里,不逮他逮谁?
“哦,终于到了,还是道路不便,三月才能通一次信。”王怜花接过信件,专心看了起来。先扫了一眼送来的物资,这些东西他不会截留,都要送到各村寨码头,充作民生之用。
如今晋兴县谁不知道明公与会稽老家亲眷有联系,每每看打着“王”或“郗”字的货船过来,商人们就团团围住,都知道上面有好东西。还有某些眉眼略深、鼻梁略高,穿着汉族衣裳,操着别扭的汉话,来买东西的,一看就是北地胡人。刚开始,打了不少架。几年前,还在战场上拼杀,桓温打下晋兴的时候,汉人杀胡人;苻坚大军开过,胡人杀汉人,血海深仇抹不掉。虽胡人没打到晋兴本地,但隔壁郡县亲友遭殃,胡、汉之间怎么也看不顺眼。
发展经济,没有区别对待顾客的道理,更何况胡人王公贵族是王怜花的主要交易对象。王怜花单独为胡人设了集市,可惜买方卖方都不买账,还是宁愿冒挨揍的风险挤码头。
挤了两年,挤呀挤呀就挤习惯了。汉人慢慢知道这些胡商只是做生意的,他们胡人各大部落各大姓氏相互攻伐,日子比汉人还惨呢,也不是他们杀的自家亲朋,慢慢就释然了。
胡人原先还趾高气昂,借着几年前的大胜扬威,在市场欺行霸市,然后被巡逻的衙役教做人。和当地百姓发生冲突,只要是他们无理,总会被强硬惩处,背后有什么贵人都没用。晋兴的新县令出人意料的强硬。好几次派了小股骑兵过来,都被打得大败而归。过后又与背后将军、王公拉拢关系,化解矛盾。胡人想要他们的商品,他们王怜花想要胡人的市场。慢慢大家都形成默契,为了几个商人,不值得大动干戈。
如今胡人汉人的区别,只有抢着买东西的时候用来骂人。
“小妹与我想到一处去了!”看着信中图恩说瓷盘不够用的事情,王怜花击掌,他已经在筹划烧造白瓷了。再过千年,这里可是有“磁器口”的名头,现在他成了老祖宗,就先把瓷器行业发展起来吧。
“明公,听闻随船押送了整整一舱的风干鸡鸭火腿来,这是卖给商人,还是……”
“找石中僚来,这是我给咱们晋兴衙役备的补给,都发到军中。”听听,一舱的肉,都分给士兵。当然,晋兴是没有资格建军的,即便身在前线,有便宜行事之权,晋兴的“军队”仍旧叫衙役。只是分了上战场杀敌的衙役、管街市治安的衙役、兴建工坊的衙役……
“明公不必找,见船来了,早早有人去营中通知石兄,他才不会放过这一船肉食。”狄安吐槽道。他和石忠辽都是三十出头的人了,在十几岁的小明公手下却干得津津有味,别的不说,只说着每日的肉,就足以让人死心塌地。
王怜花刚来赴任,狄安还有些看不起这面嫩的上官。没想到他一来,日子肉眼可见好转。考评官员总以劝课农商、教化百姓为标准。可作为基层官员,他太清楚若不能温饱,说什么教化都是白搭。
自家明公有本事,不怕前线虎视眈眈的大军,一来就买下大片土地,圈做庄园,相当于给百姓白送一笔钱。当时地方大族都看着新来县令的笑话,没行到明公引导百姓拿这笔钱,占了码头的地,干起货运。
他们晋兴自古就是码头,“古渝雄关”的牌坊就高悬在码头上。先前因战事威胁,没有大商家、大船队航行,让王怜花捡了个便宜。船运是个高投入高产出的行当,而他们明公最不缺的就是钱。没见这源源不断从会稽来的信件和物资,天下谁人不知,会稽出名门。王氏,刚好是会稽大姓。有家族就是好啊,一出生就在别人的终点上。狄安看着明公如今仍旧软嫩的脸蛋,下巴半根胡须没有,小小年纪已经做到七品县令,真让人羡慕啊!
初到任时圈下的庄园都被建成了工坊,里面出好铁、好铜和白瓷,反过来又给明公赚了一大笔钱。此时就任地方,个人财政与地方经济就挂钩了,怪不得有父母官之称呢?
“除了指名给我的箱子留下,其他都按旧例分了。剩下的东西全卖了,换铜、铁、马匹。”
“是!”狄安抱拳退下。
没有外人,王怜花才不端着架子,靠毫不客气问卢钊,“你来干什么?”
“主公,属下是来报喜的。瓷窑中烧出白瓷来了!”李钊不在乎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态度,奉上手中木盒。盒子里用大红布托着一个细口美人瓶,衬得光可鉴人的瓷器染上一层红晕,如美人含羞。
王怜花随口看了一眼,嗯,不错,有几分骨瓷的影子了。还是不够薄,若是再薄一些,能烧出其他颜色就更好了。
卢钊佩服得看着自家主公淡定模样,他刚看到这瓷器的时候,和看到满屋金子没有区别。转念一向,连方子都是他拿出的,这么平淡也属正常。卢钊本是个江湖骗子,没想到一头撞进真仙怀里。受几句气话算什么,他可是见过主公在树枝间飞腾的景象。这是活生生的谪仙人啊!
“好样的,双喜临门!等船回去的时候,装一船白瓷回去,免得她做菜都没有好盘子配。”
卢钊抽抽嘴角,“她”在主公口中出现太频繁了。卢钊隐约知道王怜花在会稽老家有位世交小娘子,多半姓郗,狄安这愣头青曾问过,主公答曰:“妹妹”。卢钊撇嘴,什么妹妹,是未婚妻吧。估计长辈们有默契,先让他们书信来往,日后必定要成一家人的。早晚是一家人,现在不是啊!一船白瓷做人情!居然拿价值千金的白瓷盘做餐盘用,只有你们世家大族才这么奢侈。
“外面胡商还等着呢!早说好给他们大量供货。”卢钊委婉提醒。
“哎,你懂什么,先紧着会稽那边。如今天下风潮从世家高门吹出,送回会稽正好。再分一批船到建康去,那里有钱人更多。至于胡商,也不要客气,明面上说我们的货都是从建康拿的,千里迢迢运输不易。暗地里高价走私,把那些胡人手里的金银铜铁都换过来,最好让他们把马刀都换成瓷器。”王怜花恨不得祭出茶叶的大杀器,可惜现在占领天府之国与他们毗邻而居的是氐人,天府之国可不缺绿色植物,茶叶的功效不能发挥。王怜花恨恨想,若是我能辅佐千古名相谢安挥师北上一统中原,茶叶肯定是要祭出来的。
“是,我这就去安排。”卢钊已经习惯听从王怜花的命令,听他这么说,免不得为胡人掉几滴虚伪的同情泪水。
这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啊,卢钊在脑子里想到古书《管子》,当年贤相管仲也是用类似的法子,拖垮了鲁国,杀敌于无形啊!
王怜花仙人的形象在卢钊脑中更清晰一些,心里的忠心与臣服更深一层。
王怜花挥退了卢钊,从漆盒中取出一张布帛摊在桌上。这是一张树状图,最上面写着政治、军事、文化、经济四排大字。做了县令,全面掌握一个县的方方面面。政治上,这里是前线,不必担心有人抢他的饭碗,钱能有命重要?他可姓王。文化忽略不计,如今的名士都在建康城,这里也发展不起受高门世族垄断的文化。
重点就在军事和经济上。用衙役打开军事的缺口,用前线做借口,多养一些兵。以长江便利的航运为依托,对内拳头产品是铁器,对外的糖衣炮弹则是白瓷。发展这两年,白瓷的烧造终于达到标准,王怜花誓把白瓷卖出黄金的价格。
从魏武帝曹操篡汉之后,中原大地都只能保持相对和平,所以形成了军政何合一的政治理念。晋以裙带关系篡魏,又不敌北边诸胡攻伐,南渡偏安一隅。连操纵废立之人都只能是掌握军权的大司马桓温,军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有这么多活生生的例子在,世人应该崇拜军人、向往军权才对。可人家就不,如今世族任职还讲究“清贵”,比如著作郎、秘书郎、黄门郎这种在皇帝身边担任秘书、机要之类的官职最受欢迎。治理百姓、劝课农商那是“浊官”。
只看此时受人追捧的美男,就能窥见他们的审美,卫玠是被看杀,何郎傅粉被传为没谈,受人追捧的是女性化的美。
啧啧,虽然晋人的政治理念有问题,但审美眼光还是有的。王怜花摸着下巴想道。
用过午饭,王怜花带着卢钊一起去庄园瓷窑看新烧制的白瓷。
王怜花一身劲装,不带衙役随从,翻身上马,奔驰而去。他如今功法小成,世间鲜有敌手,除非出动大军,否则留不下他。王怜花身量已经到成人高度,只是面容看着稚嫩,感谢此时偏于女性化的审美,少年人单薄的身形也不奇怪,加之王怜花气质稳重,到晋兴两年来做的事情有目共睹,大家也不再以年龄看轻他。
到了庄园门口,守门人恭敬送他们进去,大师傅已经等在瓷窑门口。
“赵师辛苦,今早送上的白瓷我已见了,果真巧夺天工。有了白瓷,于我是如虎添翼,赵师是我的恩人啊!”王怜花快步上前,扶起行礼的赵师傅。
“明公过誉,我一烧瓷匠人,得明公知遇之恩,才能继续烧制瓷器,明公才是在下恩人。”赵师傅,头发花白、胡子拉碴,不知什么年纪。若说他年纪大,摔打泥胚的时候,一身腱子肉,比年轻小伙子还能干。若说他正在壮年,一头花白的头发也没有说服力。
不管他的年纪,王怜花看中的是赵师的技艺。最先遇到他的时候,他正用小炉子烧造瓷器,日子过得可怜巴巴,一屋子图纸,烧出的瓷器虽然精美,可他没有门路,就摆在集市上卖。能在集市买卖的人都是市井人家,对他们而言,用陶器装东西和用瓷器装东西有什么区别。
赵师卖瓷被人“碰瓷”,有人污蔑他是主家逃奴,偷的瓷器。
王怜花路过,救了他,送他去暂居的小屋,却在屋中见着满屋图纸和那低矮的窑炉,当场请他到自己的庄园,专门烧制瓷器。
王怜花忘不了赵师当时的表情:“世人都崇尚青瓷,青翠莹润,光彩照人。我烧的瓷不一样,我烧白瓷,通体白色,不喜杂色。”
“无妨,无妨,光彩照人不一定要青色,白色也行。若是你以后烧厌了白色,可以烧其他颜色。若是你只喜欢白色,我找其他人烧其他颜色也一样。”
“窑炉可不便宜。”
“我有的是钱!”
王怜花凭借土豪作风,挖到一枚技术人才,才有如今成规模的白瓷窑炉。
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王怜花笑道:“赵师带我参观一下窑炉吧。”
赵师点头,带着王怜花往里面走。虽然来过好几次,但每次见都有新收获。此时的窑并不像王怜花印象中烤鸭或者烤面包那种圆顶窑,上头一个大烟囱。而是依地势而建造,随着山坡的走势,倾斜建造。烟向上走、气随烟升,这样的窑升降温度都快,可以快速烧成还原气氛。因窑身宛如一条火龙自山上而下,还得了个响亮的名号“龙窑”。
龙窑就是一个长条,分为窑头、窑室、窑尾三段。窑头为火膛,用来点火;窑室放置待烧的器物;窑尾为出烟口。窑的两侧筑有窑墙,墙中开窑门,用来装窑、出窑。窑的两侧各开有一排柴孔,用来分段添加燃料。走到窑头就是参观者能到的终点了,前面都是密封的,去也看不到什么。
“这一炉刚开始烧,明公往上走也看不出什么。”赵师傅淡定站在窑口,不再往里带。若要给他演示则要开炉,不在固定时间开炉,这一炉瓷器就算毁了。
跟在一旁的卢钊简直为主公手底下这群不会说话的人操碎心,你就不能说为了主公的安全,不往里走吗?这话听着是怕主公坏了瓷器,是吧?是吧!
王怜花十分尊重技术人才,就在窑口看着窑工把木材投入柴孔,笑问:“之前送来的石炭没用吗?”
“在新建的窑炉试验。温度还不能拿捏准确,不敢作用在正烧制的窑炉上。”
王怜花没看到瓷器,不过看到了窑工精神饱满、斗志昂扬的模样,心里也踏实了。
赵师傅把他领到主院客厅,拱手奉上一份图纸:“明公给的石炭,烧出火焰更明亮,温度更高。龙窑不能经受,在下有个想法,想改建窑炉。”
“这可是一大笔钱啊,现在不烧得挺好吗?”卢钊被王怜花安排管着一部分财物,一听要投钱就头大。之前两年瓷窑作坊一直亏损,好不容易见了成效,这家伙居然又要钱,他哪里是烧瓷的,他是烧钱呢!
王怜花摆手,让卢钊先别说话:“有多大把握成功?”
赵师傅老实摇头:“没有把握。”
“要投多少钱?”
“一年至少百金。”
不等王怜花说话,卢钊已经惊声问道:“百斤?百斤铁?百斤铜?不至于是金子吧?”
赵师傅沉默,王怜花也沉默,卢钊叫了起来:“主公,这可不行。现在瓷窑不是烧得好好的吗?衙门可没有余钱,您新征了五百衙役,衣食住行都是衙门掏钱。还有自北方越过边境而来的流民,按照之前推行的法令安置,免费发的耕牛、良种和犁,已经是会稽老家支援。还有这每日来往的船队,也是一大笔开销。您又不收停泊税,上哪去弄钱啊!”
“你还想着收码头税呢?不是已经收商品税了吗?怎么总不忘这一茬。我还有来船队,不是挣着钱吗?”
“可你花钱比赚钱快啊!”卢钊委屈死了,他留在主公身边是为了学神仙术,现在神仙术没学到,反学了一身市侩。他也不想啊!可晋兴人少,什么人都要顶上用,他好好一个修仙之人现在天天扒拉算筹。
赵师傅沉默,半响才道:“可以加修几座如今样式的窑炉,只是如今制式的窑炉不能适应石炭火力。若论对火焰的控制,还是石炭更有,石炭早晚要取代柴薪。若是研究出石炭烧制最合适的配比,这些新建的窑炉都是要拆的。”到时又是浪费,就成了明公口中的重复建设。
“为什么要拆!现在不挺好的!”卢钊不明白,现在的瓷器已经很白净了,先前试探着送到胡商手里,那些胡商倾家荡产也要买,他们太知道胡人王公的喜好,这些白瓷就是为他们而生的。
赵师傅沉默,他必生心愿是烧制更好的瓷器,可他也知道烧制瓷器太费钱。若非如此,他怎么会离开家乡,流落晋兴,险些饿死。明公于他有知遇之恩,他也不能耗费太多钱财,拖垮明公。
赵师傅想来半天,终于想出一个弥补办法:“在下有几位族兄弟也是烧瓷的,我修书一封回乡,若是有人愿意来,明公……”
“来!多多益善,只要都有赵师的手艺,来多少我收多少,待遇比照你供给。就是有你一半的技艺,我也要。”开玩笑,技术人才来多少收多少,都是生产力。
“那新窑?”赵师满含期待的问。
王怜花一咬牙:“建!”
“你有头绪没有,若只为了配合石炭高温,改建如今的龙窑就行。”
“听先父说过,北方有馒头窑,一直没有机会去看。若是能去北方一行,兴许可以做出。”
“你走了,窑炉怎么办?”卢钊没好气问道。
“我已教出了三个徒弟,都能烧出白瓷。”
“行吧,去吧。下次有商队去北方的时候,你跟着一起去。赵师想提高烧瓷技艺的心,我十分明白。只是自古改进工艺,无不耗费数年心血,赵师不必太着急。若是北方一行没有收获,也请继续回来烧制白瓷。”
赵师躬身下摆:“明公放心,赵肖文一定回来。家父乃是新平赵概,咸康年间先后在闽浙赣等地任职。因为人刚直不阿,疾恶如仇,为奸佞所不容,遂于永和二年隐居新平,传授乡人烧瓷之法。”
通报姓名、家族,这是效忠的意思吧。自从认识赵师,他就只说自己姓赵,连名字都不说。时人重承诺,通报家族姓名,就是拿家族名声和个人名誉做保证了。
“新平青瓷出自君家之手?”卢钊惊讶问道,一个集市捡的糟老头子,居然是新平青瓷的传人,那他是怎么沦落到吃了上顿没下顿,被人诬陷逃奴的地步啊?
赵师微微点头,他以家族为傲,又羞愧自己曾经落魄,让家族蒙羞。
王怜花不在意他的出身,也没听说过什么新平青瓷,青瓷最有名的是龙泉青瓷,离出名还有几百年呢!
不过赵概这个名字,总觉得有些耳熟。大约也是能在百度百科有词条的人物吧,少不得在某方面有突出成就。
王怜花又见了赵师教出来的三个徒弟,他们各自烧制的白瓷果然品质如一。
回城路上,卢钊真情实感道:“还是主公英明,这驾人之术,属下真是心服口服。以往,属下总觉得技艺不可外传,若是两年前赵师提出要走,属下定会建议主公除之,以免白瓷流落他人之手。如今见赵师如此,若是找到改良之法,一定会回来。若是被胡人所掳掠,他是宁死也不会吐露白瓷之秘的。”
“哦,你也会看人?不是招摇撞骗吗?”
“主公说笑了,他是新平赵家之人。赵叔朋赵公性情耿直,嫉恶如仇,他的儿子也有一身傲骨。”
“新平赵家很出名吗?”
“当世上等青瓷,都是经由赵公改良而来。难得赵公不以此谋利,教给乡人,新平人大多以烧制青瓷为生。”
王怜花点头,用你的父亲来评判你,这是此时评价人的标准之一。龙生龙凤生凤,老子英雄儿好汉。
这么一说,王怜花更觉得赵概赵叔朋这个名字耳熟,到底是在哪里听过呢?
对赵师的出身王怜花并不意外,他一定出身富家,不然不能识字。可没想到她家是专门烧制瓷器的。如他所说,世人以青瓷为上,他喜爱白瓷,认为白瓷才是更上等的瓷器。那么他来到这里,多半是因为理念之争了。自古以来的争执,理念是最麻烦的。其他原因还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但理念只能顺着他,理念不合几乎注定了要拆伙。
王怜花在心里对自己说:一定让他继续研究道路,千万不要拆伙。
王怜花忧心忡忡一路回了衙门,挥退众人,他才露出可怜的表情给图恩写信。我的表情一定能通过笔尖传递给阿恩:缺钱,求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