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只团子似乎没有听懂池烈话中隐藏的意思,懵懵懂懂地歪了歪头。
想打量一下池烈这会儿的表情,歪头之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脸上还戴着眼罩。
赶紧用爪子扒拉下来。
她跟前儿的池烈,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门口。
只余下她一个人站在太师椅旁。
“爹爹。”
云荭赶紧转身,重新扑上去。
被池烈面无表情地单手提溜起来。
修长有力的右手臂微微举了举。单手抱着她,大踏步向街道外行去。
这小丫头既然真能闻出黑衣人身上的气味,倒不如再多逛一会儿。
多多在街道上溜达一会儿,能够增添寻到罪魁祸首的机会。
云荭抓住池烈的袖口,坚持不懈地强调自己应有的待遇。
“爹爹,不能言而无信,做个说谎的坏孩子!”
“这样是不对的!”
池烈嗤笑了一声,根本不回答云荭的话。
半抱着小丫头,在杭州城繁华熙攘的街道上走着。
这会儿,刚刚过了吃饭的点儿,许多人从酒楼里走出来。
几个书生打扮的年轻公子,聚集在天香楼门口,显得格外惹眼。
其中一人身形修长高挑,只是面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
可能是因为太瘦了。
书生袍在他身上套着,显得空空荡荡。
那件书生袍子也因为洗过太多次,颜色已经略微发白。
明显是贫苦人家出身。
但这年轻的书生在一众打扮光鲜亮丽的书生公子间,却显得落落大方。
即便面色苍白,脸上也带着温润如春风般的笑容。
疏朗,大气。
倒不像是贫寒人家养出的孩子那般畏畏缩缩,不敢同旁人说话。
生怕惹了祸事在身。
云荭几乎一眼就认得出来。
身形瘦弱,脸色苍白的年轻书生正是参加完乡试不久的男主莫环宇。
这会儿,正是初秋时节。
秋意萧瑟,风声凌凌。
风寒还没完全痊愈的莫环宇站在秋风,有些耐不住过低的温度。
他浑身发冷,秋风一吹,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与他同行的一位秀才见他脸色不好看,赶紧询问:“莫兄,可是身体还没完全痊愈?”
莫环宇颇为不好意思,他轻轻揉了,声音暗哑地拱手:“抱歉,抱歉。”
“……莫兄,跟我们道什么歉,还是赶紧回去,养好身子要紧。”
莫环宇点了点头。
站在他左侧,衣着华美的年轻公子拍了拍莫环宇的肩膀,笑着出声:“我与莫兄同路,回乡时,可以载你一程。”
“正好,我也想向莫兄请教请教。”
莫环宇谦虚地摆了摆手:“相互请教,相互请教。”
尼玛!这些文邹邹的文人说话,简直要累死他。
但不这么说话,又显得太过另类。
莫环宇只能先让自己融入其中。
毕竟,如今的他没法子改善环境,
只能适应环境了。
莫环宇斜对面,身着蓝色书生袍的书生嫉妒地握了握拳。
他费尽心机,想扒住文远知的大腿,没成想,反倒被莫环宇钻了空。
蓝衣书生努力压下心底的嫉妒,面上含笑,假装担忧地询问:“莫兄风寒如此严重,拖了数日还没痊愈。”
“究竟是谁如此狠毒,竟在考试前泼了莫兄一身冷水。”
“希望风寒没有影响莫兄的发挥才好。”
三年一次的乡试,对他们每人来说都非常重要。
每一次的机会,都不能错过。
毕竟,错过了,就又是三年等待期。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莫环宇洒脱地摆了摆手,“能考上就考上,考不上便也算了。”
“毕竟,我还年轻。”
“以后有的是机会呢。”
周围的书生们,跟着点头含笑。
刚才出声邀请莫环宇一同回乡的文远知捋了捋自己修剪得宜的胡须。
他才20多岁,却留了一小撮胡子。
“莫兄文采高远,定然榜上有名。”
几人又相互寒暄了几句,四散分开。
莫环宇松了口气。
正欲转身,感觉自己腿边儿,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蹭。
好像是只……猫吗?
莫环宇顺着感觉望过去,对上了一双乌溜溜的漂亮大眼睛。
一只像是年画上喜庆又胖乎乎的小女孩儿站在他腿边,她梳了个双丫髻,红色的发绳从发髻上垂落在脸颊两旁,活泼又讨喜。
刚刚蹭在他腿边儿的,正是比普通女孩儿看上去胖乎许多的小胖团子。
莫环宇很喜欢小孩子的。
特别是在对上胖团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时,觉得这女孩儿灵气,当即蹲身下去,捏了捏胖娃娃的脸。
“小胖团子。”
云荭不高兴了。
她可是看这只男主以后超可怜,才跑过来准备拯救拯救他。
居然对他的救世主如此无礼。
还敢说她胖。
世界上只有她家傻爹,能说他胖。
“啪。”
莫环宇的爪子被云荭毫不客气地啪叽打掉。
她瞪着漂亮的大眼睛:“你才胖。”
“瘦的跟麻杆似的。”
胖娃娃看着软棉棉的小嘴巴,说话时,却叭叭叭带着十足十的火力。
像是呛人的小辣椒。
哦,也是胖乎乎的小辣椒。
莫环宇被打掉了手也不生气,依旧觉得,面前小女孩儿格外讨他喜欢。
在袖子里掏了掏。
掏出两块卖相比较普通的糖果。
“吃糖吗?”
莫环宇如今还只是个穷秀才。
家里为了供他读书,砸锅卖铁,连饭都吃不饱。
这糖果,是他同窗买来送给自己妹妹的。
莫环宇陪着同窗一块买糖果时,他同窗顺手抓了一把送她。
云荭低头看了眼男人手掌中摊开,卖相并不怎么好的糖果,想了想,还是伸手抓过来。
放进自己的小兜里,没吃。
胖娃娃抬头,鼓着腮帮子,超正经的伸出爪子。
也捏了捏莫环宇没有二两肉的削瘦面颊。
莫环宇身为男主,自然生的极其俊美。
可他这会儿,因为,前一段日子的各种突发事请,被泼了凉水不说,还丢了全部的盘缠。
要不是莫环宇口才不错,长袖善舞,跟文远知成了好友,从他手里借了点儿银子。
这会儿,怕是要饿死街头了。
即便如此,饿了大半个月的男主大大,这会儿也面色苍白,身形消瘦。
虽说有底子撑着,可也绝对算不上好看。
毕竟,已经瘦的颧骨突出了。
软乎乎小胖手捏在自己脸上,莫环宇也没反抗。
云荭摸到的全是骨头,嫌弃地缩了爪子。
“看在你送我糖的份上,我就帮你一个忙好了。”
说完,云荭也没等莫环宇回答,颠儿颠儿转身跑了。
莫环宇还蹲在天香阁门口,瞧着胖乎乎的小团子,迈着小短腿渐行渐远的背影,眉头挑了挑。
也没把刚才云荭的话当回事儿。
他这会儿,可算得上是最落魄的时候了。
拿出去送小娃娃的糖,都是同僚送给他的。
浑身上下除了这身衣服属于他,再没其他家当了。
池烈正满身寒气地站在一处卖布艺小玩具的摊子前。
他一身冷寒,活像是阎王出了地狱。
摆摊儿的小摊主瑟瑟发抖,脸色惨白,一句话都不敢说。
那些经过摊子的行人更是退避三舍,全都绕他走。
“爹爹,爹爹,买好了吗?”
云荭捧着两颗糖,蹦蹦哒哒撞到池烈腿边儿上,抱住他大腿,没心没肺的笑。
池烈冷笑。
“你有钱吗?”
“一个铜子都没,本座想买,就得先卖了你换钱。”
云荭丝毫不以为意,扒着他的裤腿儿往上爬。
鼓着腮帮子控诉:“爹爹可真抠门。”
“不要紧,云云大方就好。”
“云云请爹爹吃。”
说着,云荭从兜里掏出了莫环宇送她的两颗糖。
这种糖,街边小店里都有卖。
几十文钱就能买到。
可这种糖当真是入不了,督公大人的眼。
他满眼嫌弃。
“这就是你跑过去撒娇卖痴拿到的玩意儿?”
池烈不屑。
云荭剥开糖衣,不顾池烈的反对,硬是把糖果塞到了他唇边。
池烈不张口。
云荭就一直举着,把糖怼在他嘴边儿。
一大一小,互相瞪眼。
隐藏在暗处跟随的东厂番子们差点儿笑喷。
这还是他们那个稍微沉脸,周围三米无人敢抬头的督公大人吗?
这小娃娃的胆儿可真肥。
池烈在跟小崽子僵持许久后,很是勉强地张嘴,咬下那块糖。
粗制滥造的糖果,味道甜的发腻。
还夹杂着一股怪味。
池烈眉目皱了皱:“难吃。”
云荭咬着另外一块糖,心满意足地塞进嘴里。
扒着池烈脖子,凑到他耳朵边上笑:“送给我糖果的大哥哥身上,有沾染那些坏蛋的味道。”
“云云刚才就闻见了。”
“但是大哥哥太远了,云云不能确定,跑的近些,就能确定了。”
“虽然气味很淡,但他身上有哦。”
池烈原本漫不经心的眼眸,陡然间眯起,眼底漫出一层沉沉的暗色。
单手搂着怀里的胖娃娃,大踏步向街道前行去。
嘴唇无声翕动了价。
暗处,立刻有人飞身而去。
“等等,等等!我的布娃娃!”
这可是古代纯工艺,绣工好的不可思议。
池烈冷着脸,朝着空气吩咐:“把那摊子给我买回来。”
小崽子,就是屁事儿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