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重肃发现阿茵白竟然冲上去替谢廷挡了致命一击,如遭雷击,呆呆怔怔站在原地,愤怒难以言表。
他冲过去,拼命给阿茵白塞药丸,试图吊住阿茵白最后一口气。
连谢廷都不顾及了,一直在给阿茵白塞药。阿茵白已经气若游丝,药丸含在口中根本咽不下去。她慢慢转头,看向阿重肃:“大哥,要不你放弃吧。”
“不,我怎么能放弃,我坚持了几十年的心血被你一朝尽毁!我绝对不能放弃!”阿重肃神情癫狂,不停掏救命良药。可惜,阿茵白早在之前就被谢廷打成重伤,如今又受一击,根本活不成了。
欧阳间缓缓走过去,眼神复杂地盯着神态癫狂的阿重肃,轻叹一声,摇头:“没想到。”这个野心勃勃的阿重肃会如此看重妹妹,他本以为,阿重肃根本不关心阿茵白的。
刚才,对方表现得也非常冷情绝性。
谢廷懒洋洋扫了欧阳间一眼,眼神似笑非笑,带着三分嘲弄。看得欧阳间莫名其妙,起了警惕心,下意识后退好几步,谢廷悠悠开了口:“阿茵白以血为药引,研制出的树人花全部受她控制。傀儡以她为纽带,若是阿茵白死了,真正变成傀儡的人都会死。中了树人花毒,没有变成傀儡的百姓会陷入昏迷,严重的会死。你想太多了。”
欧阳间一愣,立刻反应过来,谢廷这话的意思——只要阿茵白死了,六城百姓不会再受人控制,傀儡会死,中毒者会昏迷,他们最棘手的问题被解决了!
欧阳间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看天看地,咳嗽了两声。
阿茵白在阿重奋力拯救下,哦不,是折腾下,以最快速度魂归天外。阿重肃半抱着阿茵白的尸体,眼神陷入了癫狂茫然。眼里一点点漫出红血丝,猩红眼直勾勾盯住谢廷:“谢廷,都是你!又是你!”
急怒攻心,阿重肃吐出一口心头血。
谢廷懒洋洋叹口气:“何必呢?”
无尘在云荭的帮助下,身体戾气恢复了大半。欧阳间和无尘本想抓住阿重肃,拷问解药。
雪银教教众突然涌上,将阿重肃保护起来。
阿重肃到底是他们的教主,他们必须……教众们刚刚握紧弯刀,圣蛇蛇毒突然爆发,阿重肃……死了,死得干干净净,令所有人猝不及防。
一众雪银教教徒们面面相觑。教主也死了,这可怎么办?
报仇?开什么玩笑,那是圣蛇的毒!教主死,就是圣蛇的旨意!
众人没办法,商量番,最后一个黑衣人走到小红蛇面前。
赤红小蛇咬着自己的尾巴尖儿,绕在云团子手腕儿上,一动不动,像是个极致精巧美丽的镯子。
“圣蛇大人,您是否同我们一起回返?”他们的教主都死了,如今,群龙无首,定然要返回西域,向长老复命。
小红蛇一动不动,自顾自装镯子。黑衣人无奈,扛起阿重肃的尸体,闪身离去。
“就这么让他们走了?”欧阳间有些不甘心:“那些中毒的百姓怎么办?”
谢廷捂着心口:“没用的,他们手里没有解药,树人花解药,历来只有雪银教教主和圣女持有。”
“你们也别指望我,我没办法。”
他受了重伤,勉强坚持到如今已经是极限,黑衣人走后,谢廷又吐了一口血,昏迷过去了。
云荭安静盘坐在原地,依旧保持刚才的姿势飞快运转功法,陷入了修炼的世界里不可自拔。
这么大的烂摊子,无尘和欧阳间只得连夜发信号,叫来附近驻扎的无音寺和唐门中人。
毕竟,方兰城里中毒的人不少。还有那不知在何处的百姓,这都是命。
云荭和谢廷被安置在张府。云团子盘膝坐在床榻上,本该昏迷的谢廷懒洋洋掀开了眼皮。只听咯吱一声,房间里飞窜进黑色人影。
谢鹤之单膝跪地:“教主。”谢廷身受重伤,脸色苍白。半靠在床榻上,神情散漫,却依旧威严:“人找到了?”谢鹤之:“属下一直在城外守着,东柏远……不,他确实死了。”
谢廷:“你都知道了?”
谢廷的话音慢条斯里,却听得谢鹤之心头凛然,连忙拱手低头:“属下,属下什么都不知道。属下只知道,您是天音教教主。”
谢廷眼神散慢,却又隐隐带着锋芒。谢鹤之跪的更加板正,不敢跟谢廷对视:“教主,是您将属下从修罗林里带出来的,属下这条命是您救的,不管您是谁,对属下来说,都是一样。”
“鹤之,你何时也学会言不由衷了?”谢廷神情冷淡,谢鹤之却表情冷肃,举起右手发誓:“教主,属下之言,句句发自肺腑,绝无半点虚假!若有半句虚假,属下定遭天谴。”
“行了。”谢廷伸手,将一沓东西扔到谢鹤之怀里:“我老了,不打算再打打杀杀,准备享受享受老年人的快乐。”
谢鹤之脑袋一蒙,老年人的快乐?谢廷道:“比如,玩儿玩小孩儿。”
谢鹤之本以为,这回外出,教主是有大计划,没想到了大计划没办成,他不光听了各大新闻。到最后,教主还跟自己说要提前退休?
“这是教主令,这是《天魔轮回》六到九层的心法……”谢廷怎么说,也在天音教里待了那么多年,不能一走了之,他咣当当把所有东西砸了谢鹤之满头满脸,最后倒在床上:“恭喜你,成功升任教主了。”
谢鹤之……!!
谢鹤之:“教主,您不能因为……”谢廷摆摆手:“其实,我一直想离开天音教……”
“呼噜噜……”一阵小小的鼾声从床榻上传了出来,谢鹤之一愣,谢廷也愣了下。男人歪头,揪住小姑娘胖嘟嘟小脸看了会儿,谢廷忍俊不禁。
他还以为这只小团子突然顿悟,修炼渐入佳境,要两三天才会从这种状态脱离,却没想到这只肥团居然修炼着修炼者……睡过去了?!
小姑娘睡得脸蛋儿红扑扑,谢廷揪住她的小鼻子。赶苍蝇一般,对谢鹤之挥了挥手,把人赶了出去。
谢鹤之抱着各种各样的东西,跳出张府大门。脑袋都没反应过来……他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当上教主了?不,我不想啊!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确好,可是,各种事务都要他决定方向,会头秃的!
从前,历任天音教教主,哪个不是从血水里滚出来的!
哪个不是踩着数不胜数的人头,踏上教主之位的。他这教主……
谢鹤之有种大街上见到破烂儿白菜的恍惚感。分明,怀里抱的是个金疙瘩,可他就是产生了这样的感觉。
无尘和欧阳间为了研制解药,忙的马不停蹄。无音寺和唐门的援军清晨到了方兰城。
唐门人跟着欧阳间,在整个方兰城中调查毒素。
无音寺和尚则在接到消息后,迅速将百姓中毒的消息传出江湖。毕竟,天下这么大,城池数不胜数,他们想在短时间内寻找到那六座城池,并不容易。
幸亏,无音寺在江湖上地位非同一般。很快,就有许多江湖人向无音寺传递消息。提供类似的城池位置,无音寺的大和尚立刻出发,还带了数位唐门门徒,不能解毒,也得先替中毒者稳住病情。
欧阳间在房里待了整整一日,总算研制出暂时压制毒性的药物,立刻分发下去。
时间太短,他没法子研制出树人毒的解药,只能暂时替百姓们压制毒性,然后飞鸽传书,请他师父立刻赶到方兰城。
无尘与欧阳坚一起,两人忙了三天两夜,总算能喘口气儿。
欧阳间毫无形象的坐在椅子以上,咕咚咕咚灌了碗凉茶。好久没洗漱,他衣服都是皱巴巴的,江湖第一风流公子的范儿去了一大半。
缓了一会儿,欧阳间问负责照顾云荭的门徒:“我徒弟怎么样啦?”
唐门门徒看了一眼累成狗的无尘和欧阳间,想到在房间里睡了吃,吃完睡,睡起来玩儿的一老一少,嘴角抽了抽,拱手回答:“云姑娘早就醒过来了,她没受伤,精神头很好。至于谢教主……属下按您的吩咐,替他熬药,谢教主伤势已经稳定了。”
“少门主,谢廷毕竟是天音教教主,我们不能……”属下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一旦被外人看见,唐门声誉不保。”
“我知道,你们管好自己的嘴就行了。一旦消息走漏,就是你们泄露的。”欧阳间又灌了一口凉茶,冷冰冰扫过下属。年轻下属立刻躬身低头,不敢再说话。
“他说的对。”无尘又弄了一串佛珠,慢腾腾捻动着:“这件事,必须解决。”
“我们休息片刻,就过去瞧瞧。”无尘两人实在累得很了。他们还不能休息,因为,随时有事情需要他们处理。
无尘与欧阳间稍微歇息了片刻。便转去云荭的房间。小姑娘的房里空空荡荡,倒是谢廷房里传出了一阵对话。
欧阳间挑起眉梢,推门而入。
软榻上,云团子不开心地抱住膝盖。圆嘟嘟的胖小脸儿上贴满了小纸条。谢廷只穿了中衣,黑发披散,半靠着床头。修长的手指还捏着两片小纸条,正在打量云红的小脸,找地方下手。
小姑娘嘟嘴:“不准贴了,你都不让着我!”
谢廷手指捏着纸条:“是你说要玩儿五子棋的,我是新手。”
云荭气得鼓着腮帮子,纸条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下面鼓起两团,表情极为滑稽。云荭气鼓鼓地挥手:“我不玩儿这个了,我要换!”
“不行,我还没玩够呢。”谢廷直接拒绝,云荭伸出手:“我们剪子包袱锤。”
谢廷慢条斯理,伸出右手跟小姑娘比划。片刻后,云荭更气了。啊啊啊,要疯了,为什么她什么都比不过谢廷这王八蛋!
无尘和欧阳间站在门边儿。欧阳间眼皮子跳了两下,突然觉得人生悲苦。
他跟无尘到处跑到处解决烂摊子,累成狗,这俩人倒是玩儿的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