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头转过去。”听这熟练的语气,想必平常没少发号施令。
可惜小喵又不是他手底下的兵,越不让看,她越直勾勾的盯着:“我丈夫我为什么不能看?”
“……你还知道老子是你丈夫。”
都说头发越短,越能检验一个人的五官精致程度,这位面色不善的便宜丈夫,显然是其中翘楚。
他的黑发被剃到不足半寸长,一根根支棱起来的发丝,看起来硬硬的,像是个刺猬。剑眉如墨,星目冷沉,大概是因为年纪还小,眼下竟然有卧蚕。可惜卧蚕的温软,丝毫拯救不了他眼窝的深邃,鼻梁的高挺和脸庞的削瘦。
一双红色的薄唇下,是弧度倨傲的下巴,随着他讲话,也在微微上挑着。
小喵的第一印象是,这男人不管发型、肤色还是气度,都很硬汉,就是这长相……有点嫩,尤其那双红唇,比女孩子的还诱惑。确定顶着这样一张脸的少帅能服众?
打量一个人的样貌用不了多长时间,在她沉思的时候,男人又不耐地开口:“说你两句你还闹脾气,敢离家出走?我倒是是问问你,你不想上学你想干什么?在家给老子生孩子吗?”
小喵因为还没接收剧情,也不晓得刚刚是发生了什么,惹得这少帅大人如此生气,只能沉默地站在原地。
刺猬少帅阔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手撑着膝盖,气势汹汹地问:“刚刚不是还一套一套的吗?现在怎么哑巴了?”
小喵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想着夜深了,脑子一抽,好奇地问:“你不冷吗?”
他刚刚包扎好伤口,上身没穿衣服,就几片纱布能挡住什么啊,短短几句话的功夫,胸肌腹肌什么的,被小喵给打量个遍。然后她得出个结论:这便宜丈夫身材真心不错。
刺猬少帅显然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肚子的话上不来下不去,脸比锅底还黑。
随手把军装外套扯过来穿在身上,又气势汹汹地把军帽给戴好扶正。
今天这谈话是进行不下去了,他站起来,横眉冷对:“今晚你就在这给我好好反省下。”
说完,连个余光也没施舍她,大步离开。
他走路的时候,小喵就盯着他的军靴看。靴子有跟很正常,只是她刚刚也没注意到,这靴子竟然不是粗跟是中跟,踩在地板上,还会发出咖喇咖喇的响声……有点娘唧唧的。
门被走路带风的男人给带上后,小喵才找了把椅子坐下,咬牙切齿地说:“还不把这个世界的人设给我?”
沉默了半天的碧江开口:“【民国少帅】副本,男主乔铮是上海滩只手遮天的“生意人”,黑白两道通吃,道上人称乔爷;女主程依婉目前是百乐门的舞女,同样也是宿主这具身体的闺蜜;男配就是刚刚和宿主打过照面的少帅陆沉修。”
一个混黑,一个跳舞,一个兵油子。
“我这具原身?”
“是书中的恶毒女配陶妙妙。”
“不对啊,你刚不是说我是女主的好朋友?”
“在原著中,你爱上了乔铮,并且嫉妒他和程依婉的感情,不断构陷女主。”
“呵呵。”那是原主不是她,她小喵咪才不喜欢任何人。
之后,碧江又给小喵输送了一段剧情。原来,陶家和程家乃是世交,陶妙妙和程依婉自小一起长大,在这本书开篇的时候,她们的感情还是不错的。
作者虽然设定了一个架空的民国背景,但书中的时局很动荡,程家在这种环境的冲击下,家道中落,程依婉的父亲不知所踪,母亲病重。她从一个高贵的大小姐流落到百乐门跳舞,只为赚钱给母亲治病。
陶家显然运气好,祖上是搞船运生意的,家中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只是商贾轻贱,他们家又没有什么能在军政界说的上话的亲属,所以陶父这么多年,一直在寻找机会,搭上军政界的线。
这不是,陆大帅刚透露出要给自己22岁的儿子娶媳妇的心思,陶父就贴上来了,用尽办法和陆家结了亲,把18岁的女儿打包,不是,嫁过来了。
陶妙妙高嫁给了陆沉修,可她对这门亲事并不满意,处处瞧不上这个兵油子,觉得他粗鲁狂傲。
成婚那天,他们刚拜了堂,陆沉修一听说有任务,连洞房里的新媳妇都没看一眼,就跑战场上去了,今天才回来。
陶妙妙本就憋了一肚子的气,陆沉修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性子,果然,没谈两句就崩了。
话赶话,陶妙妙就说她不想去学校读书了。她今年十八岁,虽然家里一堆糟心事,但自小养尊处优,也搞不懂为什么她爹非要她去卫校。
你看人家程依婉以前学的都是什么,琴棋书画就不说了,还学习英文和钢琴呢!凭什么要她去学习护理,以后出来伺候别人啊?
再说,现在她都嫁人了,丈夫是上海滩赫赫有名的陆少帅,结婚以后还去读卫校,丢不丢人啊。
陆沉修也搞不懂她的心思。卫校怎么了?没有后方的医生和护士,他们能放心在前线打仗吗?凭什么瞧不起卫校?
他数落了陶妙妙几句,她就跑出去,要翻墙离家出走,然后……芯子换成了小喵。
看到这,她对原主的经历有了大致的了解。按照这个剧情发展,她和陆沉修之间的矛盾会越来越大。
碧江说:“陆沉修虽然对你没什么感情,只是奉父命娶了你,但既然结了婚,他是想对你负责的。谁知道你总是嫌这嫌那,把他往外面推。机缘之下,他结识了女主角,被她的温柔体贴打动,爱上了这位红颜知己。”
小喵:“嫌这嫌那的是陶妙妙,又不是我。”
所以说,本该是夫妻的两个人,一个喜欢上了男主,一个喜欢上了女主?这什么纠结又奇葩的展开。
小喵从剧情中抽身,得意地说:“我明白我在这个世界该做什么了。”
碧江惊喜地想,难道宿主要主动挽留陆沉修?
下一秒,小喵就告诉了他,什么叫没有下限:“我可以帮陆沉修挑选几个貌美如花,善解人意的小妾啊!把他拴在家里,他不就没空出去找女主了?”
哈哈哈,什么高级难度的副本啊!简直不要太轻松好吧!
自以为问题已经解决了的小喵,开始满屋找镜子。穿越到新世界,还不知道她这具身体长什么样子呢。
碧江则彻底无语了。他真是太天真了,自家宿主什么德行,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从来都是牺牲别人,成全她自己。
这是陆沉修和小喵的婚房,近一个月,除了伺候的丫鬟外,她都是独自在这住的,自然也添置了不少女儿家的东西。
捧着镜子照了照,这张脸和她化形后,有八分相像,说不上天人,但也是娇美之姿了。她仔细回想了下,刚刚在陆沉修的眼中,似乎并没有看到“惊艳”亦或是“欣赏”的神色。他对美色都不动心的吗?
正顾影自怜,有个小丫鬟打水进来,毕恭毕敬地说:“夫人,奴婢伺候您洗漱。”
接收了剧情的小喵知道这个面孔秀丽的小丫头叫清雅,是她的陪嫁丫鬟。
碧江本以为,经历了四个现代社会,小喵对于“民国夫人”这种设定肯定接受不了,没想到,她竟颇为满意地点点头:“嗯,过来吧。”
碧江:“……”你要不要适应得这么快?
小喵在心里轻哼,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一只猫?给几个任务对象当宠物的时候,她不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吗?就当清雅这小姑娘是她铲屎官了呗。
沐浴更衣后,她躺在柔软的被窝里,美美地闭上了眼睛。
至于主线任务什么的,明天再说吧。
她舒服了,陆沉修这一晚上却浑身难受。
陆家有个规矩,成婚后要另立门户,所以在订婚的时候,他就买下了这座新府邸。起初这里除了空房子外,几乎什么都没有,婚房都是赶工布置的。
他在大婚当天离开,亲信都被带走了,陶妙妙作为主母,却压根不管宅子中的事务。
这次他风尘仆仆地赶回来,陶妙妙连个能休息的房间都没给他收拾出来。
至于热乎饭?人家自己吃完就拉倒,他的饭菜,还是陈副官准备的。
都这么不会来事了,还好意思和和自己吵架,偏偏他一大男人,又不能把她给丢出去。被她惹急眼了,还得在书房里面将就一晚。
那里只有一张小榻,他躺在上面,身体要蜷缩着,不然小腿都伸到外面去了。
他身上本来就有伤,第二天起来,腰酸背痛,别提多难受了,洗漱时,脸上阴云密布。
察觉到上司心情不善的陈副官小心翼翼地问道:“少帅,我今天就带人把其他房间收拾出来,东西添置上?”
陆沉修昨天晚上也是这么打算的,可当他带着伤睡了一晚上小榻后,就改变主意了。
“不用收拾,”他冷飕飕地说,“婚房里面的床不是很大吗。”
人家要和自己媳妇睡一起,陈副官还能说什么呢?
其实他很不喜欢这位少帅夫人。十八岁,年纪也不小了,一天天就知道穷折腾,想一出是一出,还一点不把少帅放在眼里。
陆沉修重新换了药和衣服,干净清爽地踏进了小喵的房间。
上午八点,日头都升起来了,结果他走到床边,发现小喵还在睡。
她穿着丝质的睡衣,侧躺着,怀里还抱着一床被子。袖口和裤口往上堆,露出了半截雪臂和小腿。
和她这不老实的动作不符的是,她表情很恬静,呼吸绵软。几缕柔软的秀发顺着脸颊垂下,随着她的喘息,微微飘动。
一室静谧,陆沉修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他紧紧地抿着唇,眼中的柔软也消融不见。
房间里的人都被他给赶出去了,此刻,他勾唇冷笑,伸手去扯小喵的被子。
睡梦中的她,感觉到温暖正逐渐远离,两条小胳膊不高兴地把被子夹得更紧,软糯糯地说:“让我再睡会儿。”
声音落入耳畔,陆沉修假装没察觉到心尖儿上的酥酥软软,拽着被子狠狠一扯:“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睡?”就听噗通一声,小喵连人带被子,都掉到地上了!
屁股有点疼,她悠悠地睁开一双美眸,花了几秒钟才把状况搞清楚。
见被子的一角还被罪魁祸首陆沉修捏在手里,小喵懵懵的神情已然愤怒取代。只是因为刚醒,嗓音还是绵软糯甜,虽抱怨满满,却没有一丁点的威慑力:“你干什么!大早上的不让人睡觉!和我有仇是不是!”
陆沉修本来还有些心虚,毕竟他也没想到,小喵能把被子抱这么紧。
结果听她一骂,顿时火就上来了,戳着她的脑门说:“八点叫什么大早上?不起床,连早饭也不给老子准备!”
小喵的脾气大着呢,管他是任务对象还是天王老子,打扰她睡觉,就是不行!
“你自己没手啊,不会做饭不会学啊?”气鼓鼓地从地上站起来,作势要往床上跳。
陆沉修动作比脑子更快,一把抓着她的胳膊,跟拎小鸡仔一样,把她拽到怀里,径直抱住。
小喵刷地抬头看他,陆沉修也低头凝视着她。
他们的确是结婚了,但是至今别说圆房,连手都没牵过。这次竟然直接抱上了!
她是一只脾气不那么好的猫猫,高冷起来,别说是抱抱,连摸摸爪爪都不行。
陆沉修这么胆大妄为,自然被她给讨厌了:“刺猬男,你给我放手!”
他本来也没想轻薄小喵的,虽然抱自己老婆,他也不知道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但是小喵这一句话出口,让他箍着她腰的铁臂反而收紧了,太阳穴突突跳,他咬牙切齿地问:“你管我叫什么?”
小喵朝着他呲了呲牙:“刺猬少帅!”
陆沉修下意识地就往腰间摸,小喵思索了两秒,才意识到他这是在拔枪。
“……”看来这位少帅的脾气有点暴躁。
小喵权衡着,小命和睡觉哪个更重要。
好在陆沉修最后还是忍住了。虽然被小喵气到了,但他不可能真的喂自己老婆吃枪子吧?
这要是在军队里面,手下的兵犯错了,就等着被他操练到死吧。
可现在,怀中那温软的触感,阵阵馨香的味道不断地提醒他,这是个女孩子,那些打骂手段,没办法在她身上用。
自小就顺风顺水的陆少帅,这一刻深深地感到头痛。
所以说他当初怎么就觉得结不结婚无所谓,给自己娶回来这么个麻烦精呢?
两个人僵持着,最后还是陆沉修先把小喵给放开了。
温软的触感离开时,他有些怅然若失。娘的,总觉得他再稍微用力一点,她的腰都能被自己折断了。
虽然不准备打骂她了,但陆沉修还是没准备就此放过她。刚结婚就要踩到他头上来了,今天他就要让这女人知道,夫纲两个字怎么写!
低头冷冷地瞧着她,伸手指向被子:“把床铺收拾了。”
小喵扭着腰走过去,然后啪叽一下,侧躺在床边,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问:“让丫鬟过来。”
“我让你做!这么大的人了,连被子也不会叠吗?”
陆沉修虽然也是家中的少爷,但他还是少帅,行军打仗,哪能万事精细,更何况丫鬟小厮笨手笨脚,动作还慢,所以穿衣叠被这种事,他一向亲力亲为。
被子她当然会叠了,可她就是不爽,也不愿意叠,于是把头一埋,不搭理陆沉修了。
他觉得自己的伤口都要被这女人给气裂开了,一动不动地盯了她一会儿,憋了一肚子气,准备出去消消火。
小喵见他要走,忽然想到了主线任务,警觉地问:“你做什么去?”
“我去哪里你也要管?”
小喵还不是怕他去百乐门,见程依婉。人家女主又温柔又体贴,自己却把陆沉修气了个够呛,只要他不是受虐狂,就知道应该选择谁。
可小喵也气啊,猫都是嗜睡的啊,我一天能睡十六个小时呢。睡正香的时候,你把我被子扯了,还对我吆五喝六的,我能给你好脸色就怪了。
走又不能让他走,小喵只好爬起来,不情不愿地说:“哎呀你看你这人,真是小气,两句话不对付你还撂脸子。算了算了,我叠就是了,你别再生气了啊。”
就好像是刚刚那个赖床的不是她,骂人家刺猬少帅也不是她似的。
上个世界,她可是亲眼看着言言长大的,对于怎么“哄孩子”,特别拿手,也不觉得她现在的态度有什么不对。
她背对着陆沉修,只听他脚步停下了,便伸手整理起床铺来,没看到陆沉修脸部肌肉都气到抽动。
他现在满心的想法都是:老子怎么就小气了?吵架就吵架,老子用得着你低头哄我?
其实对于结婚这件事,他现在还没有什么实感。家中多出了一个女人出来,他也是很不自在的。那些坏脾气啊,不过是被他拿来掩饰心中无措罢了。
小喵把褥子铺好,又把被子叠了几叠,放在床尾。嗯,拍拍手,她还是觉得很满意的。
转身,看向陆沉修:“我要换衣服了。”
他没反应过来,不耐烦地说:“要换就快换……”
话说到一半,忽然卡壳了。在哪换?自然是卧室,可他还站在这里呢。
小喵就注意到有一抹红色,慢慢地爬上了他的耳郭。至于脸……因为是蜜色的,看不大出来红没红。
她差点就被他给逗笑了,目光揶揄,心情很不错。
陆沉修本来是要出去的,结果和她目光碰上,脚步就跟灌了铅一样。
明明以前嫌女孩子麻烦,很少接触的他,这次却装作情场老手,一扬下巴:“老子是你丈夫,不需要回避。”
他梗着个脖子的样子,更有趣了,小喵欣赏了一会儿,坏坏地说:“哦,那好叭。”说完,就去解腰上的睡衣带子。
眼看着半边酥胸都要露出来了,陆沉修眼睛骤然瞪大,心中像是惊雷轰然炸响。
仓皇地转身,说话都咬牙切齿:“你就不能再坚持一下?真当着我的面换?”
小喵其实早就没继续解了,虽然面前这个男人是她名义上的丈夫,可她对他没有感情,也不想他看到自己的身体,但她嘴巴还是不饶人的:“早晚都要看,有什么可坚持的。”
结婚那天,是陆沉修第一次和她见面,昨天是第二次,今天是第三次,所以他对她一点都不了解,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性格。
只是纳闷,现在的女孩子怎么开放的吗?
“我继续脱了哦。”小喵悠悠地说。
陆沉修的背影狠狠地一顿,迈开僵硬的腿,大步走出了卧房。小喵总觉得他的头发是被自己给气立起来的。
还不等他走远,她就捂着肚子,哈哈笑了起来。
上个副本,她在顾一城身边生活了十五年,被那男人攥得死死的,结果这个世界的任务对象是个粗鲁的二愣子,真是太搞笑了。
她从顾一城那里学到的那些小心思,稍微用在陆沉修身上一点点,都能把他给气死了。
被吵醒的那点起床气消了,她哼着歌儿,继续换衣服去了。
陆沉修在门外听到那不知名的小曲儿,一股火越烧越旺。
他由衷地感慨,和女人相处,可比打仗要累多了。
两个人一起吃了早饭,小喵现在习惯人类的食物了,胃口还不错。
她越高兴,陆沉修心里越不舒服。反正他现在是休假在家,紧急事务副官自然会汇报给他,不需要去军部,闲散时间特别多。
早上还说想出去走走,现在也不去了,存着心思要给新婚小妻子一点颜色看看,让她知道这个家是谁在做主!
陶妙妙学校最近也放假了,她在家闲着没事,本来是要去会会女主角的。没想到早饭后,陆沉修拿来了药和纱布,让她来换。
“你不是学护理的吗?包扎换药总会吧?”
学护理的是陶妙妙,又不是她。上一个世界她醉心于调香事业,忙得跟陀螺一样,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就像是难得的休假,唯一的遗憾,便是不能变成猫,天天睡大觉。
让她包扎,她哪会啊?
陆沉修叫她,她没动,而是抱臂问:“我看昨晚你给自己换药不是很熟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