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池烈同样名声在外。
东厂提督的恶名,足够吓退所有牛鬼蛇神。
莫环宇也跟着瞧,某只在举子们中间,混的如鱼得水的胖娃娃。
一名举子刚刚念完一首诗。
看似是在叙述美人,实则是在叙述自己的远大志向。
某只肥团子巴掌拍的呱呱响,显然没听明白诗的内在含一,揪着举子的裤腿儿,仰着小脸巴巴追问:“那漂亮姐姐真有这么美吗?”
被追问的举子30岁上下,面色和蔼,笑眯眯地想伸手去捏娃娃的脸,被娃娃毫不客气地拍掉。
“不准捏人家的脸,人家的脸只有爹爹能捏。”
一边说,某只团子还警惕地护住了自己粉嫩的胖脸。
举子们发出一阵哄笑。
刚刚做了诗的举子也不生气,弯腰垂首,笑呵呵地逗她:“叔叔也写首诗,来夸夸你怎么样?”
“要是叔叔夸的好,你就给叔叔捏捏脸。”
云荭摇头晃脑的看了看四周,对上莫环宇看好戏的眼神儿,冷哼一声,努力抬起胖胳膊环抱在胸前,语气勉强:“那你说说,我听听。”
举子略作沉吟,上下打量某只肥团子。
猛地一拍手掌。
“有了!”
大厅顿时安静下来,举子们目光灼灼盯着他瞧。
作诗的举子眉目柔和清秀,语调悠然的念:“横看是一团。”
“竖看是一团。”
“远看是一团。”
“近看真是团。”
云荭……!!
偏生,做完诗的举子还颇为自得,拱了拱手,向四周的同窗们征询意见:“各位觉得,此诗该如何命名?”
“李兄的诗作得十分贴切啊!”
“好诗好诗!”
两三个较为年轻的举子故意凑到云荭面前,矮下身子打量。
“这是一首写实诗作。”
“瞿学正,您瞧这一首诗该以何为名?”
瞿学正身形瘦削,瞧着面相刻薄。
给人感觉极不好接近。
他捋着自己灰白的胡子,眯着眼睛瞧云荭,片刻后,笑道:“就叫《是团》如何?”
云荭竭力攥紧了小拳头。
胖乎乎的脸儿气到涨红。
做完诗的李好还得意地凑到云荭面前,声音清朗如玉:“怎么样?你是我们东明朝廷,头一回在这种年纪总有专属诗作的娃娃,开不开心?”
“知道什么叫写实诗吗?”
云荭努力克制自己的拳头,不让它挥到面前那张欠扁的脸上去。
你才写实!
你全家都写实!
云荭悲愤了。
低头看自己的胖胳膊,胖腿。
也、也没有多胖吧?
云荭很不自信地揪了揪小肚子。
她也就是稍稍圆润了一丢丢,根本算不上胖。
举子们瞧着娃娃委屈憋闷的小胖脸,只觉这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上,表情格外生动可爱。
就是瞪起眼,都带着一股子灵动劲儿。
瞿学正捋了捋胡须:“大家今日聚在此处也算缘分。不如就以童趣为题,开个诗会如何?”
“甚好,甚好。”
“……学生觉得可以。”
云荭鼓起包子脸:我觉得不可以!
这些举子人模狗样,实则一个比一个坏心眼儿,居然明里暗里说她胖。
云团子表示,小孩子再胖,那也都是婴儿肥。
说她胖的,都是不怀好意的坏蛋。
云荭转身,蹬蹬蹬跑回到莫环宇脚边。
拽住莫环宇的袖摆,瞪起眼看他。
莫环宇被刚才那首《是团》笑的嘴角直抽。
觉得李好这首诗,作得相当写实。
不然,他也不会叫云荭团团。
就是一团嘛。
每回瞅见云荭从这头跑向那头,奔到他面前,就像是只团团在滚来滚去。
特别是云荭穿的越发厚实,整只团子都被包裹进衣服里的时候。
但是相处这些天,莫环宇深刻地清楚某只团看起来像包子,其实特别小心眼,特别记仇。
最讨厌别人说她胖。
还曾经试图减肥,但在某位公公一日三餐的勾引下,自动放弃了。
莫环宇努力抿住唇角,不让自己眼中的笑意泄露出来,抱起云团子。
“呦,团团。”
“不准叫我团团!”
云荭特别生气。
“好吧,团…小红。”
莫环宇在云红毫无威慑力的大眼瞪视下,识相地改了称呼。
他可还想着,以后能得到抱团子的待遇呢。
真把这胖团子惹急了,以后不给他抱咋办?
货比三家,团子最佳。
其他家的小团子,包括他家的,都比不上这只。
又可爱又萌。
最重要的是……看她炸毛,格外疏解压力。
小表情变换,只是瞧着,都会让他心中郁结气疏解好多。
想必,这也是那些举子愿意汇聚在云荭身边逗她的原因。
一个小娃娃,还是女孩子,在这重男轻女的古代,可没那么受人欢迎。
莫环宇安慰着云荭,瞿学正从椅子上站起,朝他们这边儿走了过来。
瞿学正脸上少见的温和,他没伸手去捏云荭的脸,而是揉了揉她的发髻。
莫环宇单手抱着云荭不好行礼,只能微微弯腰,略作颔首:“学生莫环宇,见过瞿学正。”
“就是你家的孩子?养的真是灵气啊!”
“这并不是学生家的孩子,是朋友的女儿。”
“学生只是带她出来见见世面。”
莫环宇说的冠冕堂皇,被云荭白了一眼,小声嘀咕:“谁出来见世面?”
“要不是你考了头名,我才不陪你出来呢。”
“嘁!”
莫环宇……大庭广众,能不能给点儿面子?
他无奈地揉了揉鼻子。
瞿学正却笑得更开怀了。
“我在这杭州城里也无聊的很。你若是有空闲,可以带她去我那多玩玩。”
“虽说才四五岁,但这年纪,也到开蒙的时候了。”
瞿学正的言下之意,自然是他愿意当云荭的开蒙之师。
要莫环宇给云荭的家长带个话。
以瞿学正的学识和涵养,就算旁人不知晓他是王老翰林的门生。也有数不清的举子想拜他为师。
当一个四五岁小孩儿的开蒙之师,着实大材小用。
莫环宇也没想到,瞿学正居然对云荭如此厚爱,脸上的惊讶一闪而逝,赶紧替云荭表示感谢。
“学生替这孩子谢谢您。”
云荭又一巴掌拍到莫环宇的俊脸上。
“我人在这呢,干嘛要你谢?”
她坐在莫环宇的左手臂上,转头看瞿学正,小脸儿胖乎乎的可爱至极,眉目弯弯,笑着拱手。
小胖娃娃学的是举子书生们的礼仪。
显得不伦不类。
却格外可爱,透着天真的懵懂。
“谢谢爷爷。”
“不过云云很笨的,而且,云云不想学习。”
她才不要跟莫环宇一样,每天苦逼地对着书本,哼哧哼哧学古文。
云荭开口说话,直接拒绝了瞿学正。
莫环宇知晓云荭的身世,是小顺子透露给他的。
这段时间,云荭虽然屁颠屁颠的跟在池烈身边。
但……瞧着池烈的态度对云荭没有多差,但也没有多好。
池烈是东厂提督,别说树敌无数,就是他公公的身份,跟在他身边当个闺女,也不是件容易事。
而且……
池烈并不能在杭州城里呆多久,他马上就要离开了。
云荭不过是个四五岁的孩子,加上她只是此次案件的幸存者,又并非没有父母。
肯定是要回家的。
莫环宇想的很多。
“说什么呢!”
他直接按着云荭的小脑袋认错,
云荭真要拜了瞿学正为开蒙之师以好,不管如何,至少以后她生活无忧。
毕竟,古代师父如父。
男子要进行科举考试,一生中,可能会有数位夫子老师。
女子却不同。
莫环宇拥有原主的记忆,对东明朝廷的规矩习俗知之甚深。
别说是普通女孩儿,就是高门贵族里的贵女,若是能拜一位地位非同凡响的大儒为开蒙之师,以后旁人也会高看她三分。
婚嫁之事,比普通贵女容易得多。
“瞿学正,小孩子不懂事,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莫环宇生怕瞿学正因为云荭几句话,就对她起了反感。
当面说不爱学习什么的……哪个老师会喜欢。
瞿学正看了莫环宇一眼。
老头儿自然能看出莫环宇的心思,笑呵呵地,又揉了揉云荭柔软的发顶。
“哪个小娃娃喜欢上学堂?更别说这么小的了。”
“就是我,当年也不爱被按着脑袋开蒙。”
瞿学正态度很好,超乎莫环宇意料,对云荭很是宽容:“我看这孩子灵气十足,学起东西来肯定很快。”
“现在不想学不要紧,五年之内,只要你来寻我,我就可以收你为门生弟子。”
“左右,老夫在这杭州城里也无聊的很。”
瞿学正又跟莫环宇说了几句,老头儿只是顺道来云来看看,看了过后,就离开了。
莫环宇将云荭提溜到一处偏僻的小角落,揪着她的小发髻:“那位瞿学正身份不同,他给你开蒙,日后你前程广大,就不再是没靠山的团子了,懂吗?”
云荭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茫然看他。
你才团子!
王八蛋!
“别给我装傻!”
莫环宇趁云荭不注意,偷偷摸摸捏她小脸,“上回,我床里的老鼠是不是你偷偷放的?”
“还有,我托小顺子买回的糕点和糖果,是不是都被你偷吃掉了?”
云荭无辜脸,奶声奶气的反驳:“你不要胡乱说话,诬陷人家。”
“云云可乖了。”
“云云从来不干坏事。”
“干坏事的都是你们这些大人。”
她是小孩子。
干的那些事儿,都叫调皮捣蛋。
不叫干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