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远客

或许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但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红柳心中便泛起甜蜜滋味。大抵是因为两人都很无知,相遇相识起来才会分外美好,因为一切体验都是全新的。

而她之前虽有托付终身的意思,可对肢体接触仍有些抵触,何况对方还是个太监,想到那袍服底下该是怎样的躯体,红柳便紧张不已——她连正常的男人都没见过,何况是不正常的男人?

但现在她不那么排斥了,两个人若是真心相悦,总得有人先迈出一步。她决定做那个先踏步子的人,至于该如何开始么……

魏安皱眉看着面前,“你脸红红的傻笑什么?”

红柳醒过神来,忙朝地上啐了口,“呸,谁对你脸红?”

她这么一说,魏安那阴柔如白瓷的脸也慢慢发红起来,红柳意识到自己暴露心事,脸上的红霞更是绵延不去。

两人都像煮熟了的蟹子。

林若秋推开门,就看到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彼此凝望,不像是谈情,倒像是各自欠了对方钱似的,十分好笑。

林若秋乐了,“怎么回事,谁给谁气受了?”

红柳怕再待下去,她连脑子都会给蒸熟——这会子她已然一团乱——遂忙上前搀扶住林若秋胳膊,“娘娘要用午膳么?奴婢这就命人准备。”

声音亦恢复了平时的严肃,似乎一走到娘娘身边,她就又成了那个端庄不苟言笑的大宫女。

魏安假意咳了咳,见她不搭理自己,只得讪讪地掀帘进去。

林若秋不禁暗暗叹息,这都过了明路了,两人还跟不熟似的,有这般做夫妻的么?虽说宫里的称呼应该叫对食,可在她看来也和寻常人家没啥区别,不都是搭伙过日子?若还各过过的,生分得不得了,干脆不结亲倒利索。

她正要劝一劝红柳,红柳却道:“娘娘的头发怎么毛毛的?回头拿梳子篦一篦才好。”

“有吗?”林若秋心中有鬼,下意识地抚上耳鬓,继而却明白红柳是在那话堵她,这丫头伶俐着呢,生怕她聊起魏安的事——跟聪明人说话有时候也很麻烦,林若秋可以畅所欲言和绿柳谈心,可红柳的问题,她似乎宁愿留着自己解决,不愿她人插手。

罢了,横竖这宫里的日子还长,她跟魏安低头不见抬头见,慢慢相处,总能处出一套属于两人的模式。林若秋极为乐观的想着,颇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红柳能懂得给魏安送东西,已经算很有进步了。

何况是红柳亲手做的。

思及此处,林若秋有了个绝妙的主意,“下次往面团里多撒两把盐,再给他送去。”

红柳诧道:“那样不是会很难吃吗?”

“就是难吃才好,”林若秋会心一笑,“若这般他还吃得下去,不是正说明他对你的心意吗?”

红柳似有所悟,“所以娘娘您平时下厨是故意做那么难吃的?”

难怪陛下还能赞不绝口呢,一定是知道娘娘在故意试探,所以才不肯说出真实意见吧。

呃,她倒不是故意,谁叫她厨艺本来就不佳?林若秋心下暴汗,其实她比从前好得多呢,之前那是黑暗料理,猪都不肯享用,现在好歹还能入口。当然也是因她吃一堑长一智,学了个乖,每每将菜端出来之前自己都会先尝一遍,实在无药可救的,她就先倒掉了。

说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洗手作羹汤,身为皇后,一饮一食都有庖厨料理,可厨艺究竟也算妇功的一部分。林若秋决定在团圆宴上一展身手——开个玩笑,她可承担不起来,不过烧两个菜,为筵席增点颜色还是能办到的。

说干就干,林若秋回头就找王厨娘商量起来,不然等热情冷却了,或许她便再也提不起劲了。

幸好楚镇这段时日都在忙南疆战局收尾的时候,多数时间都待在太和殿里,林若秋才不怕自己的小动作被人耻笑,不过她偶尔去太和殿送膳时,也会留下来和楚镇温存一番。按说一个皇后是不该做出这样有下身份之举的,可她从没奢求流芳万世的美名,她想做的,只是一个沉浸在爱意里的小女人。

况且,那种滋味真的很刺激,很新鲜,而在这种类似于偷情的情境下,楚镇的状态往往也好得惊人,她有什么理由不答应他呢?

当然,林若秋也格外谨慎,每次出来前都会打理一番,免得被外人瞧出端倪——红柳等自然是无妨的,说到守口如瓶,没有比她嘴更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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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腊月,林从武的行踪越来越近,马上就要进宫了,他在寄来的信上顺便还提到了一个好消息,说他带了几位稀客。

林若秋当即便皱起眉头,她不拦阻林从武在外找女人,听说苗女皆身段袅娜,且擅风情,可就算有中意的,也该回来禀告父母,再派人过去提亲,这么贸贸然将人带回算怎么回事?何况还不是一个,有好几个,这人也太贪得无厌了吧。

听他的口气还很得意呢。

林若秋怒上心头,打算等他回来便好好教育一顿,怎么出来一趟便学坏了?这还怎么给外甥们当好榜样。

楚镇瞧见她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几乎绝倒,忍不住扮了个羞羞脸道:“你何不往下看?朕若是被人这样冤枉,一定不肯再认你这个妹妹。”

林若秋往下看了几行,心里的气总算平顺了些,原来林从武所谓的“稀客”非指女眷,当然其中亦有女眷,但他们的身份却非比寻常——是北狄的几位王子和公主。

楚镇当初得了李海进献的舆图,早已暗暗决定要报祖上之仇,然北狄地处偏远,若派兵远伐,一则劳民伤财,二则不够名正言顺,故而楚镇用的是更加迂回的法子,暗里命探子挑起内乱,引导北狄那几帮势力内部相争,再分而化之,各个击破。多亏李海提供的信息,皇帝方能运筹帷幄而决胜千里之外。

如今已初见成效,林从武带回的那几位王子公主,正是此刻那位大汗之子,已经去世的老汗王则是其大哥。北狄不比大周朝规矩严苛,兄终弟及亦是常有之事,然则老汗王年不及五十,身子亦颇健朗,为何会在一夕之间暴病而亡,其中缘由就很值得玩味了。

当然,楚镇是乐于见到如此的。新王势力未稳,老王余党未清,北狄自顾不暇,自然没工夫再来骚扰边境,大周朝也能好好休养生息。

新汗王欲取得大周皇帝支持,这才趁着新年之际,派出膝下几位儿子前来问好,也盼着大周皇帝能稍稍尽到地主之谊。

林若秋纳闷道;“北狄远在边境,按说是往南行,我兄长却是由南至北,这两人是如何碰到的?”

这巧合倒像是故意安排。

楚镇笑道:“他们早打听得你兄长在南疆立了大功,回来之后朕定有嘉奖,若能借你兄长的势,岂非省了许多气力,当着你兄长的面,朕也不敢太过为难他们。”

林若秋便哼了一声,原来这些蛮子头脑也不笨。皇帝就算想冷落他们几天,这下却不得改变原定计划,开门迎客。

楚镇轻轻摩挲桌上那张已经泛黄泛旧的舆图,叹道:“几位王子正当弱冠,尚未娶妻,此番过来,想必有求亲之意。”

联姻本来也是旧俗,除了大周与北狄交恶最甚的那几年,几乎年年如此。林若秋便警觉地道,“他们想干什么?婳婳才四岁。”

其实按虚岁算景婳已经有五岁了,可林若秋宁愿往少了算,她可不想自家的宝贝闺女被别人去当童养媳,何况那几个王子最小的也比婳婳大了十来岁呢,这样大的年龄跨度,肯定是难成佳偶的。

林若秋也舍不得让女儿到那鸟不生蛋的地方吃苦。

楚镇一手搭在她臂上,安抚她道:“放心,朕也舍不得婳婳远嫁,那些人更配不上咱们女儿。”

有了皇帝的保证,林若秋心里才稍稍舒坦些,“照臣妾看什么联姻不联姻的都是废话,仗该打起来还是要打,北狄那群蛮子惯会言而无信,岂是几章盟约就能作数的?”

楚镇失笑道:“说得容易,你以为打仗就和吃饭一样简单?”

先帝留给他的是一个将近空囊的国库,饶是他这些年百般操持,又竭力俭省,可现实摆在那里,若大举兴兵,长安城将严重内耗,用不着外敌入侵,从里头便自杀自灭完了。

若是再过上二三十载,等他退位下来,留给后人一个充盈的国库,或许由他的子民一举踏平北狄,终归大统。

现在谈这些还太早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