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澄死死地抱着淘小喵,以至手臂上都暴起了青筋,仿佛这样,就能把她融入自己的骨血。
自从她生病后,他每一天都像是在和命运抗争,而今,终于输了一切。
他的心,他彩色的世界,都随着她远去了。再多的悔恨也换不回她,再多的忏悔也不能让她醒来。
似乎被抽干了气息,路澄流着泪,喉咙中发出困兽一样的声音,只字片语,不成整句。
大汪没有那么复杂的感情,它只是察觉到了小喵不对劲儿,所以扑在她身边狂叫。
“汪汪汪!”心机猫你怎么了?为什么在主人的怀中睡着了?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它也慌了,夹着尾巴哼唧:“大不了我以后不叫你心机猫了,你别不理我呀。”
路澄抬眼,声音嘶哑狠厉:“闭嘴,不要吵她。”他在心里哀求:小喵,我知道你不喜欢嘈杂,我不让大汪叫了,你睁眼看看我,好不好?
可惜,她永远不会再睁眼了。
大汪低下头,不敢再叫。可它刚刚的声音太大,已经引来了远处来参加婚礼的宾客。
最先过来的是父母和路柔,见到小喵在他怀中安详地闭着眼睛,心均是沉入了深渊。
路柔不可置信地捂住嘴,避免溢出惊呼,漂亮的眸子里都是痛楚。
半晌,她才对路澄说:“哥,嫂子是……”
路澄不给她继续说的机会,拦腰将小喵抱在怀里,红着眼睛,穿过人群。
路柔伸手去拦他:“她生前已经够痛苦了,你这是要带她去哪儿?”
路澄力气很大,哪里是她能拦住的。他看向小喵,眉眼柔和了许多:“你嫂子不喜欢到外面来,我们要回家了。”
路柔还想再劝,路澄却一意孤行地离开了。大汪紧紧地跟在他身边,车门打开,它马上就跳了上去。
一路飞驰到家,路澄把小喵抱去了阳台。最近这段时间,她变成猫的时候,身体畸形得严重,没办法自由行动。
以至于她总是说自己很丑,躲在阳台的角落中不出来,生怕被路澄和大汪看到她的样子。
路澄知道她爱美,一支口红都宝贝得不行,可他早就想说了,她不施粉黛的脸庞,已经胜过世间万千。
轻轻地抚摸小喵冰凉的面颊,在他的注视中,她变回了猫咪的样子,瘦小得让人心痛。
大汪过来闻了闻,嗷呜一声,趴在了地上。
为什么心机猫没有呼吸了?为什么是凉的?怎么还不醒来?
这些话,同样也是路澄想问的。她死后,他终于不用怕,太用力地拥抱会弄痛她。枯坐在地上,终于能死死地把她扣在怀中。
高大的男人佝偻着身体,痛哭出声。
……
小喵的死,他用了很长时间才接受。心如死灰地帮她办了葬礼,亲人也来吊唁。
他换上了漆黑的西装,幽深的双眸,像是死水一样,无波无澜。
父母曾经私底下和路柔埋怨过,宁愿路澄找娱乐圈那些女明星玩玩,也不想他爱上一个身患重病的。
小喵是撒手人寰了,可他呢?往后的日子还长,他却要一直一直生活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
最近的大汪特别乖,路澄走到哪,它就跟到哪。他没空照顾它,饿了就自己找点狗粮,渴了就去开水龙头喝水。
这些它以前都不会,是心机猫教它的。还有开柜子,开门……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她对自己的影响已经那么深了。
小喵下葬后,一向乖巧的大汪,忽然疯了一样,去刨墓碑后的泥土。它洁白的爪子瞬间变脏,刨得爪子生疼,依旧不肯停下。
一边刨,它还朝着路澄使劲儿叫:“汪汪汪!”主人,你怎么能把小喵埋了呢!她最喜欢晒太阳了,埋了以后就晒不到了!
路澄不理它,它就朝着地面叫:“你快点出来啊,我来救你啦!”
她已经死了,无知无觉,不可能回应它。
路澄依旧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大汪在做什么。有其他人上前,要把它拉开,但它力气特别大,爆发后,根本就没人能拽住它。
路柔哭着对路澄说:“哥,再这样下去,大汪也会受伤的。”
虽然小喵总是欺负大汪,让它背黑锅,但路澄知道,小喵还是很喜欢它的。
如果大汪受伤了,小喵也会难过的吧?
路澄动了,他只轻轻一拽,大汪就夹着尾巴回到了他身边。他长长的嘴筒子都贴在地上,痛苦地嚎叫:“小喵,你可不可以回来,我再也不生你的气了。以后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你闯祸,我给你背黑锅,我还会和主人一起保护你……没有了你,主人活着比死了还痛苦……”
他蹲下来,轻轻地揉了两下大汪的头,然后把它抱在了怀里。
毛茸茸的触感,却和她一点也不一样。
“她睡觉的时候,不喜欢别人吵她。以后,就剩下咱们两个相依为命了。”路澄如是对大汪说。
外人从没见路澄流过一滴眼泪,可他全身上下,都写满了悲伤。
小喵的葬礼结束后,心如死灰的他,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家人很担心,生怕他看不开,寻了短见。
后来路澄主动联系了他们,表示自己还有未竟的心愿,不可能一死了之。
同样的,他也彻底消失在了公众的视线中,社交平台再也没更新过。
粉丝们天天等,日日盼。半年前,大家都在恭喜他结婚,半年后,大家则是问:“大橙子,你的新电影要上映了,你还不回来吗?”
路澄回来了,带着又精壮一圈的大汪,参加了首映礼。他始终是黑色西装,头发剪短,面容冷肃,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首映礼很成功,小喵参与拍摄的部分,一秒钟都没剪,全放进了电影中。
她那憨态可掬的样子,让全场发出一次次爆笑,只有路澄,坐在第一排,红了眼睛。
电影质量上佳,又有路澄的加盟,票房自然不是问题。只不过,大家最初可能是因为路澄和江灵灵才去看的,后来则是为了小喵和大汪。
这两只宠物,成了影片中最大的两点,当时打开社交网站,大家谈论起这部电影,说起最多的就是小喵。
粉丝们央求路澄:“你好久没有放小喵的照片了呀,我们真的好想她。”
不光是小喵,大家还对他的感情生活很关心,坏笑着问:“你的妻子也被你藏得太好了,网上一点儿消息也查不到。别那么吝啬嘛,发个照片看看呀。”
路澄后来还真的发了,那是一张小喵站在试衣镜前面,穿着婚纱时照的。他亲手帮她穿上的洁白婚纱,包裹着她如玉的纤细身体。房间灯光不算明亮,她低头,浅浅地笑,银色的瞳孔十分漂亮。
他说:“我的妻子,她去了很远的地方。”
时隔半年的更博,又造成了轰动,粉丝们纷纷留言:“终于看到完整的模样了!好漂亮啊!”
“银色的瞳孔……一定是我想多了。”
“楼上的,我明白你的意思,因为我也是那么想的。”
“去了很远的地方是什么意思?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明明是很漂亮的照片,却看得我想哭。”
“大橙子,我们希望你能幸福啊。”
当初参加路澄婚礼的人,虽然都是最亲近的人,但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渐渐地,网上就出现了一则流言,说路澄的妻子,其实就是他养的那只猫。
她变成人后,路澄再也没有发过猫猫的照片。有人拿出了二者的照片做对比,银瞳简直一模一样。
但路澄不认,那便终究是猜测。
路柔是和小喵相处时间比较多的人,路澄和她说,小喵送去寄养了,可她再也没见过。联想到以往种种,她几乎可以确定,路澄爱上了自己的猫。
只是这些话,她从来没去找路澄说过。他如今像苦行僧一样,太让人心疼了,路柔不忍心再往他伤口上撒盐。
还有一个小插曲。电影火了以后,又有女演员蹭路澄的热度,买通稿放绯闻。路澄雷厉风行地把这些新闻全给清理了,还直接雪藏了那个女明星。
以前他可以不在意这些事,但现在不行。他抚摸着无名指上的白金戒指,说:“我已经是有家室的男人了,再和别人传绯闻,我妻子会不高兴的。”
路澄后来算是半息影了,除了公司的事务外,他还成立了一个基金会,专门救助流浪宠物。其中还有一个部门,是专门救治患有遗传病折耳猫的。
名人的效应是巨大的,他用心做的事情,不过几年,就取得了很好的成效。
只是,那个会装瞎骗取他的同情,会为了吃肉把猫粮掀翻,会偷偷戴他的墨镜只为出去玩的小喵,再也回不来了。
世界上有很多品相漂亮的折耳猫,同样可爱、粘人,但能让他爱入骨髓的,只有小喵一个。
又是一年忌日,路澄带着大汪去墓园看小喵。
大汪年纪也有些大了,不再乱跑跳,也不再过激地刨小喵的坟墓,严肃威武地坐在路澄脚边。
路澄一身黑衣,撑着一把巨大的黑伞,如苍松一样,立在她的墓碑前。
他轻轻地抚摸墓碑,就像是在抚摸她的脸。
想到她生命最后一刻的笑容,路澄嘴角也带了浅笑。
如果我还能见到你,一定会告诉你,你当初说的不对。哪怕你离开了,我仍旧把与你的相遇、相守,当成最美好的回忆,珍藏在心间。
能爱上你,是最幸运的事,以至于我常常怀着感恩,期待能与你再次相逢。
然后,笑着说一句:“最漂亮的仙女喵,咱们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