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娃娃皱了皱鼻,眼神不善。
陈将军嗖地转身,超级听话地站到床边。
脊背挺得笔直,只敢用眼角的余光去撇云荭,小心翼翼地,生怕惹了云荭嫌恶:“臣下知错了!臣下正在罚站。”
“公主殿下,千万不要跟臣下生气。”
“哼!”
云荭从鼻头里哼出热气,一脸冷淡:“本公主才跟不懂事的人计较。”
陈将军嘴角抽了抽。
他还是头一回被个七岁娃娃教训不懂事。
周围人见此,忍俊不禁。
“静姝。”
云荭喊了一声。
“诶!来了殿下!”
静姝捧着木碗,匆匆从门外走进来。
“神水已经好了。”
“给他灌下去。”
静姝欢快应声。
跟静好两个人,一个扶起昏迷的林苏,一个一勺勺地往他嘴里喂药。
命直眼中兴致勃勃:“殿下用的神水,能治发热?”
陈将军原本也想问,但他刚才被小孩训了一顿,这会儿脸皮有些烧,听见命直发问了,赶紧竖起耳朵听。
云荭点头。
“喝了神水,大将军的命是不是就保住了?”
陈忠激动地右手发颤。
“用了药,保命的几率比不用大。”
“但止不住会出变故,陈将军在这里守着,若是这两天情况稳定,命就保住了。”
“诶!好嘞!”
陈忠欢快应声,活像一只被喂了肉片的大狼狗。
云荭又嘱咐静姝静好也留在这里,给林苏煎药喂药。
要是有事,就立刻去找她。
嘱托一番后,才跟商如诲离开。
祭祀殿距离王宫有段距离。
云荭拒绝了沃子坐车返回王宫的提议,仰着小脸儿,笑嘻嘻跟商如诲说:“新政令已经推行了一段日,不如,我们去瞧瞧成大人的成果?”
“那有什么好瞧的。”
商如诲还惦记着云荭跟他说的锋利武器,对逛街半点兴致也无:“咱们先回王……”
“那父王就一个人回去吧,孩儿自己去逛!”
云荭甩开商如诲,转身跑了。
小身子像是撞出去的炮弹,溜得飞快。
商如诲被这没良心的气笑了。
“大王,要不您先行返回王宫,奴去将公主殿下寻回来。”
“小玩意儿既然想去,寡人便陪她去瞧瞧。”
说一不二的王上竟然能为小公主更改行程,沃子暗暗心惊。
默默把云荭提升到除王上之外。最应该巴结的第一人。
沃子默默跟上商如诲脚步。
前段时间,云荭在朝堂上解答了许多问题。
她刻意想出了不触犯大部分贵族利益的新政令,这会儿,自己还太小。
地位不够稳固,需要一步步改变。
目前在王都里推行的政令,大部分都是有民生治理的基础条例。
比如登记人口姓名册子,将那些不成文的规定,写在纸上,制定法律等等。
推行政令改革需要时间,而云荭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距离世界线开始还有五年,她相信,六年后她能轻而易举避开陈涵的设计,令四海臣服,大商繁荣昌盛。
春去秋来,时光荏苒。
五年后,春耕季。
一只来自其里的商队,停在了入王城的大道上。
十余个披坚执锐,神情刚毅的军士站在城门口。
长长的等候队伍,一直蜿蜒出近百米。
等候的队伍很长,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甚至有奴隶,有平民。
车队停在队伍的最后头,一个白衣青年高坐马上。
他面容俊朗,额角处一道深深的疤痕,破坏了美感。
青年遥望着远处,近百米的巍峨城墙。
眉峰蹙起,略微失神。
“陈兄弟,是第一次进王城吧?”
“城墙前两年才建成,听说是神凤公主亲自画了设计图,指挥着人赶工三年建起来的。”
“第一回见到这城墙的,都跟你一个样。大哥,我当初见到的时候,差点儿给吓尿了,生怕墙突然倒下来,把我砸死。”
“毕竟这么高呢。”
他们距离城墙上有一段距离,陈涵眯着眼,视线里,城墙的轮廓模模糊糊。
神色怔愣。
失神中,隐约透出不可置信和迷茫。
神凤公主。
自他离开其里,每到一处,都能听到赞颂公主殿下的声音。
这位殿下改进耕作制度,让人们能够年年耕种土地。
她让大商的收成,在短短五年时间,翻了四倍之多。
四倍啊,那是多么恐怖的数字!
百姓们都传着。
说大商的粮仓,新粮压旧粮,一年年丰收,一年年沉压着。
丰收的粮食几乎填满了整个大商的粮仓。
那是大商建立数百年,休养生息都没能达成的。
她领着朝臣总结文字,发明造纸术,推行律法,严令杀人。
奴隶主们因个人原因,导致奴隶意外死亡的,全部都要缴纳大量赔款。
这法子刚推行下去的时候,遭到了奴隶主非常激烈的反对,奴隶主和大贵族们核心利益受到了侵犯,无论如何都不同意这条律令。
神凤公主跟着一群大贵族奴隶主们周旋了近半年,到最后,整的他们服服帖帖,一个个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条政令。
奴隶们再不会受到毒打和过于过于严苛的对待。
那些年,就连在采石场的他,都没有受到毒辣的责罚。
不光如此。
神凤公主在数年前,以神乎其技的手段救回了濒死的大将军林苏。
这位公主殿下配置神水的能力,竟比受人敬仰尊崇的大祭祀还厉害。
大祭司率领一众祭司们,自降身份,以神凤公主为师,学了新的神水配置法子。
还在祭祀殿招收学生,开设药科。
只要有天份,愿意努力的人,都可以学。
只是,学成之后他们必须分别在大商各个城镇住至少五年,如他们的老师一般,在当地招收学生,开设药科。
百姓们将神凤公主当做神奇。
商队将她的威名和善心,传播到了遥远的异国。
神凤公主,便如同一尊活着的神祇。
但凡有人口出讳言,绝对会被听到的人乱拳打死。
陈涵失神更严重。
“陈兄弟?”
“别发呆了,陈兄弟,我们该走了!”
陈涵被商队老大拽了一把,才发现,他们面前已经空出了位置,便循着人流一路向前。
越靠近。
那气势磅礴宛若要塞般的巍峨城墙边,就越发震撼人心。
城墙上,大商的图腾在风中猎猎飞扬。
仿佛活了的神鸟。
在天空中厉啸翱翔。
“通行证。”
“身份证明。”
立在城门口的军士面色冷硬,披坚执锐,飒飒骇人。
商队老大赶紧掏出身份证明和通行证递过去。
军士仔细查看过后,又带人仔细检查过车上的货物,这才挥手:“进去吧。”
“多谢军爷。”
商队老大点头哈腰地应下,领着人匆匆进城。
陈涵这一路跟着商队,是绕着东边风国拐过来的。
一路上风餐露宿,靠着存下的粮食和打猎吃饭。
几乎没进过城。
他从来不知道,进王城还需要这么严苛的检查。
而且……
“大哥,那军士竟没要进城费?”
守城门是个累活,又没什么油水可拿。
因此,军士们会从过路人手里掏些钱来贴补自己。
心情好了要的就少,心情不好要的就多。
但刚才……
他们一路从风国置办货物,都是这么过来的。
“哈哈!”
“你待在其里那边久了,是不是这两年都没进过城?”
陈涵轻轻点头。
他身份敏感,哪里敢进城。
这回。
是确保万无一失,身份让人查不出错处,才敢进城的。
“这些当兵的,都有军纪军法。”
“不跟从前似的,听说那些军法就跟什么……哦对,商法一样,一条条写出来的!而且,比咱们要遵守的还要严呢。”
“不管你是谁,只要违反军纪,就会被惩罚。”
“而且啊,这些当兵的可看不上过路人手里的玩意儿。”
“他们手里的东西,比咱们这些小老百姓手里的破烂货强上不知多少倍。”
“不光是王城,现在大商的所有城池都是这个样子,也就一些小地方还会收过路费。但那也是偷偷摸摸的,可不敢光明正大了。”
商队在街道上缓慢行着,突然,前方一阵骚动。
一个黑瘦黑瘦的年轻奴隶扬着一张黄黄的纸,从街头窜了出去。
一边往前狂奔一边大喊,“垦荒官大人在城东登记了。”
“想去报名的,快着点啊。”
“过时不候!”
这一道喊声如同炸雷,响在人流熙攘的街道中。
几乎片刻功夫。
人流中近1/3的人,什么都不顾了,拔腿往城东跑。
一些刚进城还搞不清楚状况,被瞬间挤到一旁,满脸懵逼地看着这壮观的一幕。
“这、这是怎么了??”
“城东发钱吗?垦荒官是个什么官儿?”
一个在街边儿摆摊儿的大娘满脸淡定地侍弄手里的东西,仿佛早就习惯了这种场景。
大着嗓子给外来人解惑。
“垦荒官是负责登记开荒的,一般半年一回。”
“去报名的人可多了,去的晚了,就得等下一遭。”
“开荒?”
陈涵惊讶,开荒从来都是出力不讨好的活儿。
怎么竟然有人抢着干?
他瞧得清清楚楚,那奔过去的人不光有奴隶还有平民。
一些人甚至穿的平整衣服,应当是家境不错的。
怎么也会去报名开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