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环宇坐在桌边，慢悠悠品茶吃糕点。
直到，整个云来阁像是沸腾的水一般呼噜开。
坐在包厢中的人，能听到外头传进来的讨论声。
“……莫兄呢？他可是榜上头名，得了解元！”
“怎么也不见人？”
“刚才我还看见莫兄了，不知，他这会儿去哪里了。”
“莫兄真是否极泰来！”
“万万没想到，莫兄拖着病体参加乡试，居然还能拿到乙榜头名！”
云荭坐在池烈大腿上，有些坐不住了。
转了转小屁股，漂亮的杏眸转向莫环宇，装作十分惊喜的模样，奶声奶气地拍他彩虹屁：“莫哥哥好厉害！”
“……外面的人都在夸你呢。”
“莫哥哥考了第一名。”
小姑娘一边说着，一边超用力地拽池烈袖袍，“爹爹，爹爹。你说，莫哥哥是不是很厉害？”
池烈依旧是那副看天下人都不爽的阴郁冷鸷表情，修长分明的手指捏着块糕点。
瞅着小肥丫头满脸崇拜的表情，他嗤笑一声：“等考了状元，再来说这话吧。”
“小小一个解元罢了。”
“还能上天啊！”
池烈：切！
云荭拽着池烈宽大的袖袍，试图蹦下椅子，往外走。
“爹爹，爹爹，我们去外面嘛。”
“好多人在夸莫哥哥呢。”
“本座为什么要去？”
池烈眼神冷冷的。
莫环宇拍了拍手上沾的糕点渣子。
笑而不语。
“当然要去啦！”
“……莫哥哥讨了头名，我们要去沾沾光。”
池烈继续冷笑。
“走嘛，走嘛！”
小肥团努力拽住池烈裤脚，拖着他，试图往外走。
肉嘟嘟的小手用力，差点儿把池烈裤子拽下来。
池烈……
赶紧按住腰带，幽深的眸子冷飕飕的：“找死！”
“……提督大人，小孩子就是要哄着。”
“团团这么可爱，你怎么能老是凶她呢？”
莫环宇一把抱起肥嘟嘟的小女娃：“走，你爹爹不带你去，哥哥带你去。”
“正好，陪哥哥一块儿享受享受被人夸的感觉。”
“好呀好呀！”
云团子搂住莫环宇的脖子，肉嘟嘟的下巴压在他肩膀上。
还不忘记跟池烈挥爪子：“爹爹一起来。”
“呵。”
池烈八方不动地坐在桌边。
唇角撇了撇。
没见识的肥团子！
果然是个傻蛋，他懒得搭理。
莫环宇一路抱着小胖丫头出了包厢。
池烈瞧了一眼被男人抱在怀里的肥团子，背影都透着一股欢天喜地的喜庆味儿。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团子打算过年。
无知！
呵！
不就是考个解元吗？！
池烈有些抑郁地又喝了一杯茶。
莫环宇抱着云荭出包厢时，一楼大厅里的书生们有喜有悲，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处谈话。
文远知站在一处聚集的中心位置。
他同样榜上有名，排名第六。
正捋着自己的小胡须，眉梢眼角都透着喜气。
“同喜同喜，大家同喜啊！”
文远知正和举子寒暄，远远瞧见二楼走廊抱着个胖娃娃的莫环宇，微微一怔。
云团子这些日子，跟在池烈屁股后头吃香的喝辣的。
小脸又圆润了一圈。
一场秋雨过后，天气越发阴寒。
前些日子，江南最好的绣娘被小顺子寻了来给云荭做衣裳。
这会儿，某只胖团子穿着一身簇新的红袍。
圆滚滚的，像只吃饱喝足的小猫眯在莫环宇怀里。
莫环宇穿着洗到发白的青色书生袍，面色红润许多。
宽大的袍子穿在他身上，显得公子如玉，翠竹般挺拔出众。
简陋的衣袍都遮不住温润如玉的气度。
反而，越发翩翩风度，出彩照人。
只是……
身上各处都明晃晃显着金贵的小娃娃，被抱在素布衣衫的莫环宇怀里，怎么瞧，怎么违和。
“莫兄。”
文远知也颇为诧异。
云来阁最靠近放榜处。
因今日放榜，整个云来阁内聚集的人，都是些书生文人。
骤然出现个胖乎乎的小娃娃。
还挺引人注目的。
文远知两步上楼，行到莫环宇身侧，拱手笑道：“莫兄，恭喜你拔得头筹。”
“以后，可就要称呼你为莫解元了。”
文远知嗓音诚恳，他出身大家，气度非凡。
话语中未有半点嫉妒，只有些唏嘘感慨：“考试当日，莫兄还感染风寒，浑身发热。”
“真是没有想到，拖着病体，莫兄竟也能拿下头榜头名。”
“……看来为兄是白担心了。”
莫环宇换了个姿势抱娃娃，眉眼舒朗：“远之兄说笑了，也是我运气好。考试的题目是之前温习过的，不然，这回就真悬了。”
“……莫兄真是谦虚。”
云荭一巴掌拍到了莫环宇的俊脸上，眼神鄙夷，小嘴叭叭地鄙视：“就是。”
“莫解元真是谦虚。”
奶娃娃摇头晃脑地重复文远知的话。
乌溜溜的眼眸眨巴着，不知有多可爱。
云荭想：心里都乐开花了，还装模作样，真可笑！
还是她家爹爹可爱。
文远知而立之年，家中有个儿子。
他不大喜欢女孩儿，但面前女娃娃摇头晃脑的奶模样，着实可爱。
特别是乌溜溜的大眼，灵气十足。
文远知忍不住就想逗弄一番。
伸手出去，想捏捏小女孩的脸：“莫兄，这是你家的孩子？”
“啪叽！”
文远知的爪子被云荭一巴掌拍掉。
莫环宇赶紧伸手，捏住云荭的胖手手。
“远知兄，抱歉，这孩子有点怕生。”
“这是我朋友家的孩子。”
文远知早就看到了云荭身上精致华贵的衣料。
绝对不是莫环宇能买得起的。
他瞅着窝在莫环宇怀里，古灵精怪，还冲自己扬小下巴，一脸不耐烦和高傲的小姑娘。
云荭的这幅表情要是换到稍大点儿的孩子身上，绝对能演出嚣张跋扈的款。
可她满脸都是软肉，圆乎的小脸儿，高高抬起的下巴和那睥睨的小眼神儿，只会让人觉得胖娃娃憨态可掬又灵动可爱。
文远知想了想，解下自己腰间的玉佩。
碧色的玉，通体剔透。
玉佩呈圆形，外部轮廓刻着青林翠竹，卓然高华。
玉佩中间又刻了四只嬉戏的狐狸。
玉佩的雕工极好。
依照文远知的身份和年纪，本不该佩戴这般逗趣的玉佩。
但他今日心情颇好，加上只是外出看榜，就带了这块颇为逗趣的。
他将玉佩在云荭面前晃了晃。
“好看吗？”
云荭瞥到玉佩中央，相互舔毛，或者自顾舔爪爪的小狐狸。
眼神不自觉地跟着晃动的玉佩走。
“……来，你给叔叔抱，叔叔就把玉佩送你。”
“远知兄，这……”
莫环宇想出声打断文远知。
怀里的胖团子已经灵巧地从他怀里蹦跶出去。
直扑到文远知怀里，顺手拽过了文远知的玉佩。
笑得甜美又可爱：“谢谢叔叔！”
文远知只是个文人，刚被云荭扑进怀里，没想到，这团子会如此重。
往后踉跄两步，差点儿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小丫头，养的还真是……”
比他家祖母养出来的娃都重。
两人说话，走下楼梯。
很快，聚集在一楼大厅的举子书生们看见莫环宇和文远知，陆陆续续地跑了过去，相互交谈寒暄。
举子们的年纪，大多在30左右。
交谈时，不免将目光放在文远知莫环宇中间的胖团子云荭身上。
云荭充分发挥了自己萌煞人心的外形，颠儿颠儿地在文远知和莫环宇腿边儿晃。
一有人过去，就仰着小脸，甜甜的叫人。
顺便抱着小拳头，恭喜他们榜上有名，得中举子。
日后铁定前程广大。
小娃娃奶声奶气，一本正经说话的模样，颇有点小大人的风范。
惹得举子们哄笑不止。
还有好几个装模作样的拱手回答：“借你吉言，借你吉言啊！”
小半个时辰下来。
云荭收获了一大堆礼物。
众多举子们围着小胖娃娃，一边逗弄，一边送礼物。
莫环宇……
不知道的，还以为中头名的是这胖娃娃呢！
“你朋友家的孩子，真是讨人喜欢。”
文远知站在莫环宇身边，冲某个方向努了努嘴，压低嗓音：“瞧！连瞿学正都过去了。”
莫环宇微微一怔。
瞿学正？
文远知见他面上疑惑，左右瞧了瞧，见周围没人，别人的注意力都在某只肥团子身上，就将声音压低了些。
他看中莫环宇的文采和为人，也不介意告诉他一些小消息。
“这位瞿学正，是王老翰林的弟子。”
“王老翰林？”
“……已经告老还乡的那位？”
莫环宇立刻回答。
文远知瞧着正伸爪子揪瞿学正八字胡的胖娃娃，嘴角抽了抽：“对，就是他。”
“……恐怕没多少人知道，这位瞿学正是王老翰林的关门弟子。”
说着，文远知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向莫环宇：“知道这消息的人，都想不动声色地结交于他。”
“可惜，瞿学正不近人情。”
“我上回登门拜，也被他拒之门外。”
“你可要抱紧这小娃娃的大腿，说不准，能借机结识瞿学正。”
以王老翰林在整个东明朝廷的地位。
即便他告老还乡，但只需一句话，就能让一个普通举子，得到翰林院众位大佬的青眼。
莫环宇嘴角抽了抽，心想，那你是不知道胖娃娃是谁养的。
真要知道了，周围这一圈人都得溜之大吉，跑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