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三合一章

温怜没有想到在位面重组之后, 第一个就会遇上宁从骤。

她还没有来得及想所谓的剧情人物走向改变是什么,就狼狈的摔在了地上。

温怜原本是想要绑定白映趁机恢复伤势,但是没想到会遭受病毒攻击,伤的竟然更加重了。

她面色惨白,连站也站不起来。

新的剧情对温怜来说一片陌生,她只知道这里是五年前,自己现在绑定了宁从骤,其他的一概不知道。

在失明的青年开口说:“抓住你了”时,她心中不明所以。

温怜身上都是血,靠近的宁从骤却并没有介意。

青年时候的宁从骤面容还没有日后的沉峻,反倒像是一个气质从容的贵公子一样。除了失明的双目。

温怜想要说话,喉咙却刺的生疼,接着,被听见声音的青年抱了起来。

“很疼吧?”

他轻声问,语气温柔的像是在面对心爱之人。

温怜眸光闪了闪,感受着青年握在她腰间的手不断收紧。

经历了受伤和位面重组,她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即使那收紧的手不断地加剧着她的疼痛,温怜也无法再思考什么了。

随着她渐渐模糊的意识,一个清淡的吻落在了眼睫之上,她只听见了一句温柔叹息。

“乖,睡吧,睡着了就不疼了。”

久违的睡意袭来,温怜手指慢慢松开,伴随着青年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彻底失去了意识。

抱着怀里熟悉的人,宁从骤目光顿了顿,沉声道:

“欢迎回来,阿怜。”

他知道的,她总会回来的。

在看到温怜被车撞出去又消失后,宁从骤心就沉到了谷底。

五年前的画面再一次在眼前浮现。

她的阿怜又一次离开了。并且这次——是为了别的男人。

他眼睁睁地看着,几乎分不清自己心底是什么滋味。嫉妒,恨意,还有一直不敢承认的——爱意,交织在一起,随着温怜下意识地动作,一切戛然而止。

那辆车的动作慢到不行,在他眼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放。

温怜看见他的诧异,和下意识回护宁咎的举动,让他眼中刺痛。

那样的疼,甚至让他不想再要这双眼睛。

他的阿怜为了别人,不要了性命。

宁从骤一直站在原地,直到过了很长时间,宁咎晕了过去。周围的人群的嘈杂声渐渐消失,天黑了下来。

再次醒来,他回到了五年前。

那双眼睛,果真不见了。

察觉眼前一片漆黑,宁从骤慢慢笑了起来。

真好。

突然意识到这个世界其实是被人操控的,宁从骤心底没有一点慌张。他想着的只是:温怜又可以回来了。

这一次,他不会再放她离开了。

抱着怀里的少女,宁从骤眉梢微微露出一丝嘲讽。

温怜再次醒来是在一天后,她伤的太重了,整整昏迷了一天才醒过来。因为系统空间中了病毒的原因,她现在甚至连回去也做不到。

温怜做任务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困境。

想到自己之前居然一直误以为白映就是白瑛,她眉头不由皱了皱。直到这时,她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女主早已经死亡,但世界意志却不知道。它一直误以为白瑛的双胞胎哥哥白映是女主,也因此将本应该崩塌的位面延续到了现在。

直到自己强行绑定的事情暴露了白映的身份,世界意志这才察觉,女主白瑛已经死亡了。后面位面才会重组。

温怜想到这儿面色微微严肃了下来,知道自己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找到新世界里即将溺水死亡的女主。

不然,这个位面又会再次崩塌。

现在的剧情和走向已经完全不可控了,要是再重组一次,温怜也不确定会发生什么。

因为空间病毒,她已经无法联系到主神了。要是再出现意外,系统也许将会被彻底遗留在这无尽的空间碎块里。

她想到这儿再也顾不上自己的伤势,连忙起身想要去之前空间崩溃时检测出的女主死亡的孤儿院。

可刚起身,却被突然打开的灯光照的眼睛无法睁开。

温怜这才明白,现在不是晚上。

长久呆在黑暗里,让她有一瞬间的不适应。灯光照亮后,眼睫微微颤了颤,才慢慢睁开。

一直藏在暗中的环境慢慢映入眼帘。

周围都是熟悉的布置,甚至就在一天前,她还和宁从骤在这里谈过话。温怜这时才关注到,自己所处的地方是书房。

可是,书房什么时候有床了?

她心中闪过一丝疑惑,却在看到放在开关上苍劲修长的手时,迅速滑了过去,抛在脑后。

温怜不知道新世界里宁从骤有没有之前的记忆,想起昏迷前看到的东西,她心中极速旋转着,面上微微试探着叫了声:“阿骤?”

果然在她的话后,从灯光阴影里缓缓走出来了一道人影。

“吓到你了吗?”宁从骤空洞的双眼微微敛下,偏过头来。

青年手里端着药,打扮却和温怜第一次见他时保留的一模一样。

这样奇怪的组合任谁都会生疑。

温怜来不及疑惑分明数值保留了,为什么新世界里宁从骤的眼睛却还是看不见。就看见失明的宁从骤,温和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微微侧过头:“不过,你要去哪儿?”

他声音低沉,样貌和声音都和五年前的宁从骤一样,可是说话语气却不对。就像是居住在一个身体里不同阶段的两个人。

温怜心中顿了顿,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阿骤,我……”

她心中有各种疑问。

可走出阴影的青年却只是将手指放在唇边轻轻摇了摇头。

“阿怜,你生病了。”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喝完药我会告诉你的。”他声音低沉悦耳,表情也一片温和,因此即使是奇怪,温怜也没有多想。

犹豫了一下,接过了宁从骤递来的药。

自己虽然身体始终不会死亡,但那些伤还是得靠药物来治疗。现在系统空间关闭,自己只能喝人类世界的药来治疗了。

在宁从骤静静地等着她时,温怜抿了抿唇,道了声谢后端起杯子喝了口。

入口的苦涩在口腔蔓延,温怜呛了一下,有些不太适应人类的药物。正想着要不捏着鼻子一口气灌下去,就看见了宁从骤递过来的糖。

他分明看不见,却对她的情绪了如指掌。

灯光下,宁从骤矜贵沉雅的面容柔和了些:“吃个糖吧。”

他语气像平常一样,温怜却分不清是像五年前还是五年后。

这样的感觉在心头滑过,虽然面前的宁从骤什么也没做,可温怜心中还是有些奇怪。就好像,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了。

这个新世界里处处透着违和。

两人此刻的位置完全相反。

之前是温怜督促宁从骤吃药,现在却是宁从骤督促温怜。

垂眸将药一口气喝完,温怜拿过糖时不小心碰到宁从骤指尖。青年眉头微微皱了皱,感觉到那一丝瘙痒划过心间,面上却毫无变化。

温怜不懂药理,但却也知道宁从骤拿来给她喝的药一定不会太差,她隐去心上怪异,等到可乐糖将口中苦涩压下去后,才开口:“谢谢,我后面一定会还给你的。”

少女语气真挚。说还给他时,既温柔又坦然。

空气寂静了下来,显得有些尴尬。

过了会儿,宁从骤唇角微微勾起,摇头道:“你帮了我这么多,现在只是换我来而已,只是一点药材,阿怜不要客气。”

他并没有隐瞒自己有记忆的事,表情也恢复了平常。像是真的感谢她。

温怜一直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东西,可是却始终想不起来。

她眉头紧皱着,虽然关心宁从骤为什么变成青年模样后突然失明,但却知道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自己。

落水死亡的女主。

这件事时时提醒着温怜,叫她不敢疏忽。

心中的话组织了一番,她刚想要开口,就觉得额角似乎有些疼痛。

那疼痛来的猝不及防,和之前被病毒攻击时灵识受伤一样,

“怎么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宁从骤出声问。

他一半站在阴影里,没有人看到他此刻的表情。

温怜轻嘶了声,强行压下疼痛,还是看向了宁从骤:“阿骤,你能不能送我去一个孤儿院。”

事出紧急,温怜也顾不上隐瞒什么的了。

解释什么的,后面再想吧。

她现在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空间关闭后也无法得知女主具体的溺亡时间,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立刻赶到她的身边。

她心中焦急,语气中也隐隐透露出了一些。

温怜克制着疼痛,着急地说着。却并没有注意到在听到她要离开后,宁从骤一瞬间阴沉下来的神色。

属于青年宁从骤身上的疏离温和褪去,变成了她五年后再见到的,宁先生沉峻强势的样子。

“阿怜去孤儿院要做什么?”

他将药碗放在一边,敛去了神色。半明半暗的光线微微照出青年紧抿的薄唇,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意。

温怜没有察觉到宁从骤语气的变化,心里还想着女主的事。刚想着要不要告诉宁从骤自己是要去找一个人。

下一秒,就被一只冰冷的手顺着脸颊划过。

那只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皮肤,在雪白柔软的肌肤上留下一片红印,温怜长睫颤了颤,有些不解地抬起头来。

她此刻眼底映出了宁从骤的面容。

优雅,从容,可隐藏的深沉却慢慢显露了出来。

“阿骤,你?”她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听见那道低沉的声音道:

“你的眼里没有我。”

还不等她反应,那只手就轻轻拂在了她脖颈间最脆弱的地方。被接触敏感位置的危机感让她僵住了身体。

——那只冰冷的手,像是随时能要了人性命。

语言可以骗人,可气息却不会。

温怜心中警铃响了起来,终于知道违和感在哪儿了。

宁从骤却慢慢勾起了唇角:“——终于抓到你了。”

这一次,她又听见了在昏迷之前一直疑惑的话。

忽视了很久,始终抓不到的怪异涌上心头,温怜脸上温和的神色不再,慢慢凝重了下来。

她不明白宁从骤为什么忽然做出这样的举动,或者说,他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

——抓住你了。

她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多,想要伸出手,却因为伤势太重,什么也做不了。

直到那个人手指顺着领口缓缓下移。

“阿怜,你骗了我。”

“你知道,在看见你为宁咎豁出性命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分明从来都是那样温柔的告诉我:为我而存在的。”

沾染了血的裙子一点一点褪下,宁从骤语气平静:

“我恨不得,杀了你。”

在裙子剥离的时候,血腥味愈加浓郁。

宁从骤面色更冷。

那是她为宁咎受伤的证据,他想到这儿指节发白,眉眼按捺隐忍。

在车子过来的最后一刻,温怜没有看他一眼。

她满心满眼都是宁咎,连自己也不要了。

宁从骤喉间嘶哑,第一次觉得荒唐可笑。可在荒唐之后,他亲眼看着温怜消失,心也慢慢沉了下来。

这个世界,他唯一信任且爱慕的人,一直在骗他。

他的存在像个笑话。

“阿怜。”

宁从骤忽然叫了声她的名字。

肌肤在黑暗中因为冷意,失去了原本温润的光泽。温怜身上满是淤痕,那还红肿着的膝盖也暴露了出来。

她向后退了一步,眉头紧皱,心中一片纷乱。

“疼吗?”他再次问。

温怜没有说话。

游乐场外被撞见的一幕涌上心头,她这时隐约猜到了宁从骤变成这样的原因,只是却没有想出解决的办法。只能在这件事上秉持沉默,害怕多说多错。

她对上宁从骤平静面容,终于问出了一直以来疑惑的问题:“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青年因为失明而显得漆黑摄人的目光转向着她,缓缓露出一抹笑意:“我的眼睛?阿怜,只是欠你的,我都还回去了而已。”

灯光再次暗了下来。

温怜身上的疼痛感袭来,只觉得连指尖都在发冷。她听见宁从骤语气从容,一字一句:“这里是新的世界啊。”

他声音清晰沉然。

“新世界”三个字猛然撞入识海。

温怜感觉自己神智分明是清醒着的,可是意识却在一步步衰退。坚固的记忆城池随着那一句话溃不成军。

“轰”的一下,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轰然崩塌。

往常熟悉的书房恍然变了一个模样,落地窗被狰狞的铁栏焊死,窗帘外隐隐幢幢透出的光亮,在接近冰冷的铁器的一刻就被吞噬。

整个房子都在静默与无言中愈加心惊。

和外面光下的雪地相比,铺了地暖,有着雪白毛毯的房间看着就像是一个精心布置过的驯兽笼。

她迟钝的想要重复宁从骤口中的话,却在檀香味靠近时再次闭上了眼。

温怜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想到的是:果然一切都不一样了,新世界里宁从骤变成了这样,那么宁咎呢?

在剧情重组之后,宁咎也回到了五年前。

不过,回来的是十八岁目睹温怜为了自己死亡的宁咎,并不是五年前那个性格只是稍显沉默的宁咎。

新的剧情世界里,世界意志自动填补bug,宁咎和宁从骤原本十一岁的年龄差距变成了六岁,在温怜回来时,他已经十八岁了,在这里靠着一个念头度过了五年。

宁咎从来没想到,自己还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他从满地的血泊中醒来后,回到了自己刚准备被送到宁家的时候。缩小的身体,还有周围的环境让他意识到了不对。

这里不是温怜离开的地方。

桌上的日历显示着时间是五年前,甚至他收拾好的行李箱也在这里。那是刚开始,他准备去宁家的时候……

时间竟然回到了过去!

宁咎死死握紧掌心,眸底通红。

宁家分支败落,自己寄人篱下,一无所有。可是这一刻,他竟然想笑。

他回来了。

是不是意味着:他还有可能,再次见到温怜?

——在那一幕前,紧紧抓住她。

这个念头一升起就再也压不下,他冰冷沉寂的眸光中终于露出了一丝光亮。他要在这个世界里活下去。

很快,他发现了自己年龄上的不同,还有周围一些细微的变化。这个世界和之前的世界有些不一样。

宁咎知道。

可是没关系,只要能等到阿怜,无论怎么样都没关系。

他并不在意这个虚假的世界。

只有温怜,能牵动他心神。

在搬去宁家的那一天,宁咎毅然选择了另一条路。

他拒绝了管家。

既然当个简单的学生让阿怜受伤,那么,他便不当了。即使是在刀口舔血的恶人又怎么样?

他宁愿永远活在地狱里,也不会再让温怜出事了。

少年冷漠眉眼低垂,却如噬血的刀锋,锋利的叫人心惊胆战。

还有一些时间,首先,他要替阿怜报仇。

宁咎慢慢闭上眼,温怜死时的一幕幕一直闪现在他眼前。他回忆起那个冲过来的车子的车牌号。

那不是意外,他知道。

他眸底发红,那些积藏已久的戾气再也压制不住。

是周家。

他曾经调查周阳的时候见过那个车牌号。至死也不会忘记。

宁咎知道是自己心慈手软了。

他应该杀了他的,不,不只是他,还有他们。所有害自己失去温怜的人,他都应该杀了。

他的阿怜才刚刚和自己表白,他本来做好准备等到考完试就带阿怜离开的。

不过好在,还可以重来。

消失的温度似乎还在指尖残留。

宁咎面色狰狞如恶鬼,想起那些人,眼中寒意凝滞。

这一次,他不会再手软了。

宁咎知道,要想扳倒周家,光靠他一个人还不够。宁从骤不一定会帮他,而他也不会去向他寻求帮助。

他必须有自己的势力,才能保护温怜。

从十二岁到十八岁,六年的时间,宁咎没有再像之前一样回到宁家,他褪下少年的心绪,彻底融入了黑暗里。

冷漠却身处光明的宁咎被彻底杀死,剩下来的,只是那个一刀一刀将周阳千刀万剐的恶鬼。

他彻底将从前不敢告诉温怜的一面,释放出来了。

宁咎知道,在这样让人一步步堕落的黑暗里,他要一直等到温怜回来。等他的救赎再次出现。

空间中了病毒,一切功能都已经停止,温怜并不知道,在新的世界里,宁咎已经成为了地下世界里的人人不敢提及的禁忌存在。

那念头一闪而逝,她就失去了意识。

看着女孩不再反抗,宁从骤指尖顿了顿,眉眼终于平和了下来。

“阿怜,乖一点,不要再逃走了。”

在宁家工作的人这几天都发现宁先生好像有些变了。

刚刚失明那会儿,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生怕宁从骤的怒气牵连到他们身上。可是他们胆战心惊了很久,却发现宁先生并不在意。

失明于他的影响好像只是多了一个手杖而已。

宁从骤处理事情有条不紊,甚至隐隐比以前更狠了些。这样平静下的雷霆手腕,比之前更甚。

叫那些想要借机争夺宁家家产的人都不由有些忌惮。

而更可怕的是,没有人知道宁从骤以前就是这样,还是失明之后才渐渐露出本性。

那些蠢蠢欲动的人,讶异于自己竟然在不过二十来岁的宁从骤身上,看到了比当年声名最望宁家家主更重的威势。

“今天的会就到这里,还有什么事吗?”盲眼青年坐在高座上,语气淡淡。

底下人互相看了眼,原本想要说的话都咽了下去。之前趁着宁从骤失明最先发难的人已经暗中消失的无影无踪,任凭他们怎么查也查不出来。

三个分支家族一夕落败,损失惨重。

在此之前,没有人想到面前这个骄矜寡言的贵公子有这个本事。他们心中犹疑,可在看到宁从骤黑漆漆地双眼时却忍不住顿住。

“还有什么事吗?”

宁从骤再问了一遍。

沉然的声音隐隐有几分不耐。几人心中微凛,连忙摇了摇头。已经有人拉开了会议室的门。

他们连忙起身离开,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种走晚了就再也离不开的错觉,就连脚步也匆忙了起来。

直到脚步声远去,宁从骤才敛下不耐。

“宁先生。”

管家弯腰看着他。

宁从骤接过浇花的水壶,走到了窗边。

分明是看不见,可手腕却精准地对准花盆,没有一丝偏移。

这样的场景任谁看了都会害怕。

管家眸光闪了闪,不敢抬头。

似乎是知道旁边人的害怕,宁从骤心中顿了顿,却并没有说什么。这是他第二次体会失明的滋味,却没有一丝不甘。

更深的情绪被掩埋了起来,他表情平和,过了很久才淡淡问:“让你找的东西都好了吗?”

“先生,治疗身体的药都找好了,至于肌肉松弛剂,这个长期注射……”

管家说到这儿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却没料到陡然对上了宁从骤微微偏过的侧容。

青年下颌弧线优美,一双眼睛原本也生的极为好看,可这样一张矜然温和的面容却如今却只让人胆寒。

他心中微怔,没注意到宁从骤一瞬间淡下来的面容。

“我心中有数。”

这一句声音有些淡。管家连忙这时才反应过来,连忙低下头去。

索性宁从骤最后并没有为难他,只是挥手示意他离开。

会议室的门被关上,宁从骤放下洒水壶,过了会儿,又重新拿了起来。水滴顺着枝叶没入,原本干燥的花盆被湿润的泥土缠缚,一点一点,直到再也看不见一点亮色。

风顺着打开的窗户吹进来,将留在枝头的残花也吹落了下来,瞬间被泥土覆盖。原本清新的盆栽就像是吃人的野兽一样映着男人过分沉峻的面容,显得既残忍,又温柔。

时针走到下午六点,微微响了一声。宁从骤抿了抿唇,忽然笑了起来。

时间到了,他的花朵也该醒了。

距离上次醒来不知道过了多久。

温怜身上那条染血的白色裙子换成了一条纯色的睡裙。柔软的面料包裹着身体,温怜垂眸坐在床上,莫名显示出几分世事外的温柔。

系统的本性让她无论怎样,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都不会褪去,也永远不会对着宁从骤恶言相向。

即使温怜这几天一直被关在书房里。

宁从骤并不经常来看她可是却总是知道她的一举一动。

喝药时有没有吃糖,晚上睡觉会不会觉得热。

一切的一切。

这里就像是为她打造的一个舒适圈。只要她想什么都会有。甚至,只要随意一个念头,那些东西就会被人立刻改变。

安逸,奢靡,又私密。

可唯独没有自由。

索性温怜并不是耐不住寂寞的人,她能够独自在休眠舱呆五年,现在当然也能够在宁从骤给的陷阱里做到坦然。

她此刻早已经想明白阿骤为什么要这样。

那天青年的话一句句回响在耳边,温怜心中顿了顿,这才知道那次的欺骗给他带来的伤害。

——他在恨自己。

温怜知道宁从骤在等她的一句解释。等她告诉他,为什么会和宁咎在一起,又为什么会愿意为他受伤。

可这个问题却是温怜无论如何也回答不上来的。

她知道不能再撒谎了,可真相也不能说出来。

这也是她这几天一直沉默的原因。

索性在重新组合世界的时候感激值已经存档了,在新的世界里,之前的数值是不会掉的。温怜也不担心自己再次掉感激值。

她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养好身体,然后再说服宁从骤放自己离开去救女主。

即使是在这种时候,温怜也冷静了下来。

除了最开始猝不及防被关起来的讶异外,她一切都表现的十分自然,好像现在的囚笼毫不存在。

少女的眼中没有愤恨,也没有委屈,可惜宁从骤却看不见。

在听见门锁响动后,温怜抿了抿唇,慢慢坐起了身。她身体还没有好,行动也困难。在宁从骤进来后,眸光微微顿了顿。

“今天厨房炖了些汤,味道还不错。”

他将食盒放在桌上,语调平淡。

除了那一次在她直言要去孤儿院时表露过激烈情绪外,宁从骤这段日子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矜贵,自持。

他将饭打开递给温怜,以为面对囚禁她的人,温怜会生气,可是少女却只是犹豫了一下,就接过了汤。

宁从骤虽然有丝讶异,但却没有表现出来。

他眉眼微微柔和了些,下一秒在收回手时却听见温怜开口:“对不起。”

寂静的空间里,那一声格外清晰。

原本换算平和的氛围被打破,宁从骤神色顿住,情绪慢慢阴沉了下来。过了很久,才平静开口:

“对不起什么?”

口中的苦涩似乎已经熟悉了,温怜没有看那枚可乐糖,眼中微微闪过一丝犹疑,还是开口道:“对不起,我……我和宁咎的事。”

温怜知道宁从骤也许是误会自己喜欢宁咎,可因为无法透露任务的缘故,她如今也只能让这个误会继续下去。

温怜只希望,看在自己主动承认错误的份上,能做出一些弥补。

“我骗了你。”

她终于承认了这件事,宁从骤却没有一丝放松。

在听见宁咎名字的时候,他面上情绪愈加可怖。那丝平静下隐隐有些暴风雨前的宁静。让温怜心中顿了顿。

“阿怜终于愿意告诉我,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了吗?”他嗓音沙哑,慢慢开口。

可温怜沉默了很久,又只是又说了句:“对不起。”

宁从骤从来没有这么恨过这三个字。

“对不起。”他重复了一遍,心底暗意翻涌,可声音却平静的不像话。

“阿怜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只不过是我自作多情,以为我们是两情相悦而已。”

她总是能轻易刺激到自己的情绪。

在心底最深处一直存放的告白这时候说出来。

宁从骤心中缓缓下沉:

“那时候,你将眼睛换给我,我一直以为你是喜欢我的。”他说到最后笑了起来,像是在嘲讽自己。

温怜没想到他会这样说。这时才是真正诧异,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当时帮助他的举动会让人误会。

在刚才那句话突如其来的告白之前,她一直以为宁从骤只是单纯的厌恶一心二用的背叛而已。

却没想到他是喜欢自己。

温怜想要解释,却发现竟然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我只是想要帮助你。”

她言语顿住,宁从骤已经不在意了。

如同再次失去的眼睛一样,他身上有什么好像已经坏掉了。

“阿怜,你想不想去外面看看?”

他忽然问。

话题转变的十分突然,可宁从骤神色从容,似乎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即使知道这个问题在这时候问出来有些奇怪。

但想到女主,温怜还是默认似的沉默了下来。

宁从骤心中嘲讽的勾起了唇角,面上风度矜然。

“那么,阿怜,陪我一晚吧。”

“主动陪我一晚,我让你出去。”

如果她是想要出去见宁咎的话,那么,不如他亲手碎掉她的梦。

他对她一向仁慈,在她第二次出现后,也一直轻易信任收敛。

他怕吓到阿怜。

毕竟这些年,他早已经不是当初的宁从骤了。

可是现在,不用了……

他可以将恶意彻彻底底地坦露给她看,看着那朵温柔的花朵被露水压碎枝叶,无法承受,一点一点被——占有。

在宁从骤话出来的时候,温怜愣了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

当宁从骤重复第二遍的时候,她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温怜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

宁从骤给人的印象一直是疏离沉峻的,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是她看见了青年眉眼间冷漠的欲气。

忽然明白,他不是在开玩笑。

他很认真的告诉她,阿怜,决定权在你手上。

即使是知道宁从骤厌恶背叛,温怜还是不可控制的后背起了一丝冷意,手脚发凉。

“我等你的答案。”

宁从骤没有在乎温怜怎么看他,在说出这句话后,心中情绪渐渐归于平静。

在听见敲门声后,他淡淡收起手杖,转身离开。

书房里的窗被钉的死死的,只能从窗口露出的缝隙里,透出一丝光来。温怜身上微微有些发凉。

直到门被彻底关上,才回过神来。

——“陪我一晚。”

这样的要求,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

系统空间紧紧关闭着,房间里只剩了她一个人。

这几乎是温怜穿书以来遇到的最危急的时刻。她做任务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状况。

宁从骤的偏执完全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

那些误会与偏执都是因为他喜欢她……温怜心中微顿,猛然想起了被自己忽略很久的外挂。

“日久生情。”

难道是这个的缘故?

可惜现在没有任何检测的途径,温怜即使怀疑也只能咽在肚子里。

随着宁从骤的离开,整个书房又恢复了黑暗。

温怜下地走到窗边唯一可以看见光的地方,心中微沉,也不知道女主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而另一边,白映看着低头画画的妹妹,眼神深了下去。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温怜在甩开他的手,质问他时的表情。

“你不是白瑛?”

他精致的面容缓缓浮上恶意,即使是阳光照在身上,也无法再温暖。

她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一个恶心的病毒。

这就是——他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