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秒杀

林若秋走在路上的时候都觉得步子有些飘飘然,一个是因为即将迎来的挑战,一个则是因为楚镇对她的信任——先抑后扬固然能带来爽感,可知道一个人是这样无条件的包容相信自己,那滋味却更加美妙。

比翼齐飞,自然比孤军奋战的强,林如秋觉得自己的宠后之路走得越来越顺了。

进宝紧随在她身后,一壁告诉她西苑这会子的动向。钱太妃的身体一向很好,这回却连吐带泄足足有三天三夜,听说饮食不进,人都瘦成干了。

林若秋光听见他生动的描述就仿佛能闻见那股气味,下意识用衣袖捂着鼻端,“怎么不早些来禀报?”

进宝一张喜气洋洋的肉包子脸皱成了苦瓜模样,“还不是钱太妃压着不让提,说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过几天就能好的,结果偏偏撑不住了。”

看来这群人存心将事情闹大,林若秋蹙起眉头。不过这位太妃娘娘舍得拿自己身体下手,也算得彪悍壮士了,看样子这回不将她拖进泥潭誓不罢休。

但无论如何,林若秋都不会令这些老油子如愿的。

景福宫中,钱太妃正倒在帐中哼哼唧唧,郁太妃握着她的手絮絮安慰,心神却仿佛有些不定,时不时望向门口,似乎在等待什么人来。

钱太妃知她等谁,忍不住埋怨道:“你就那般肯定她们会上当?”

郁太妃自然是有把握的,微微笑道:“我的老姐姐,您未免把自个儿的分量看得太低了,这会子消息已经出了西苑,你还怕她不肯来?”

宫里重孝,别看西苑只是些无权无势的老太妃,她们动动嘴皮子,也能在宫里扇起一阵大风来。好歹她们也是皇帝的庶母,难道眼睁睁看她们病耗而死,这罪名可有谁担当得起?

待会儿无论来的是皇后或贵妃,郁太妃都能用三寸不烂之舌劝动对方,或是引诱贵妃来指证皇后,或是逼着皇后将罪名落实到贵妃头上,对她们都有百害而无一利。

钱太妃揉着肚子,只觉那股便意再度涌来,可就算再去一趟茅房,估计也没什么好拉的了——她这一早上已经去了四次,到最后出来的只剩下淋淋漓漓的清水,害得钱太妃连茶也不敢喝。

再一看郁太妃优哉游哉的模样,钱太妃难免心里不平衡,“主意是你出的,怎么罪却得我来受?好没道理!”

郁太妃颐然道:“你当我是为谁帮忙?横竖我是没儿子的,好与不好也就那样,你却不同,好歹生养了个亲王,这宫里却人人能将你踩到脚底,我就不信你咽的下这口气。”

钱太妃便没话说了,说起来郁氏的确在帮她的忙。她忝为景福宫的主位,却自知资质泛泛,先帝生前既不得宠,全仗着儿子在众兄弟里排行靠前,加之这些年点灯熬油熬出来的位分,论心机手段,她还不及郁氏十中之一。若非郁氏时常帮衬着,她怎能压服西苑众人?

郁太妃着实好脾气,见她如此非但不恼,反倒回过头劝她,“些须吃点苦头,能换来今后尊荣太平,有什么不划算?我若是你,就该偷着笑了!”

钱太妃苦哈哈的道:“那也用不着假戏真做……”

她原以为自己只要装装病就好,可谁知郁氏去太医院抓了副泻肚的药,掺在茶水里给她喝下去——钱太妃还是事后才知道这件事的!

若非她与郁氏多年来的交情,只怕当场便要发作。就算心底没法认真怪罪,钱太妃也懒得摆出好脸色,谁像她这样拉上三天三夜的肚子,肯定也是笑不出来的。

郁太妃体贴的为她掖了掖被,笑眯眯的问道:“还要不要去?”

钱太妃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虽则仍有那么点便意,她却情愿忍回去。再拉,就得连肠子都得带出去了,她都大把年纪的人,凭什么还得受这种罪呀!

郁太妃满意颔首,“如此甚好,若苦主不在,等会子来人也没法问话。”

话音才落,就听到一个小太监嘹亮的嗓门,“皇后娘娘驾到!”

郁太妃展颜微笑,“瞧瞧,鱼儿已上钩了。”

她立刻上前施礼,钱太妃也挣扎着要下床请安,林若秋忙让进宝过去搀扶,钱太妃于是露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仿佛皇后娘娘乃包青天在世,定能为她主持公道。

林若秋关切的看着这位脸色发绿的老太妃,“听说太妃娘娘身子欠安,本宫还以为是风寒一类的小事,怎么看着却严重成这样?”

郁太妃向对面使了个眼色,钱太妃会意,假装将要晕倒,好容易才振作起精神,一副受尽委屈的架势,“想来不过是吃错了东西,才下痢不止,皇后娘娘就别责怪他们……”

这便是话术,她如此一说,皇后当然非为她主持公道不可。

郁太妃满意颔首,到目前为止,事情的进展都在自己意料之内,自然不可能一开始就指证御膳房那帮蠢奴才,非得慢慢抽丝剥茧,才能攀扯到谢贵妃——哪怕不是贵妃做的,这事也必得按到贵妃头上。

她满以为林皇后接下来就该询问前因后果,可谁知那位却只是轻轻叹了一声,“想不到太妃娘娘的身子竟这般糟糕,陛下与本宫还想着让诸位太妃去封地颐养天年,如今看来,恐怕还是留在京中养病最为相宜。”

钱太妃吃了一惊,连告状都忘了,“去封地?”

林若秋点头,似乎对她们的无知十分诧异,“对呀,太妃,你们难道不曾听说?陛下早有此意,认为天下以孝为先,本朝定下的规矩却让王亲与其生母分隔两地,未免有违人伦。”

说罢嫣然一笑,“陛下原想着,天下既然升平,不妨让诸位太妃与其子息团聚,只是此事关系甚大,须各部商议。如今看来旨意也不须拟了,诸太妃似乎更愿意留在宫中,那便顺应人情吧!”

她并未捏造事实,楚镇的确说过这些话。自太宗皇帝起,皇子成年便可封王去往属地,但身为皇子生母的嫔妃们却依旧得留在宫中,表面上是为了服侍皇帝,实则更像是留在宫中为质,方便掣肘。藩王们想要造反,也得顾及三分。

但楚镇显然是个很有见地的皇帝,并不愿以此阴私手段弄权,况且这些年根基渐渐稳固,楚镇也早已将大批兵力握在自己人手中,纵有动乱,也能从容应对。倒是这些太妃们留在宫中一则消耗国库物资,二则也须提防她们与宫外串通勾结,倒不如将这些人索性放归封地,既全了皇帝仁孝的美名,也能让那些藩王因此感恩,愈发效忠于大周——有异心的终究是少数。

只是此事还须经过尚宫局与各部商议,故而楚镇尚未对外声张,但他为人素有决断,少则两三年、多则四五年,此举势在必行。

钱太妃听了她一番侃侃而谈,整个人都惊呆了,她原以为此生再也没有与爱子团聚的机会,原来机会就在眼前吗?

西苑其他那些被郁太妃拉来充场面的太妃太嫔也都为之瞠目,她们原本是过来凑数的,必要时搭一两句腔,指责尚宫局对她们的迫害,并顺势将战火引到谢贵妃(或者皇后)身上。这会子却一个个静悄悄的,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尤其是那些有子嗣的老娘娘,更是偃旗息鼓,开玩笑,眼看着就能离宫了,谁还愿意多生事端,那不是自个儿给自个儿找麻烦吗?

眼前的场面正合了林若秋的心意,她莞尔道:“对了,太妃娘娘,忘了问您是怎么病的,可否告诉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