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太妃只得埋怨,“你也是,好好的趟这趟浑水干什么,那甘露殿也是能胡乱打听的,若叫谢氏知道,不暗地里给咱们使绊子才怪呢。”
“我就是好奇嘛,再说也就是个宫人,贵妃不会在意的。”郁太妃妩媚地眯起眼睛,颇有些撒娇意味。年轻时她常拿这招对付先帝,不得不说,确实很有用处,哪怕同为女子,钱太妃也差点心旌摇曳,不能自持。
她暗地里咒骂了一句,还好先帝去得早,否则这些老妖精一个个围着他,先帝不被啃成骨头渣才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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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婉玉在甘露殿等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明芳才姗姗从外头回来,谢婉玉一见她便皱眉,“去哪儿了?”
明芳蹑手蹑脚的上前向她行礼问安,又笑道:“西苑几位太妃说是账目有些不对,让婢子过去瞧瞧。”
谢婉玉冷声道:“本宫笔下的账目从无错漏,她们又想添什么乱?”
自从上次钱太妃郁太妃意图挑起她跟皇后纷争,谢婉玉对这群人便再无好感。
明芳忙分辩道:“娘娘误会了,并没有旁的事,是那几位娘娘自己记错了数目。”又笑道,“人一老记性就忒差,连自己随手赏了人都不记得,难怪西苑总是笔糊涂账。”
谢婉玉哼道,“她们恨不得扒本宫的肉喝本宫的血,本宫哪还敢苛待她们。”
明芳连声附和,她家娘娘自然是天底下最贤惠最仁慈的,哪怕旁人得罪了她,娘娘也会竭尽所能地对那人好——哪怕圣人在世也不过如此吧?
一席话说得谢婉玉脸上添了些光彩,适才被皇帝误会的冤屈也消解了不少,明芳又觑着她道:“娘娘方才去了琼华殿,可知皇后一切皆好?”
谢婉玉点点头,不由得一声长叹,“有陛下陪着,怎么会不好。”
她从未嫉妒林氏得宠,可见到皇帝不辞劳苦奔波而来的那刻,谢婉玉还是难免心生羡慕,只可惜,这样的日子离她太远了。
明芳体贴的道:“自然,陛下最为看重皇后娘娘,主子您帮着皇后,便是帮着陛下,想必经过今日一出,陛下会对您更加另眼相看。”
谢婉玉不由得多看她两眼,“你现在倒是学聪明了。”
“吃一堑长一智,奴婢这样的蠢人,就得娘娘您多教导才能开窍呢。”明芳讪讪道,捂着脸颊,那处傅了粉,红痕已经消失不见,只是仍有些肿起。
到底是陪伴自己多年的旧仆,谢婉玉亦后悔自己早晨下手太重,不过她秉性刚直,在下人面前更不会服软,遂只凝声道:“你能懂得自然是好,回头记得去太医院抓一帖药,这几天留在宫里好好养伤,那些琐事交由旁人去做吧。”
明芳忙躬身谢恩,心道郁太妃的教导果然颇有道理,枉她在娘娘身边待了这么久,却还不及郁太妃熟悉娘娘的脾性,也是怪哉。
看来回头她得多向这位太妃娘娘讨教讨教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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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谢贵妃服侍皇后生产有功,皇帝果然重赏了谢婉玉,就连谢家也得了褒扬,一时间叫赵贤妃眼馋心热得厉害,只恨自己不如谢氏会扮老好人,如今却失了先机。
林若秋得知时却没多惊讶,反道:“谁叫陛下您乱冤枉人,如今自然得费功夫笼络,这都是您自找的。”
莫说她只早产了十几天,算不上大事,林若秋更想不到皇帝会把她早产跟谢婉玉联系上——谢婉玉害她有什么用?白白惹人嫌疑,何况如今管事的就谢婉玉一个,但凡出了事,旁人都得先怀疑到她头上。
皇帝就是个例子。
楚镇被她说得有些臊,只得板着脸道:“快喝汤吧。”
林若秋只得乖乖将下巴凑过去,琼华殿现在每天都得现宰杀一只新鲜老母鸡,就为了她一天三顿的汤饮。起初皇帝还会依她的吩咐撇去碗中肥油,及至三五日后,就硬说她瘦得太快,非逼着将肥油添上去,于是林若秋就又吹气球一般胖回去了。
她现在照镜子都觉得自己有双下巴,可见皇帝的行为多么罪恶,但不得不说,不去油的鸡汤会更好喝些——果然人类从基因里便渴望高热量的食物。
林若秋这厢美滋滋地喝着汤,冷不防就听皇帝道:“朕原本对谢氏存有疑虑,如今看来,她心底不算太坏,倒是朕错怪她了,既如此,就将选秀的事交由她办去,料也无碍。”
林若秋手上一松,正握着的汤勺啪嗒掉进汤碗里,溅了皇帝一身滚油。
楚镇顾不上关切自身,倒先来体贴她,“烫不烫?”又忙着往她手上吹气。
林若秋摇摇头,整个人已如泥胎木塑一般。
楚镇吹了半天,见她手上并无燎泡,这才放心,又注意到她神色有异,“你怎么了?”
林若秋怕眼泪会掉下来,忙抬起头强笑道:“没事。”
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身为皇后,不能嫉妒,不能吃醋,面对选秀这样的大事,她当然只能表示赞成——哪怕心头已在滴血。
今后还有几十年失宠的光阴,大可以将眼泪存到那时再流,不差这一刻的。
楚镇后知后觉注意到她黯然的神色,略一沉吟后,方才明白过来,“你觉得朕要充实后宫,就为了这个伤心?”
难道不是?林若秋仰头望着他,凄楚之色分毫不减,毫不夸张地说,她觉得心都快碎了——就算她平常是个喜欢搞怪的戏精,这一刻的情绝对是真的。
楚镇只觉额头上的青筋抽了抽,这都叫些什么事啊!他只得耐心同林若秋解释一遍,这个是小选,目的不在于为他个人挑选姬妾,而是为了赐婚。如今恰有两位府中空悬的亲王,一个丧偶,一个刚刚长成还未娶亲,皇帝此举正是为了彰显身为兄长的仁德,当然,也是挑选他认为最合适的势力:所谓秦晋之好,自然有它的政治目的在里头。
况且,这个对林若秋而言亦有好处。身为皇后,有义务劝导夫君多纳姬妾,好为皇室开枝散叶,又正逢林若秋生下楚珹需要静养,就算她不提,朝中那些臣子也会旁敲侧击引起她的注意。未免那些人饶舌,皇帝索性先下手为强,也好堵上他们的嘴,省得质疑皇后品德。
提不提是皇后的职责,纳不纳就是皇帝自己的事了。
林若秋半点不在乎名声是否贤良,只顾耿耿于怀道:“说得好听,什么不为自己选,没娶亲的王爷也就两个,那多的您可不就自己受用了吗?”
楚镇着实拿她没办法,总觉得这人年岁越长仿佛醋劲越大了些?不过,他还挺喜欢就是了。
楚镇遂揽着她的腰反复保证,所选的那几个他会通通赐下去,绝不为自己保留——再说,他那身子也经不起诸多折腾呀。
林若秋这才安心,靠着他的胸膛道,“那您就选吧,只别让人来知会我,那些画像也别让我过目,我怕晚上睡不着觉。”
一副美人像都能醋半天吗?楚镇笑着拧了拧她的鼻子,“醋坛子,朕答应你,朕也不看好不好?”
皇帝说到做到,竟将选秀这项重任全权交由谢婉玉办理,他自己却问也不问——这很正常,皇帝光处理朝政就够劳累的了,哪能理会选秀这种小事。
林若秋虽然心痒难耐,想看看此次参选的有哪些绝色,到底还是按捺下去了,说好了不掺和的,她怎能自己打脸?
不过赵贤妃来琼华殿探视的时候,倒是添油加醋告诉她不少情报。据她所说,谢婉玉这回选的都是百里挑一的佳丽,一眼就能使人荡魂的那种。据她看,谢婉玉显然没安好心,不就是眼热皇后得宠,才想着挑几个美人来跟皇后分庭抗礼么?她这如意算盘打得也太精了些。
林若秋虽然得了皇帝的事前保证,可闻听此言,难免有些提心吊胆,她都生了三个孩子,论年轻水灵肯定比不过那些小姑娘的,万一有佼佼者后来居上,她这个皇后岂非得独守空房?
直至结果出来,林若秋方松了口气。谢婉玉或许真不安好心,但皇帝也的确没上当,他看也不看呈上来的那些画像,径自命礼部拟旨,将人赐了下去。家世贵重些的,便立为亲王侧妃,差点的,则定为侧室。其中还有一个以美貌闻名的书吏之女,楚镇将她赏给了同胞兄弟邺王、
他笑着同林若秋解释,“老三早就想寻一位绝色佳人,索性趁着这回遂了他的愿,就当朕这个做兄长的一片心意。”
这个林若秋倒是知道,因邺王妃来信上向她哭诉过。有些人就喜欢自打嘴巴,明明邺王妃上次为了魏太后对她疯狂辱骂,这会子却又可怜兮兮的过来相求了。
但这回邺王却是铁了心,他素好美色,然王妃悍妒,府中那些姬妾不是被她打杀就是被发卖,难得遇上一个圣旨赐婚不能擅动的,邺王自然舍不得抛下。而这女子虽是奔着皇帝可来,可既然皇帝无心纳美,邺王府也算得不错归宿。她出身低微,深知日后所能仰仗的唯有夫君宠爱,自然得牢牢巴紧这棵大树。
看来邺王妃日后有苦头吃了。
林若秋虽然惋惜她的遭遇,却也只能表示爱莫能助,她总不能让皇帝将人收回来吧?这样的祸害,自然去得越远越好。
待林若秋做完月子,邺王一家已启程回封地去了,据说有行人看见新纳的侧妃跟邺王坐同一辆马车,邺王妃紧随其后,嘴撅得能挂两个油葫芦,堪称京中一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