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荭拽住了蒋易衣袖，一双漆黑杏眸晶亮亮地，直勾勾盯着蒋易看。
她想到了，谭灵儿跟她说的那件事。
如果这样的话，那一切都能对的上。
蒋易对她莫名其妙的态度，一会儿好一会儿坏的狗样子……
活像是只熊孩子在报复。
“爸爸，你松手，松手呀！”
蒋易正在用力的胳膊在云荭的摇晃中，稍微松了些。
谭笑整张脸都涨成了紫红色。
漂亮的脸狰狞纠结，完全看不出往日的清冷出尘了。
脖颈间的力道终于松了一些，新鲜的空气涌入口腔。
谭笑就像是条重新入海的鱼，大口大口呼吸着。
她急速地喘息。
整个人，依旧被钳制在男人的手里。
蒋易松了些许力气，却并没有松开谭笑的意思。
谭笑一边喘气，心底涌上无尽的后怕和懊悔。
刚才，蒋易的动作和那凌厉的气场，实在来得太快，太让人猝不及防。
她本想，即便蒋易对自己有戒备，自己拥有木系异能。
完全能够扛得住蒋易的力道。
实在不行，她还有空间可以遁入。
只是，这是没有法子的法子。
周围那么多外人在，除非情非得已，谭笑绝对不会暴露自己双系异能者的身份。
极度缺氧的大脑，不断涌入新鲜空气。
谭笑脑袋嗡嗡嗡乱响，耳朵边上，全部是各种各样的声音。
但那些，仿佛都距离她极其遥远。
周围人影嘈杂，还有那个半昏迷着，躺在床上的男人……都仿佛距离她极其遥远。
谭笑想也不想，立刻发动空间异能，遁入其中。
她爱慕男人的手甚至还掐在自己脖子上，只要再稍稍用利力……
她就会再次落入危险，性命悬于他人之手。
刚才那种情况下，她甚至连自己的空间异能都无法施展。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因此，稍稍脱离危险后，谭笑也顾不得那些外人，立刻，闪身遁走。
谭笑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消失在原地。
玻璃窗外的众人目睹了整个过程。
王司令在极短的惊讶之后，瞳孔微缩，眼底爆出精光。
“空间系异能……”
生存区里不是没有人拥有空间异能。
但那些人的空间大多狭□□仄。
最多，也只五六平米。
而且，活物是无法进入空间的。
空间系异能，在生存区里的利用价值并不高。
他们的异能，甚至比那些辅助系的还要鸡肋。
普通空间异能者开辟出的空间一般都不大，且无法容许活人进入。
装东西都装不了多少。
但谭笑……很明显，她的异能空间不一样。
谭笑将自己拥有双系异能的事情，把得很严，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知晓。
谭灵儿也微微张大了嘴，“笑笑，居然……”
居然，还有空间系异能。
玻璃窗外的气氛，一时间陷入凝滞。
没有人说话。
所有人冒出了各种各样的心思，却又安静地看着玻璃窗内，谭笑消失的位置。
这会儿，那里已经空空荡荡了。
蒋易的手指猛地收紧，握成拳头。
云荭取出疫苗针。
低下头，将蒋易袖子撸到肩膀上。
微垂着脑袋，按照步骤，将疫苗推到蒋易身体里。
蒋易并没有反抗，也没有伸手去掐她脖子。
云荭一边捏住蒋易手腕，一边心中冷笑。
王八蛋！
疫苗推进蒋易身体半分钟，半昏迷着的男人慢慢睁开了眼。
男人漆黑眼瞳，深邃得望不见底，仿佛远古寒潭一般，静默而悠远。
他微微偏转过眼眸，第一时间，看到了趴在床边的少女。
小姑娘眉眼弯弯。
头顶的日光灯洒落在她身上。
冷白的灯光，映衬得少女面色越发白皙柔嫩。
小姑娘双手撑住下巴，对上蒋易深邃的眼。
她弯了弯唇角，慢悠悠地靠过去，喊了一声。
“爸爸，好久不见呀！”
姿态随意，语气安然而笃定。
仿佛，她喊的只是一声再平常不过的称呼。
外头，气氛还有些凝重的大佬们又听到了一声爸爸。
一个个默默转过了头去，眼神飘忽。
哎呀呀，这些小年轻的情趣，他们真是不懂。
蒋易茫然无焦距的黑瞳慢慢聚焦到少女圆嘟嘟的小脸蛋儿上。
他抬手。
修长分明的手指还印着一些干涸的血迹。
已经成了暗红色。
他蓦然捏住少女一侧脸颊，揪起她的软肉。
面无表情，语气冷肃：“你是想爹想疯了吗？”
“就算，你叫我爸爸，我也不会给你发零花钱的。”
“也别想坑我帮你去找云从。”
“……他已经死了，你的白日做梦到此为止。”
男人望着少女的眼神里，透着不赞同和讥诮。
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跟过往那段时间里，蒋易看他的眼神没有太大区别。
云荭是特意挑选蒋易初初醒来的时间段，喊出那一声爸爸的。
人刚刚醒过来，总会有瞬间的情绪泄露和反应不及。
只要，她抓住那一瞬间的情绪，就能确定蒋易是不是云从。
但是……
云荭的心又动摇了。
蒋易表现得□□无缝。
完全不像是云从。
如果，他真是云从，面对亲手要了自己命的掌上明珠。
就算情绪掩饰的再完美，总是要露出一些破绽的。
但是，蒋易没有，一点都没有。
他的态度，坦然而冷淡。
云荭原本笃定的心又开始摇摆，犹疑不决。
她半趴在蒋易床边，黑亮亮的眼睛眨巴了下。
嘴唇蠕动。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然而，话到嘴边她又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试探一次就差不多，她不能再三试探，打草惊蛇。
对！
现在的蒋易，就是那条趴在草丛里，不知披了人皮还是蛇皮的魑魅魍魉！
实验室中，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蒋易重伤初醒。
身体负担过重，能醒来，全靠着强悍的意志力。
张教授开口，隔着玻璃窗询问。
“蒋先生，你现在感觉身体如何？”
“有没有浑身发烫，或者是脑袋昏沉，像是发高烧一般的感觉？”
“我昏迷时，的确浑身滚烫炽热。但醒过来以后，已经没有那种感觉了。”
蒋易轻声开口。
其实，他说话的声音疲惫虚弱。
脸色也很是苍白。
只是，这男人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显出自己的弱势。
张教授紧接着又询问了几个问题，然后，刷刷刷在本子上记下了一些情况。
“云小姐，这几天麻烦你，就留在实验室吧。”
“照顾一下蒋先生。”
“我会再观察一下蒋先生的身体指标和各项情况，若是一切正常，你就可以带着蒋先生回去了。”
蒋易和烈阳都不能挪动地方。
他们呆的这间实验室，是生存区好费了大力气打造出来的。
能够密切监控异能者的所有身体数值状况。
以及他们体内的辐射值变化。
蒋易醒过来说了两三句话，又昏睡了过去。
云荭没得到确切的答案，不甘地出了实验室。
谭笑在空间中等了一会儿。
在空间里呆的那两分钟，逐渐恢复的理智让谭笑知道，她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当着生存区大佬们的面儿，显出了自己的底牌。
“该死！！”
她在实验室里的时候，为什么就不能多坚持一会儿，哪怕半分钟也好！
但是，求生的本能让她想都不想地想，立刻逃离了蒋易杀气的笼罩范围。
逃离他那铁钳般的手掌。
以至于，犯下了无比愚蠢的错。
谭笑在自己的空间里坐了一会儿。
她极力地想要寻找法子弥补。
今天，过于冲动的行事。
空间异能的暴露，破坏了她在那些人心中的形象。
她过往一年的所有努力……都会化为乌有。
军区上层，只怕不会再相信她了。
不管，她有什么样的理由。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个道理谁都知晓，可惜，谭笑过去一年在生存区里表现出来的，是为大局着想的淡然太过出色了。
以至于人设崩塌，也就格外明显。
“……云荭！”
谭笑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什么法子，只能硬着头皮再次显出身形，从空间里回到那间实验室。
蒋易苏醒了。
烈阳虽然还没醒，身体的各项指标也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实验室外聚集的人散去了一大半，只留下了还在讨论事情的王司令和几个高层。
谭笑努力保持镇定，推开门走出去。
硬着头皮，露出一抹笑：“王司令。”
王司令身居高位多年。
他见过的人多了。
一开始，她也以为，谭笑是个大气理智的女孩儿。
跟在蒋易身边，做了不少事情。
但刚才……
王司令眼中掠过了一道精芒。
像他这种人精，自然不会如同小孩儿一般，攥住对方的过错不放，反而还会适时地给对方一个台阶下。
王司令笑呵呵拍了拍谭笑肩膀。
“小谭啊，刚才是不是给吓住了？”
“我站在外头都吓了一大跳呢，真没想到。蒋易这孩子还有这种警惕性。”
“连你的异能都挡不住。”
谭笑抿了抿唇。
她知道，王司令特意留下来，表面是在跟人谈事。
实际，就是为了等她。
果不其然，王司令转了两三个话题后，无意提起了她的空间系异能。
“……你的空间异能似乎跟其他人不太一样，下午去登个记，找张教授给你测试一下。”
“……嗯。”
谭笑微微垂首点头。
顺滑的长发从她耳鬓垂落。
清冷的眉目半垂，遮掩住了眼底神色。
谭笑非常清楚，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
王司令神情和蔼，又跟谭笑说了几句话。
最后转头，看向生无可恋，靠在玻璃窗上的云荭。
云荭正咸鱼趴地靠在玻璃窗上，瞪着一双死鱼眼，盯着实验室里的蒋易看。
似乎，要生生将玻璃窗烧出两个洞来。
云荭没有异能。
只是个普通人，甚至，她连普通人都不如。
但有一点，蒋易视她如命。
就足够所有人重视。
王司令：“小云啊，蒋易这趟出去受伤严重，你得好好照顾着，幸亏还年轻，身体底子好，总算撑过来了。”
“咱们基地可缺不了他。”
云荭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一声。
王司令领着最后那一群人浩浩荡荡走了。
谭笑本来还想留下来，再说几句话怼云荭。
但她刚刚暴露了自己的底牌，心慌意乱，也急匆匆走了。
云荭双目无神。
想确定蒋易到底是谁。
无数个念头在脑海里转了一圈儿又一圈儿。
王司令含笑的面庞，惊雷般从她面前闪过。
云荭霍然伸直腰。
她不清楚蒋易在基地中的升职过程，但她记得很清楚……
上一世，蒋易可不是站在军区这边的。
他是最强大的异能者。
最后，统治了这方基地。
他根本没有站在军方那边。
云荭越想，越觉得自己猜的没错，但她没有证据。
如果猜错……
自家那傻爹，只怕又是万劫不复的命。
云荭纠结地咬指甲。
谭灵儿站在她身边儿，也纠结地咬手。
两人站在一块儿，对对碰。
就这么站了许久。
谭灵儿抬头，幽幽叹息：“我姐她，怎么能这个样子？”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老子有办法了。”
云荭兴奋地抬眼。
四目相对。
谭灵儿丧气满满。
云荭努力克制着自己嘴角上翘的弧度。
“灵儿，你没事儿吧？”
谭灵儿耸下肩膀，像是霜打了的茄子。
“笑笑，她已经不是我认识的笑笑了。”
“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我不打算管她了。”
这一年，谭笑追在蒋易后头不知玩了多少幺蛾子。
谭灵儿追在谭笑后头。
谭笑在前头搞事，谭灵儿在后头替她擦屁股。
谭笑对谭灵儿无奈又痛恨。
谭灵儿同样也精疲力竭。
“我累了。”
“她是个成年人。”
“自己做出的事，后果总是要自己担着的。”
“说的太对了。”
云荭攥紧了拳头。
“自己做的事，自己咬牙，也得扛住。”
蒋易在实验室中，半昏半醒地修养了四天半。
第五天，云荭陪着蒋易走出了实验室。
小姑娘爪子蠢蠢欲动，不断往男人胳膊上勾。
大半个身子也挨蹭蹭地凑了过去。
非得把自己全部的重量，都压到狗男人身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