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暇回了妖皇殿, 坐在那里沉思了许久, 鲲鹏的确是个足以利用的对象, 但,要怎么用,她确实也没把握。
不过, 现在淮真已经与圣人成契,倒是完全不用担心,鲲鹏敢对淮真有什么非分之想。
无暇是看不上鲲鹏的, 哪怕他是个大罗金仙,在这妖庭乃至洪荒大陆中, 实力足以排的上前百, 但唯有一事, 无暇绝对不能原谅。
巫妖大劫之中,在东皇和妖皇为了妖族的未来, 焦头烂额的时候,在各大妖帅都一一陨落之后, 唯有鲲鹏,在妖族战况不利之时, 突然下落不明,导致妖族彻底落败,妖皇和东皇也不幸陨落。
而在东皇陨落之后多年,无暇听说,东皇钟到了鲲鹏手里。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何事,但无疑, 鲲鹏在战事关键之时,突然抽身离开,简直就像是故意的,而且也的确给妖庭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导致妖族落败,最终沦为最下贱的洪荒生灵。
这样的一个人,无暇怎么可能完全信任他?
白绫走了进来,看她面色不太好,小心翼翼问道:“妖后,您叫我?”
今天一大早,无暇就说要回一趟鲛人族,不需要她随侍,这才出去多大一会儿,怎么就回来了?白绫心里很忐忑,生怕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又要遭殃。
无暇也没看她,只道:“最近你多出去转转,注意着淮真那边的情况,一有动静立刻告知我。”
白绫立刻应下:“是,我这就去。”
无暇又喊了她一声,叮嘱道:“若是鲲鹏问你什么的话,先不要说。尤其是跟淮真有关的事情,一个字也不许说,知道吗?”
白绫讶异,却也没敢多问,只点头应下。
出门之后,她才察觉到,这话似乎哪里不太对。鲲鹏妖帅,为什么要问关于淮真的事情?他又是何时认识的淮真?
不过始终不是什么好事,自从淮真再次出现之后,她们这些陪侍侍女的日子,就越来越难过了。一边是众人对淮真好奇,想着法子打听她的各种消息,尤其是喜好,一边是别有用心的大公主和族长,她们这些修为低下又没什么能耐的小人物,夹在他们之间,左右为难,偏生自己又做不了主,着实不好受。
白绫在心里叹了口气,也不再想那么多,急急忙忙出了妖庭。
得了无暇的保证,鲲鹏也并没有彻底放心,他很着急,心里总有种惴惴不安的感觉,免得夜长梦多,他得赶紧想办法见到淮真。
鲲鹏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执念,并不太正常,他仿佛忘记了,淮真并不是未婚的女子,她的道侣也不是一个普通人,不能像往常那样,看中了的,直接抢过来就是。
此刻,鲲鹏满心满眼都是淮真,想起初见那天,她穿的裙子,发上带的簪子,觉着她应当是喜欢这些东西的,便翻箱倒柜找了不少出来,堆满了半个房间。
然后,突然就意识到,那个女孩子并不属于他,顿时泄了气,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眼神里一片茫然,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羲和扶起无暇之后,并没有着急离开,站在内殿的入口处,冷眼看完了这一幕闹剧,看到鲲鹏转身走人,无暇也正准备回内殿来,然后这才回了自己的偏殿。
一进门,羲和就坐在榻边整理自己的衣物,假装许久未归来,有需要事前要忙的样子。直到侍女将房间打扫完毕,带上门出去之后,这才从乾坤袋里拿出来一个小瓶子。
这是个白色的小瓷瓶,样子很好看,小小的一个,握在掌心里刚刚好。瓶身上面的花纹是太阴星独有的月桂树,一看就知道主人可能是谁。
这种小瓶子是羲和多年前特意找人定做的,用来盛装月桂树上的滴落下来的露水,其中蕴含着丰富的灵气,用来酿酒最好不过了。
而这些年来,不论是灵露还是灵酒,羲和姐妹也已经送出去不少了,几乎大半个洪荒的人都知道,这瓶子是属于她们姐妹独有。
但是现在,这瓶子里面装的,可不是露水,而是灵气——无暇身上的灵气。
当年为了多收集一些露水,羲和在这些搜集类的小术法上面下了不少功夫,这术法也算是练习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是以才能轻轻松松将无暇身上的灵气取了来。
自从拿到黄中李,也过去不少时日了,而至今,无暇的修为还是那个鬼样子,就知道,她根本没有服用黄中李。
若说她知道淮真身上灵气的秘密,一直刻意压着修为,是为了得到某种好处,但是现在,淮真进阶,为何还不见她有任何动静?还是说,因为无暇的修为已经到了玄仙,所以不便再进一步,而淮真这个太乙真仙尚有可以进阶的机会?
羲和想不明白,也不可能想的明白,小小的鲛人族,不过洪荒大陆上一个无甚名气也无甚特别的生灵一族,在无暇突然嫁给妖皇之前,谁也不曾注意过这样一个小族群。
就算是现在,有妖庭作为强大的后盾,这些年来,鲛人族的太乙玄仙境界族人,的确是多了几个,但也仍是算不得什么,太乙玄仙境界的人,洪荒大陆少说也有上万人。
踟蹰了片刻,羲和便将小瓶子收了起来,然后推门走了出去。
侍女正要送灵茶进去,就看到羲和走了出来,顿时愣住,连行礼都忘了,只问道:“殿下,您又要出门吗?”
羲和笑着回道:“这次很快就回来了。”
侍女“哦”了一声,道:“那我把灵茶送进去了,您回来了记得喝。”
“好。”
羲和出了妖庭,直奔紫霄宫而去。
这些时日以来,淮真正在紫霄宫内,快活地吃着美食,吃饱了就睡觉,小日子过得十分舒坦。
直到这一日,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便蹭地爬了起来,推了推身边的鸿钧:“那块破石头好了没?后面的剧情可以看了吗?”
鸿钧没有动,依然躺在吊床上,,像是没睡醒似的,懒洋洋地回道:“你不能看。”
淮真:“为什么?还真的搞歧视啊?”
“你太美了,前世镜怕闪了眼。”说这话的时候,鸿钧的语气里,一点恭维和赞美的意思都没有,平淡得就像是在说“今天也出太阳了”,听上去就很怪异,更多的像是在嘲讽。
淮真就很生气,一脚踹到了他腰上:“承认我长得美有这么难?”
鸿钧立刻就坐了起来,捂着腰看向她,一言不发。
淮真缩回了脚丫子,眸子忽闪了几下:“干嘛?你腰不行了啊?”
鸿钧看着她,似笑非笑:“你说呢?”
淮真沉思了片刻,不怕死地建议道:“要是你自己治不了的话,那不如,去找个名医……”
话还没说完,淮真就被压倒在床上了。
鸿钧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面无表情,看上去格外严肃。
淮真咽了咽口水,漂亮的眸子眨巴眨巴,乖巧地不得了,正认真想着该说点什么好给鸿钧挽回男人的尊严,就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喷了鸿钧一脸口水。
“哎呀,不好意思,我给你擦擦。”
淮真刚伸出手,鸿钧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握住了她的小手:“行了,别装了。”然后又皱了皱眉,“你吃什么了?怎么一股子奇怪的味道?”
淮真:“……螃蟹,八只爪子那种,钳人很疼的那个。”
淮真给他比划了一下,之前鸿钧是见过这种东西的,但总觉得长那么丑,怎么可能好吃?他自己不肯吃,也不让淮真吃,馋了许久了。
鸿钧:“在听我的话和吃的之间,你总是选吃的,对吧?”
“要不然呢?饿着我家崽怎么办?”
鸿钧捏了捏她的脸颊:“就你有理!”
“那块破石头后面的剧情,真的不能给我看了吗?可是没有我的灵气,就不会出现与我有关的画面,对吧?”
淮真也不傻,鸿钧特意带她过去,肯定是有用处的,那么远又那么冷,除非必要,他怎么可能非要带她去一趟不可,鸿钧巴不得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想,每天像个猪一样,吃了睡睡了吃才好呢。
“养猪比养鱼可要轻松多了。猪只要圈在这里,给点吃的就行,鱼还得给建个池塘,还得看着点鱼食,吃少了容易饿死,吃多了容易撑死,娇贵得很。”
淮真微愣,随即反应过来,这狗比又用读心术!
“你又想念我的天马流星拳了吗?”淮真咬着牙,握起小拳头,阴森森地瞪着他。
鸿钧又笑了起来,他这个人的笑点真的很奇怪,有时候说他好话都不开心,有时候骂他却很开心,比如现在。
作为一个心理正常的少女,淮真无法理解。
鸿钧捏了捏她的脸颊,像是揉团子似的,看着她漂亮的粉扑扑的小脸被捏成各种各样的形状,五官也跟着变形,做出各种有趣的样子,却并不显得丑陋,就十分开心。
捏够了之后,鸿钧才又说道:“后面的部分,大概跟我也有关系,所以只需要我的就行了。那是天机,你不能看。”
“看了会怎样?”
淮真本没有这么大的好奇心来着,作为一个死宅,怎么可能会有好奇心?不过,因为她知道这是一本同人文的世界,许多细节已经与她所知晓的神话故事不太一样了,再加上自己的炮灰命,淮真就很迫不及待,想看看自己还能苟多久,大概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死掉的。
鸿钧瞅着她:“不会怎样,只是看不到而已。”
“那你想想办法呗。”淮真抱着他的胳膊,开始撒娇,然后一顿猛吹,“你可是圣人啊,你不是洪荒的主宰者吗?还有什么是你不能做到的?没有吧?我相信你一定没有事情可以难得倒你!”
鸿钧显然很享受她这副作态,任由淮真趴在他肩头蹭来蹭去,却在听到后面几句话的时候,唇角突然勾起嘲讽的弧度。
——主宰者?原本的确应是如此的吧?诛魔之后侥幸活了下来,靠着这份功德,成了洪荒第一位圣人,与天道共存,多么荣耀多么光辉!
然而,谁又知道,这不过是一场算计。不过,他始终想不明白,那个不在天道范围内,却可以掌控这一切的人,究竟是想做什么,为何偏要如此大费周章?
既然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又何苦将这些荣耀加诸于他的身上?直接送给命定的主人公,不是更好吗?
鸿钧勾起唇角,身上的气息再度变得冷厉。
感觉到身边人的情绪再次发生变化,淮真便再次抬起头来,问道:“有件事情,我一直想问你,一直没来得及。”
鸿钧立刻调整好心情,温和地看着她,一副霸道总裁的模样儿,摸了摸她的脸颊:“说。”
淮真这张脸,的确是他的治愈剂,当初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鸿钧就觉在想,这么蠢的娃儿,谁家长辈没看好,让她自己跑出来了?可不就受委屈了?
那时候她尚年幼,还没有见到这世间的险恶,所以她的单纯和无知,都显得那么理所应当。
鸿钧曾恶意地想过,若是这双清澈如大海的湛蓝色眸子,染上了挣扎的痛苦,又会是怎样的光景?但后来,他终究没舍得,连惩罚一个不知好歹的恶徒,都不愿意她看到。
这么多年过去,淮真也长大了不少,遇到了不少人不少事,但那双眸子,似乎永远都是闪亮的,一丝尘埃不染,一如当年初见,清澈见底。
鸿钧便更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了。
淮真眨巴着大眼睛:“你的伤势,是不是还没有完全好?”
鸿钧颇有些意外:“怎么想起来这个了?”
他受伤这件事,除了淮真,绝没有第二个人知道。那些年,就算是外出,他也绝不会让任何人看出来,他有伤在身。
而且在他陆陆续续服下淮真的百十颗鲛珠之后,他的伤势,也已经能够安稳压制下来了,只有在特定的时候,需要专心应付一下,平日里已经无碍。
再加上淮真的特殊体质,只要在她身边,身体里的那些东西,就不会那么躁动,他也能好受许多。
所以,鸿钧一直觉得,他隐藏得很好,起码至今无一人看出来,他有伤在身,此刻却被淮真一语道破。
鸿钧定定地看着她,仿佛想要从她的眼睛里寻找什么东西。
淮真点了点他的眉心:“你有皱纹了,皱眉的皱。”
鸿钧立刻拿出一面铜镜,很认真地观察了起来,果然,在眉心当中,有两道极为细微的凹痕,像是他不经意蹙眉时候一样。
“很丑吗?”
淮真:“……重点是这个吗?”
“对你来说,难道不是吗?你最喜欢的,不就是我的脸吗?要是我长得丑,你还能愿意主动爬上我的床?”
淮真:“不要侮辱我的人格,我征求过你的意见,你没拒绝!”
“你都脱了衣裳睡到我被子里了,我能拒绝?但凡是个男人,都不会拒绝!”
淮真眯了眯眼:“所以就是说,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是吧?”
“是啊。”鸿钧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淮真举起拳头就要揍他,鸿钧又说了:“要不然呢?不要的话,我能有道侣?”
淮真立刻放下了拳头:“也是哦,你这样的,如果不是我慧眼识英雄,你就只能是一辈子的单身狗。”
“废话少说,你这伤,真的不能治好吗?”
鸿钧抱着她,又懒洋洋地躺回到床上:“没什么大问题,迟早会好起来的,别担心。”
淮真撇嘴:“你说这种话的时候,一般都是忽悠人的。”
鸿钧笑出了声:“真真这么了解我?”
“你不废话吗?二十年的时间,我养一只猪都知道他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候吃饭了……”
鸿钧低下头,冷冷地看着她。
淮真搓了搓胳膊,想要把鸡皮疙瘩给搓掉似的:“我说,你还是早点治病吧,生病受伤也是很难受的啊,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没体验够?”
鸿钧起身:“我没病!”说着,抬脚就走人了。
淮真看着他转眼不见了人影,忍不住叹气。
她父亲留下的那颗丹元,可是距离大罗金仙只有一步之遥了,这样的鲛珠都无法彻底修复他的伤势,淮真心里就越发担忧起来。
她完全毫无头绪,感觉真的是一点忙都帮不上了,但是看着他成日里被伤痛折磨,阴晴不定的样子,又忍不住心疼。
偏偏这事儿也不能跟任何人商议。虽然鸿钧没有说起来过,淮真却也知道,他们是有敌人的,甚至很可能是原始之魔罗睺,这可比她被抓去做小妾严重多了,而且那人如今就潜伏在暗处,在他们身边。
最操蛋的是,这又是个被原作者改写过的洪荒,她就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孔宣从外面飞了进来,落到淮真的膝盖上,小翅膀盖住嘴巴,悄咪咪地问道:“大魔王是不是又心情不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