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荭从来都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团子。
她跳到地上，迈着小短腿往外走。
“我饿了。”
云荭站在门边，仰头对李氏喊了一声。
“什么时候吃饭？”
李氏刚清理完自己嘴里的血污，正捂着嘴咒骂，听到奶声奶气的喊声。
她愣了下，转头看云荭。
原主在王家时，被嫌弃打骂。
她虽然傻，却也懂得趋利避害，畏畏缩缩的，从来不敢提要求。
李氏皱紧眉头。
“催什么催！催魂呢？！”
“等着。”
王家的饭菜并不丰盛，黄饼子，不算粘稠的米粥。
桌上摆了两道菜——醋溜白菜，炒蘑菇。
蘑菇里有零星肉片，还有个小碗，摆着白煮鸡蛋。
云荭坐在桌边，小小一团。
胖乎乎的手捧着根本没有几粒米的汤水，小眉头皱得很紧。
李氏煮的本来就是稀粥，其余人碗里好歹有小半碗米。
只有她，满满当当一碗水，底下米粒都能数过来。
而且，李氏根本没有拿云荭的筷子。
分别将饼子塞到王荃跟俩儿子手里，李氏自己捏着一块黄饼子，一家人开始吃饭。
云荭脑袋里记忆都是破碎的，没连成片。
饶是如此，面对李氏这般骚操作，她也惊呆了。
有这么对待自己亲闺女的吗？
怪不得，原主差点儿饿死。
“我的饼子呢？”
云荭清楚知道，李氏压根儿没做她的饭，依旧开口问了。
李氏在夹菜，闻言，不耐烦翻了个白眼，嫌弃至极，语气刻薄：“你个小丫头片子，吃什么饼子？”
“当年，要不是我心好，哪有你生下来的份儿！”
“我对你已经够好了，你看看旁人，女娃哪有的吃！想吃就闭嘴，不想吃，一口也别吃！！”
李氏全然没了在外头对云荭温柔的慈母像，
反而。她越看云荭胖乎乎的脸蛋，就越觉得不喜。
没良心的贱丫头。
这段时间，在外头不知吃了多少好东西，才养成这样。
从来没想带回来，给她老娘吃一口。
在钦差衙门住了大半个月，明明能捞到更多油水。
最后，就带回来那么点儿东西。
贪心不足蛇吞象。
李氏下午抱回东西时，只觉得天上砸了个大馅饼。
他们家以后就要过上好日子了，平白得来的银子啊！！
可现在，李氏越想越不甘心。
戴在头上的两朵团花，是红宝石攒成的。
这死丫头，就不知道往回多带一点儿。
蠢笨如猪！
李氏越想越气，大力捏住云荭胳膊上软肉，转了一圈。
用的力道很重。
云荭不过是个才四岁的小娃娃，根本没有力气反抗，眼眶里疼出了眼泪。
“我问你，除了那朵花，就没其他东西了？”
“你是不是背着老娘，把值钱的东西都藏起来了？”
“娘，你干嘛把这赔钱丫头带回来？！”
“她住在咱家里，我出去又要被同窗嘲笑了！”
王大宝吵吵攘攘。
王小宝眼睛盯住了云荭的锦缎袍子。
绕过饭桌，伸手去拽云荭衣领子。
“娘，我想要！”
王大宝和王小宝一直都是霸王，
一大一小，平时经常为争东西吵架，甚至打起来。
王小宝打不过王大宝，王大宝也不敢打王小宝，但两人就是能吵得热火朝天。
原主在王家时，一直被两人联合起来欺负。
云荭身子往后缩了缩，看似无意义得歪过了身子。
李氏没注意王小宝。
王小宝一直伸手拽云荭。
不知是何原因，突然重心不稳，整个人连带饭桌一起掀翻在地。
汤汤水水洒了一地。
好好一顿饭，全摔了。
王小宝摔到地上，脑袋还是蒙的，
直到，他感觉身体疼痛。
被摔碎的碗划破了手臂。
王小宝哇的大哭。
哭的撕心裂肺。
“小王八蛋，你居然敢把老子饭桌掀了。”
“明天，你就不用吃饭了！”
王荃怒发冲冠，李氏手忙脚乱，赶紧把王小宝从地上抱起来。
王大宝没饭吃，也喋喋不休抱怨：“娘，你看弟弟。”
“把好好一桌子饭都弄洒了。”
云荭冷眼瞧这一家人暴跳如雷，又报怨，又呵斥。
云团子嘴角微勾，默默藏起手里两个鸡蛋，转身跑了。
不给她饭吃？
行啊，那大家都别吃了。
依照李氏的抠门性子，绝对会把掉在地上的菜清洗干净，重新炒一遍。
至于鸡蛋……
云荭跑到那个阴暗的小房间，反锁上门。
敲开还热乎的鸡蛋，小爪子捧着，小心翼翼开吃。
蛋黄还有些烫，云荭一小口一小口咽下肚子。
努力吃得慢一点。
这是她今天晚饭的全部了。
小团子吃完两个鸡蛋，将鸡蛋皮找了个地方藏起来，免得被李氏发现。
艰难地爬上床沿，满腾腾往床上爬。
好容易爬到床上，
云荭哼哧哼哧喘了两声，默默把自己缩成一团，胖乎乎下巴压在膝盖上，双手抱住小腿。
蜷缩成一小只。
窗户外头，那家人还在院子里吵吵攘攘。
李氏将地上能挑起来的饭菜全部放到盘子里，洗刷一遍，准备回锅。
“刚才摔在地上的鸡蛋呢，怎么少了两个？”
“大宝，是不是被你偷吃了？！”
王大宝怎么可能会承认，乱叫着没有，李氏根本不信。
“小王八羔子，给我一块儿面壁去！”
王小宝脸上还留着泪痕，哇哇哭着：“我要，要衣服！”
“娘，给我衣服！衣服！我要那件！”
“新衣服！”
王小宝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看的衣服。
鸡飞狗跳的吃完了一顿饭。
李氏大步朝云荭所在的小房间走去。
她准备把那两个包袱拿走，顺便，把云荭身上的名贵漂亮衣裳扒下来。
李氏手按上门把，拽了两下，门纹丝不动。
她又狠狠拽了两下，使了劲儿，把门往外拉。
这回，确定门被锁上了。
李氏诧异又不敢相信，小红一个傻子，居然会锁门？
“傻丫，开门。”
“快点儿！”
李氏砰砰拍着门板，小小的房间里没有半点回应。
李氏眉头皱的死紧，把门拍的砰砰作响。
“傻丫，开门。”
“我是你娘。”
依旧没有回应。
李氏试了几下，没把门弄开，
反而把自己的手拍的生疼。
她还惦记着留在炕上的两大包金贵衣裳，“皮痒了是不是！”
“马上开门，再不开门，老娘打死你！”
云荭任李氏在外骂街叫嚷，她故自埋在床边儿。
小脑袋压得低低的。
渣爹敢把她丢下，她就让他知道，团子有多难伺候！
李氏骂的口干舌燥，房间里半点儿声都没有。
她气怒之下，狠踹了门板。
把门踹得咣当乱晃，就是没人来开门。
“好！老娘就不信，你这辈子都不出来了！”
“真是翅膀硬了，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死丫头！”
李氏捋起袖子，又甩了几句狠话，转身，大步离开。
她不急于一时。
左右，人都到她手里了，还怕弄不着衣裳？
至于莫环宇说的，让她不要随便惦记那些东西。
她是小红亲娘。
害怕个屁！
她咬死了衣服是小红给的，还有谁能反驳？
李氏结果两个大包袱，就已经把东西视作了自己的所有物。
她不急着拿到手。
李氏如今，生气是因为一直听话，任由她搓揉的面团居然敢反抗！
因为对方反抗产生的怒意罢了。
王小宝伤口已被抹了药，一直眼巴巴等着李氏，想穿漂亮衣服。
小孩子嘛，看到好玩意儿都想抢过来。
看见李氏两手空空走进来，王小宝嘴巴一撇，又哭了。
“娘，你说给小宝穿新衣裳的！”
“急个屁！”
李氏怒气冲冲坐到桌边，嘟嘟嘟灌了两口茶水。
瞧儿子那副可怜样，脸上表情缓和了一些，将他抱进怀里。
放软了嗓音哄：“放心，那新衣服迟早是你的。”
“不光有一件，小宝听话，以后还能有更漂亮的新衣服。”
“真的？”
王小宝顿时笑开了。
王大宝听着不乐意了：“娘，我也好久没有新衣服穿了。”
“弟弟都有，我也要。”
“行。”
“到时候，一块儿给你做一件儿。”
李氏没想着直接将包袱里名贵衣裳拿出来穿。
她盘算着，把这些衣裳卖掉，再扯些自家能穿的新布，给儿子做两身。
自己也能做身敢好的，叫那些八婆羡慕羡慕。
小顺子硬生生捏碎了屋檐上的瓦。
“狼心狗肺。”
他想了想，身形瞬闪，消失在逐渐黑沉的夜幕里。
不多时，村子口大柳树边，飞出一只鸽子。
虽说，督公吩咐他三日一送信。
可小顺子实在是忍不了了。
这家人又蠢又恶毒。
两个小孩儿都令人生厌。
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市井气，特别是李氏。
要不是他有任务，不能随便出手。
否则，小顺子绝对两三下，将李氏整成个残废。
居然连自己亲闺女的东西都惦记。
也太不要脸了。
小顺子送完信，想立刻回去。
走了两步，他脚步停顿，想到了个好主意。
窝在房间里的云荭突然闻到了一阵阵香味。
香味儿并不重……那是，肉的香味！
豁然睁眼，正看见眼前，一根绳子上拴个油纸包，摇摇晃晃坠在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