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荭还故意贴近他的耳朵,拔高嗓音:“我要抱抱抱抱抱抱抱……虐待小孩子是不对的!”谢廷眼神凉冰冰,天下人,江湖人,谁不骂他丧心病狂毫无人性。他做的事情在江湖看来,都是错的。可谢廷依旧是谢廷,他依旧高高在上,是魔教教主,是江湖人闻风丧胆的谢廷。
谢廷手指微动,内力带起一阵风。掌风卷起摊边儿一片手帕,他拿过来团吧团吧塞进小姑娘嘴里:“给我安静点儿,再敢胡乱嚷嚷,本座真……”
“呜呜呜呜呜呜!”云团子瞪大漂亮澄净的眼眸,小腿踢蹬挣扎。不小心,踹到了路边儿人的腰上,给壮汉衣裳留下了两个小小的脚印。云荭感觉踹到人时,就下意识缩起了脖子,她想道歉来着,可云荭嘴巴被帕子塞住,根本没法说话。
被踢到的壮汉也不是什么好人。满脸横肉,身材壮实,穿着一身短打,周围跟着的七八个男人明显是同他一道的。
“哪来的丫头片子?连我们周哥都敢踹,不想活了!快点儿滚过来。给我们周哥跪下道歉!”周癞子是方兰城里出了名的地痞,他颇有手腕,开了间赌坊。手底下几十个兄弟。整日在方兰城中横行霸道,没人敢触他们眉头,也算得上是方兰城一霸。
周围熙攘人流听到动静,再仔细打量。确定闹事的人是周癞子后,知晓内情的当地人纷纷后退,速速离开。不想招惹这种事情。周癞子就是个流氓。没事儿他都能搅出三分理,把人家逼得家破人亡。现在,那年轻公子牵着的小姑娘踹了周癞子一脚。周癞子铁定得勒索出百八十两银子。
谢廷衣着华贵。三教九流里混的,眼皮子最利。周癞子一眼瞧出,谢廷身边没跟人,又是个生面孔,估计是外地跑进方兰城参加棠花节的。俗话说的好,强龙不压地头蛇。周癞子摸着嘴角,笑意极为欠揍:“小姑娘,我在大街上走的好好的,你瞧瞧,把我这新袍子给踹成什么样了!”
周癞子一动,他身后跟着的七八个壮汉瞬间围上来,把路围了个水泄不通,云团子和谢廷困在里头。那架势……普通人遇了,绝对吓得脸惨白。
可谢廷……他当年一人面对武林正道数人围攻,依旧能全身而退。这种小场面,在他看来,连毛毛雨都算不上。谢廷反而觉得很稀奇。
他往日走在街边,从来没人敢靠近,可能他身上的杀气太浓重,太明显。连找茬儿的都没遇见过。一旦有江湖人认出他来,整条街的人都能跑干净。今天也不知怎么了,居然有人上门找死。
是以,突然找到了猴戏看的谢教主,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心情甚好。邪气地舒展眉目,看起来贼好说话“哦?你这是一件新袍子?”
周癞子身上那件短褂不知穿了多少天,油腻腻的。一道黑一道灰,脖颈处的脏污更是让人没眼看。也不知他给了自己多大的脸,张口说出这是件新袍子的。周癞子丝毫不觉得羞愧。反而趾高气扬,抬着下巴:“废话,老子这当然是件新袍子,你眼瞎看不出来吗?!”“兄弟们,你们说,我这件袍子是不是新的?”
“那是当然,周哥这袍子今早在瑞福祥买的!瑞福祥的掌柜可以作证!”
“伙计们也能作证!”两三个地痞流氓呼喝着,还斜眼瞅谢廷:“这位公子,咱们瞧你穿的富贵,想必也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可不能狗眼看人低!”
“啊呸!!”一直被拎着后衣领子,像荡秋千一般晃悠在半空里的云团子,终于吐掉了那张手帕。谢廷在心里给这几个说话不干不净的家伙定了死刑。他也不恼怒。眯了眯眼睛,思考着该用什么法子让他们死的更痛苦些。因为,这几个家伙注定要死,如今口出不逊,谢廷也不生气。他就像普通富贵人家的公子一般,慢悠悠地拱手:“那请问诸位,是想让我如何赔偿呢?”
周癞子眼珠子转了转,一脸奸滑。其实,刚才他就注意到了这家伙。
谢廷身上没有带任何武器,穿着华贵,谈吐不凡。没带武器就是不会武功,也不可能是江湖人。江湖人一向把刀剑看得比命重,那不是周癞子惹得起的。周癞子刚才盯了好一会儿。没瞧见这家伙身边有随从护卫,连个家丁都没有。
种种迹象表明,谢廷是只——超肥超肥的大肥羊。宰起来完全不费劲的那种!云荭刚才挣扎得厉害,可她只是个小娃娃踢,掉在半空里。周围人都会下意识避开,只有周癞子撞了上去,他是故意的。
“我也不要多,把你荷包里的银子都拿给我就是。”周癞子说得好像多大方:“就算只有个一二两。老子也当我今日晦气,便宜你了。”
一二两银子足够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销。就算家境富裕,外出逛棠花节,身上带的银子也不会超过五两。周癞子开着赌坊,也算个有钱人。那衣服虽脏,却也值个一二两。
他说这话,听起来意外的公道。但是,只有周癞子知道,这男人荷包里——至少有一颗金豆子!
看热闹的人群发出了低低的议论声。许多人看看谢廷,又去看周癞子。周癞子讹钱的意图太明显了,大家都替孤身一人带个小娃娃的年轻公子捏了把汗。又觉得,只是一二两银子,这公子应该也能接受。
一个扛扁担的老汉压低了嗓音,劝说谢廷:“公子啊!就当破财免灾了,这些人能不惹还是别惹。”
周癞子等人听了老汉的劝说,一个个哈哈大笑。谢廷半眯起眼眸,眼角处蔓延出了浅浅的鱼尾纹。从来只有旁人不敢惹的份儿。今儿个,居然还有这等阴沟里的老鼠敢在他面前上蹿下跳。
谢廷眸中闪过猩红之色。就在周癞子等人越发猖狂,谢廷杀意满天的时候,云团子刺溜一下滑到地上。谢廷皱了皱眉,因为某只肥团子把他的长腿当滑梯,一路滑下去了。
谢教主的右腿蠢蠢欲动。盯着某团子肥肥的小屁股——踹,还是不踹?
粉雕玉琢的漂亮小女孩,在站稳的一霎那。大眼睛弥漫出了浓浓雾气。哇的一声,在万众瞩目下哭开了。她坐在地上,胖乎乎小手抱住自己小短腿。眼泪巴拉巴拉掉:“哇,我的右腿好疼,我的膝盖肯定是骨折了。你这个大坏蛋,你弄折了我的腿,赶紧付我医药费。”
小姑娘脆生生的的话还是哽咽的。周围突然就安静了,所有人看云荭。云荭哭的理直气壮:“人家从小就骨头脆,刚才那下……肯定把我骨头弄折了,好疼好疼……你不能走,你得给我付医药费!”
周癞子……这只肥团子该不会是想碰瓷吧?!他在方兰城里横行霸道太久,甚至于忘了,别人也会反击。谢廷满眼兴味地盯着云荭,默默收回了准备踹她屁股的大长腿——这小家伙比他想象中有趣嘛。跟无尘那个被东柏远养残的笨蛋不一样。
“小东西,你说什么呢?!”周癞子怒从心起:“你刚刚不过踹了老子一脚,哪能骨折?!睁眼说瞎话,想讹我钱,做梦!”
“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家说瞎话!”由于云团子超现实的演技,周围许多人还真相信了。小姑娘抱着腿惨兮兮坐在地上,超可怜。就连刚才站在边儿上看热闹的谢廷都被云团子死拉硬拽拖到身边儿。
小姑娘大眼睛瞪谢廷,眼里的意思很明显:识相点,懂不?赶紧配合我!谢廷半蹲在地上,邪异成熟的俊美面庞上掠过思忖之色。片刻后,他哈哈大笑,笑声清朗,带着纯粹的开心。修长手指弹了云荭一个脑瓜崩:“怎么会有人蠢成你这样?”
云团子脸上的泪都僵硬了一秒钟。她以为自己的戏要演不出去了。旁边,有正义感强的吃瓜群众开口斥责。当然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你这小伙子怎么回事?你家娃娃腿折了,还能笑出声来。”
“就是就是。”
“张捕快来了。”人群一阵涌动,两个跨刀捕快挤进人群中心,一眼看见了周癞子。那张捕快冷声斥责:“周癞子。今儿个已经是第三回了,你是不是真想跟我回县衙走一走?”
周癞子死猪不怕开水烫:“张捕快,这可不能怪我!小娃踹着我衣服了。瞧,我这件干净袍子都给踹成什么样了。”张捕快拧了拧眉,还没说话,地上的小娃娃也跟着哭。哭的可比周籁子感人多了:“捕快哥哥,云云的腿断了……”
张捕快了解了事情始末后,皱眉。他站到周赖子身边,对他说了几句话。周赖子立刻脸色难看许多,转头,又扫了一眼还在哭的云团子。不甘心地挥手:“妈的,今儿个算我倒霉,走。”
“行了,行了,别在这看热闹了,赶紧散了。”张捕快挥手驱散人群,他走到云荭身边蹲下身:“小姑娘,你没事儿吧?”云团子睁着漂亮的大眼睛,歪头,好奇的问:“捕快哥哥,你刚才跟他说了什么呀?”
张捕快笑了笑:“我跟他说,你们二人的纠纷扰乱了棠花节的正常秩序。要么现在离开,要么上公堂,不管是谁的错,双方各打十五大板。”周癞子虽然想坑钱,可他不想受皮肉苦。到时候,买药花的钱,还不一定能抵得过周癞子坑到手的。周癞子是个精明的,算过账后,自然选择离开。
云团子星星眼望着张捕快:“哥哥好厉害!”张捕快笑了笑,捏捏云荭的小胖脸蛋:“别装了,赶快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