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里的侍卫皆是女性,做琐事杂活的都是男性,称为宫丁,各个宫里养的宫丁多于侍卫,除了长袖宫。
因为长袖宫为陛下的居所,陛下有厌男症,在宫里侍奉的宫丁都被替换为宫女。
苏润润被两个宫女带着将长袖宫逛了一圈,见这宫中似乎只有他这么一个男人,甚是满意,唇角翘起的弧度如何也收不下去。
直到进入内殿,看见不远处一张书案上放着的几页纸。
那几页纸起初他是没有留意的,先去小陛下的龙榻周围瞧了瞧,再喝了一杯宫女端过来的西瓜汁。
他捧着杯子慢悠悠喝着,格外舒畅。
看着这金碧辉煌的大殿,看着不远处迎着从窗外吹进来的热风轻轻摇动的华丽长帘,看着脚下铺就的名贵羊毛毯,觉得自己要幸福死了。
还有一点非常让他满意的是,这些宫女侍卫们都对他特别客气周到,半点儿也没因为他曾是青楼小鸭子而怠慢他。
却在这时候,有个宫女冒了一句:“呀,靖王殿下的读书笔记送来啦?”
“是呢,知道陛下今日回来,几个时辰前就送来了,就等着陛下回来过目呢。”
“靖王殿下可是京城第一才子,莉将军一直中意他,只可惜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呢。”
“可不是?靖王殿下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送点儿东西到宫里来,意思也太明显了。”
那边两个宫女还聊了起来,靖王殿下的名号苏润润自然是听说过的,再将她们的话理解透了,他的脸就黑了下来,立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了。
苏润润装作漫不经心地走过去,“你们在聊什么?”
两个宫女才意识到在苏润润面前说这些话不太合适,便摇摇头道:“苏公子,没什么。”
苏润润却不会就此放过,弯下胖身将书案上那几张纸捏起来,“这是什么?”
两个宫女对望一眼,犹豫着说:“苏公子,这是靖王殿下的读书笔记,送来给陛下过目的。”
苏润润嘴巴都歪了,心里哼了一声,“靖王殿下真是有心呢,博览群书就罢了,读完书,还能写出这么多页读书笔记,写了就罢了,还专程送过来给陛下过目,可陛下日理万机,也不晓得有没有时间看呢。”
两个宫女闻着醋味说道:“陛下有时间都会看的。”
苏润润“哦”了一声,满不在乎地将手上的纸放回去。
“这西瓜汁真好喝,我还要喝。”苏润润抬了下巴说。
“好,我再去给苏公子端一杯来。”一个宫女转身出去。
苏润润没什么心情再逛下去了,找了张软塌坐下,两个宫女将冰鉴推到他身前,用扇子给他扇风。
那去给他端西瓜汁的宫女还没回来,听见踏踏踏的脚步声,两大排身着英飒侍卫服的胖妇步伐整齐地步进殿,目光投向他。
??苏润润疑惑。
为首的侍卫上前一步,说道:“苏公子,请跟我们走一趟。”
——
苏润润被她们带上宝华殿,看见坐在龙椅上的小陛下那一刻,胖脸上的紧张和忐忑散去,他喊了一声“陛下。”
蕊白衣对他招招胖手:“过来。”
苏润润不太搞得清楚状况地看了看左右两边目光都打量到他身上的胖妇。
这些胖妇们一个个都身披官袍,神色严肃,瞅得他脊背有些冒汗。
苏润润“诶”了一声,捏了捏袖子,朝最上方的女皇陛下走去。
爬坎阶的时候不小心踩了一下袍角,他朝前栽去,几个宫丁跑过来扶住他的胖身,将他扶到最高的位置。
差点儿栽一跤,弄得苏润润几分尴尬,他红了个胖脸,走到蕊白衣身前,保持声音的平静,“陛下,叫臣来何事?”
蕊白衣未开口,相姑大人抢先一步说:“苏润润,叫你来,是想问你几个问题,你且如实回答,不必害怕。”
【润润,你都痩了,心疼死本相了。】
“……”开了读心术的蕊白衣听见这句,嘴角一抽。
苏润润转过头,胖脸微愣。
因为说话的这个胖妇他是认得的,不就是那个总是偷偷摸摸跑去梦郎轩看他演出,前不久还当面开口欲用一千两买他初.夜的相姑大人吗。
此时相姑大人目光深情地望着他,脸上却是肃然,仿佛在说“你别怕,有我在!”
“……”苏润润眨眨眼。
蕊白衣胖脸神色淡漠,她道:“相姑大人想问什么就问吧。”
相姑大人开口道:“苏润润,你可是心甘情愿和陛下在一起?”
苏润润:“……”
当然啊!
他道:“是的,我是心甘情愿的。”
百官:“……”
这句话还没完,苏润润竟然又开口道:“能遇见陛下,能被陛下收入后宫,能被陛下宠爱,是我苏润润三生都修不来的福气,各位大人,我曾在青楼那种地方摸爬滚打,如今能站在这,与您们这样一些高雅的人士站在一起,是我从未想过的,我知道最近宫外有很多传言,但那些都不是真的,陛下没有强迫过我,从来没有,我也没有闹过什么自杀,一切都是误会,都是胡诌,大人们莫要信了外面那些话,误会了陛下,也谢谢大人们关怀我这个小人物的心里感受,谢谢!”
常年在戏台上唱戏的缘故,即便是有些紧张的,苏润润这一言一句,都说得声情并茂,抑扬顿挫,半点儿不带打结的,一口气说完,听得百官瞪大了眼睛。
相姑大人没说话了。
蕊白衣当下就将苏润润封为倾心君,百官无一人反对。
散朝的时候,蕊白衣听见相姑大人心里冒了一句:【润润,你这个傻孩子,这才多久,你就被陛下迷晕了头?唉,真以为陛下喜欢你呢,不,她只不过喜欢的是你的皮囊,等你年老色衰了,陛下看都不会再看你一眼,冷宫或许还会是你后半身的归宿,唉,这么美的小美人,可惜了啊。】
蕊白衣黑了黑额,发现苏润润落在了后面没跟上来,她放慢了步子,待胖男人走进,她牵住他的胖手。
O.O苏润润心里飞出一只尖叫鸡。
——
回来后就匆匆赶去上朝,忙着治理南境突发洪水之事,此时忙完朝事,也到了该用晚膳的时候,沐月和温星早已派人备好晚膳,蕊白衣牵着他的新晋小男宠刚步入长袖宫,一排排宫女端来晚膳。
花样比百合山庄的丰盛多了,放眼望去各种荤腥。
苏润润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面上不露,心里已经流了一兜子的口水,等蕊白衣动了筷,他才跟着动筷,十分遵守夫纲。
他见蕊白衣又专夹素菜吃,肉都不吃一点儿,立马插了块红烧肉进蕊白衣碗里,“陛下,您再不吃肉,就要痩了,痩了可就不好看了!”
胖男人说着,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油得发亮的纯肉丸,那肉丸他没嚼几下就吞了下去。
蕊白衣不忍直视,将碗里的红烧肉夹到他碗里。
“陛下!”苏润润皱了眉,“陛下,您可是胃出了什么问题?”
蕊白衣:“不是。”
她也想吃肉,但现在就不能吃,再吃这体重怎么减得下去。
苏润润安静地啃完五只羊排,终于忍无可忍,他皱着脸开口道:“陛下!”
这人突然喊出声,蕊白衣把嫩嫩的水豆腐戳出一个洞。
她抬眸。
苏润润说道:“陛下,您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吃不喝怎么能行!”
蕊白衣:“朕这不就在吃着的么。”
苏润润又插了块红烧肉到她碗里,“臣说的是吃肉,您不能只吃蔬菜,得吃肉!”
蕊白衣:“……”
这家伙每次吃饭都要因为这事儿跟她叭叭几句,今天发起脾气来了。
“陛下,你看你,双下巴都快没了,您要再不吃肉,怎么能保持住身材,求您别再糟蹋自己了!”苏润润胖脸严肃。
“……”
蕊白衣扯了一下唇,无语:“朕是在减肥,得少吃。”
她又补了一句:“你没事也少吃点。”
苏润润惊住,“减肥?”
别说他,在场的宫女都惊了。
蕊白衣:“嗯。”
“为何?”苏润润问。
蕊白衣说:“朕跟你说过,朕不喜欢胖。”
苏润润:“……”天啦。
胖男人手里的鸡腿突然没有勇气啃下去。
蕊白衣低头嗦了两颗豆芽,又觉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而且尤其是这里的土著人,她便抬回胖脸道:“你就当朕前面那句话没说过,你想吃就继续吃,胖胖的也没关系。”
“朕前面那句话”指的是蕊白衣说的“你没事也少吃点”这句。
这回胖男人手上的鸡腿更没有勇气啃下去了。
“不,臣要陪着陛下,陛下想要痩,那臣也要痩!”呜呜呜呜呜呜。
苏润润心里流了一片西湖的泪,悲壮地将鸡腿丢到一边,笔直的两根筷子无所畏惧地伸向摆在麻辣兔肉旁边的青椒炒菠菜。
苏润润艰难地吃了几口菠菜,又去吃不远处的葱花抄玉米。
蕊白衣盯着他坚强的小胖脸看了几秒,夹了两颗牛肉丸到他碗里。
“陛下,您别这样!”苏润润皱着胖脸,嫌弃地将那两颗肉丸夹到一边。
“……”蕊白衣懒得管他了。
——
用完晚膳,沐月捧着几页纸过来,“陛下,这是靖王殿下送来的读书笔记,说是想请陛下过目,提些意见,陛下可要看看?”
剥葡萄的苏润润一顿,瞅了沐月一眼。
靖王殿下?
这人小神龙倒是还没跟蕊白衣说过,她心里疑惑,面上不露,“嗯”了一声,语气听不出喜怒,“看看吧。”
沐月将纸奉到她胖手上,苏润润捏着一颗剥好了皮的葡萄凑到她嘴边,“陛下,吃葡萄,可甜了。”
蕊白衣很自然地接过,看起手上的读书笔记,还没看上两个字,苏润润又凑来一颗葡萄:“陛下,再吃一颗。”
她又接过,吃掉。
没过多久,身侧的胖男人又递来一颗:“陛下陛下,这颗肯定比刚才那颗甜。”
“……”
蕊白衣抬头看他,想问他咋回事儿,但见他胖脸红扑扑的,写满热情和讨好之意,又没问下去,懒得管他了,视线投回手上的纸,可没看多久,一张胖脸凑过来,“陛下,您在看什么呀?”
蕊白衣闭了闭眼,睨他:“你刚才没听见沐月说么,是那个什……靖王的读书笔记。”
苏润润“哦”了一声,缩回脸去。
见蕊白衣不太高兴了,他没敢再打扰,不过剥葡萄的胖手是没停的,心里那股愤愤的皮筋越绷越紧,绷住到最紧之时就松开。
皮筋弹出去,把凭空脑补出的小人版靖王弹到天上,与乌鸦肩并肩。
他以正常的时间间距给蕊白衣送了不到三颗葡萄,蕊白衣就将手里那几张纸看完了,递还到沐月手上,“嗯,写得不错。”
其实她根本没认真看,因为靖王看的那些儿书她一本都没听说过,读书笔记里提到的书,约莫是大棠国历史上那些文学巨匠写的,她这个非土著人没看过原著,又如何去欣赏什么读书笔记。
可她回的那句“嗯,写得不错”,却让貌美如花的胖男人陷入了惴惴不安中。
当晚跟她运动的时候,他难得一次不用蕊白衣开口,主动在上面,动作还格外放纵,把蕊白衣折腾得满头发汗才放过她。
抱着蕊白衣的小胖身睡过去后,还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一条名叫”靖王”的野猫,刺耳地喵喵喵了好几声,冲过来叼走他狗嘴边的五花肉,他追了好几条街都没追到回来。
梦醒后苏润润冷汗淋漓,在心里又将这个将来可能会严重威胁到自己男宠地位的靖王骂了千万遍。
骂完后才反应过来什么,哎??梦里他怎么成了一条狗?!
于是接下来的时日里,苏润润有事没事,就佯做无意地跟小陛下提起靖王和莉将军的事儿,说他俩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陛下应该早日给他俩赐婚。
没曾想他这一招只其费嘴皮子的招数还挺管用,半个月后小陛下真给那两人赐了婚。
不仅如此,小陛下还顺便提了他的君位,将他从倾心君升到如意郎。
如意郎的外袍可比倾心君的外袍好看多了,苏润润幸福得要飞到天上。
“陛下,您怎么对臣这么好,臣好感动。”夜黑风高的夜晚,胖男人跟胖陛下做着运动的时候说道。
胖陛下没回答他,疼得在他肥肥的肩膀上咬了一口,松开后,是两排白白的牙印。
苏润润勾唇,胖脸笑成花儿。
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三个月后,他的位分又升了,从如意郎升为贵夫。
经过三个月只吃素,每隔几天就要呼哧呼哧晨跑一次,痩了一大圈儿的小陛下将贵夫帽戴到他头上时,他热泪盈眶。
只是眼眶里的泪珠还没砸下来,就有官员喊出反对的声音。
但她刚喊了几句,就被相姑大人怼了回去,有相姑大人为首的一群大人的支持,他顺利坐上贵夫的位置。
但如今,没有一个男人能撼动他的地位,小陛下的心被他拴得牢牢的。
外头的百姓骂他是狐狸精转世,是祸国妖夫,说他配不上陛下,也有非常聪明又理智的人说他和小陛下是天造地设、女才郎貌的一对。
在质疑声和祝福声的喧嚣里,小陛下依旧坚定地握着他的手。
小陛下的双下巴和水桶腰,还有大象腿都减没了,她痩成一副很可怕的样子,可他依然爱她,还恨自己毅力不够,不够自律,至今身上的肥肉依旧还在,就少了那么几块而已。
因此有一次胖胖的他和瘦瘦的小陛下做运动的时候,差点将小陛下压得喘不过气来。
自那以后,他努力认真对待减肥这件事儿,打死都不愿意晨跑的他,终于有勇气在鸡叫到第三声的时候掀开被窝,跳下床,绕着皇宫呼哧呼哧跑上三圈。
一年后,他也痩了,痩成一副他不敢照镜子的模样。
虽然他痩成了可以和小陛下非常般配的身材,可他还是控制不住地得了抑郁症,不许让宫人们在寝殿摆镜子,还跟小陛下吵了一架,当晚跟小陛下做了一次运动后又和好了。
小陛下让他不要为她强迫自己,让他想吃就吃,挣扎之下,他昧着良心又把瘦瘦的自己吃成小胖子。
可小陛下没嫌弃他,在他死皮赖脸的哄哄下,小陛下也拜倒在肥肉的油腻裙下,把瘦瘦的自己吃胖了一些回去,不过也只是一些,但他已经很满足了。
外头的百姓看他们如此折腾自己的身材,说他们是疯子,小陛下不在乎,他也不在乎。
这一日,他头上的贵夫帽升级为皇夫冠。
小陛下宣布要将他立为皇夫的御令一下,举国震惊,有人涌到宫门口砸门,说小陛下糊涂,还有人想趁机造反。
相姑大人带领一众官员压住了此事,更捉拿了那些想造反的人。
百姓们闹了一阵子见没什么用后,就不闹了,他厚着脸皮继续把皇夫的位置做下去。
最近敌国在边境挑事儿,似乎有些严重,小陛下必须亲自率军前去对击,不然大棠将陷入国破山河。
他哭着看她带领一群飞行师飞上天,逐渐没入天上的云,离他越来越远。
这一仗打得很长,打了足足三个月,从寒冬打到烈夏,终于传来了小陛下战败敌国的消息。
他跟着百姓们泪眼汪汪地冲到城门口,迎接小陛下凯旋。
“陛下!”
苏润润的头都仰酸了,终于看见心心念念的身影。
蕊白衣甩甩袖子,在空中旋了一下身,稳稳落到地上,任苏润润扑过来抱住她。
这男人似乎激动得快晕过去,鼻涕眼泪流了一脸,还想凑过来亲她,她赶紧将他的胖脸推开。
上一世赫连润那小家伙在海边哭已经够她震惊,苏润润这胖子如送别她去边境打仗时那般,又哭成这样,她真有点儿没办法接受。
她甩了一块帕子过去,“擦干净。”
苏润润胡乱擦了擦,又抱住她。
当天晚上这胖男人跟疯了一样,缠着她做了好多次,一直运动到天明鸡叫了才罢休,说要把这三个月没做的都补回来,又说一个晚上也是补不回来的,明天晚上继续,还有后天晚上,和大后天晚上,她无语着又咬了他一口。
这一口刚咬完,耳边还听着他的喘息声,听着他又叭叭出来的那句“陛下,您肉又少了,讨厌!”
突然眼睛一黑,身子往下坠落,脑袋眩晕。
再醒来时,鼻边一股刺鼻的气味。
周围的环境是除了她意料之中的陌生外,还脏乱不堪,像是在一个小茅草屋里,脚边有两坨冷到发硬的馒头,墙角还有两只灰色的老鼠在那挖洞,耳边有小孩的哭声。
她转过头,身后是几个穿得邋里邋遢的男女老少。
发出哭泣噪音的那个小孩约莫四岁大,正被一个年轻的妇女拍着背哄着,可妇女越哄,小孩哭得越凶。
“乖,别哭了好不好,等你爹回来,就有吃的了。”
“哇!”
“豆豆啊,娘求你了,别哭了。”
“哇!!”
“豆豆!”
“哇!!!”
蕊白衣:“……”
她最受不得吵,忍了一会儿见对方还在哭,声音含冰:“不许哭。”
哭声立马止住,小屁孩抽了抽鼻子,愣愣地看向她。
几个脏兮兮的大人也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