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巧春在那小小的房间里给蕊白衣收拾出一张桌子当书桌,还给她买来一个小台灯摆上。
这会儿蕊白衣回来了常巧春还在外面擦喷水池,她从书包里掏出作业来写。
天有些暗了,光开房间里的灯不够亮,她指头戳到小台灯上,将小台灯戳亮,霎时小片奶白的灯光洒满她上半身。
蕊白衣瞅着练习册上的题,没一道是看得懂的。
她咬了一下笔头,将小神龙叫出来。
小神龙五只爪爪趴在练习册上,用金黄色的圆眼睛瞅了一会儿,差点没瞅晕过去,它挠挠龙须,对蕊白衣露出抱歉的小表情,有点儿忧桑,“这个,我也看不懂。”
蕊白衣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只能把小神龙的胖身子捏开,自个儿去钻研。
小神龙抠了抠尾巴,卷成一坨龙饼在蕊白衣厚厚的新华字典上睡了过去。
蕊白衣写作业写了半个小时,成功写睡过去,而且写了这半个小时,只勉强写了一道数学题。
常巧春回来的时候将她拍醒,让她到床上去睡,可是作业明天就要交,写不完蕊白衣心里不舒服,她摇摇头,说要写完作业。
常巧春看她认真起来,挺高兴,她干了一天的活也累了,就没管她了,自个儿洗了把脸先躺了床,留小台灯与蕊白衣作伴。
蕊白衣想了想,掏出手机,戳开微信,再戳开小丸子头的头像。
孙筱慈窝在上铺,正抱着手机看鬼片,看得头皮发麻,脚尖绷直,手机突然进来一条微信,吓得她一抖。
她拍拍胸脯,要是别人她就先不点开了,看完鬼片再说,但见是白蕊蕊,她立马将鬼片暂停,戳开微信来看,心里道:白蕊蕊肯定是担心得睡不着觉想找人说话,她得陪她说说话,叫她别担心。
刚才她们寝室就这个事情谈论了大半天,也才消停下来。
白蕊蕊:[睡了吗?]
孙筱慈:[没有鸭,捏脸蛋.jpg]
孙筱慈:[怎么啦鸭?]
看对面大半天也没有回复,上头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孙筱慈抿了抿唇,开始打字。
[蕊蕊,你别怕,没关系的!!你就轻轻踩了那么一下,那个手机才不是你踩坏的呢!是赫连润摔了两次摔坏的,让他自己去买一个去,你轻轻踩上去一下下就抬了脚,没什么的!赫连润他今天不是也没把你怎么着么,明天他要是敢报复你,我就打110!!]
孙筱慈想了想,又在后面加了一句[要不然明天我陪你一起去找老班吧?让他给你把座位调回来,这样学渣就不敢把你怎么样了!]
打完这一通话,上头还在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孙筱慈等不住了,点击发送。
刚刚艰难敲出最后一个“吗”字的蕊白衣,瞅着小丸子头突然发过来的一长串:“……”
哦,她这才想起来这事儿,一想起这事,想起赫连润捡起被她踩了一脚的手机,冷沉沉阴戾戾地走掉的模样,那后悔的情绪又在心里冒了头。
当时她或许应该脾气好一点儿,惯一惯这个中二少年也没什么,助他历完劫要紧,等他醒来,她一定不会轻易饶了他。
嗯,下次她会注意一点儿。
对方发来这个,蕊白衣那句[可以教我写作业吗?]就不好发出去了。
她先删除,重新打字,一个一个拼音往上敲,敲得很生涩。
孙筱慈盯着屏幕,看上头对方正在输入中持续了差不多有五分钟,还冒出句话来,实在忍不住想要打个视频过去的时候,对方终于回复。
白蕊蕊:[不用]
孙筱慈:?
她把自己发的话扫了一遍,大致推断出白蕊蕊这个“不用”,是在回复她最后一句话。
她立马打字过去——[都这样了,你还想跟学渣当同桌?!!!]
本来还要再加几根感叹号的,但孙筱慈怕白蕊蕊觉得她太一惊一乍的,忍住了,就发了三根过去。
又等了好一会儿,聊天界面才有新信息。
白蕊蕊:[嗯]
孙筱慈:“…………”
一口老血涌到喉咙,差点没吐出来。
孙筱慈缓了缓气,打字。
孙筱慈:[你不会……真的喜欢学渣吧?]
屏幕那头的蕊白衣愣了一下,因为喜欢这个词对她来说,她还没习惯,她要是承认了喜欢这个小屁孩,不就等于承认喜欢魏润吗,可她也没有……
总之,蕊白衣觉得这个词不能用在她身上,一提到这个词,潜意识里有些排斥,可她又觉得她肯定是喜欢魏润的。
他是她的夫君,他对她这么好,他也那么爱她,她能不喜欢她吗。
蕊白衣不知道自己为何就因为一个词拧巴上了。
不过最后她还是敲了一个“嗯”回复过去。
看着新一个“嗯”,孙筱慈头顶冒烟,是被气的。
她一向最瞧不起最无语最搞不懂那些没由来就对赫连润那一帮整天不学无术只知道混日子还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人迷得不行的脑残迷妹了。
没想到跟天仙一样的新同学刚转过来,就堕落成迷妹一员,真是要气死她了!
她丢开手机,不想理会这个只有脸蛋没有理智的新同学了。
可是白蕊蕊跟白纸一样纯净的样子不停在脑海中浮现,她实在无法坐视不管,无法容忍清纯少女就这么被恶劣学渣带歪了去,又抓来手机。
孙筱慈:[这样的人不值得你喜欢!]
孙筱慈:[喜欢他是不会有好结果的!蕊蕊,你不要犯傻啊!!]
孙筱慈:[你醒醒啊,快醒醒啊.jpg]
类似的话和表情包,孙筱慈一连发了好几条过去,那边一直没有回复,连“对方正在输入中”都没有了,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很多管闲事,很瞎操心,没耐心等了,又发了一条过去。
[算了算了,你要喜欢是你的事,我不管你了!]
[鼓腮帮叹气.jpg]
刚想好要怎么回复小丸子头的蕊白衣:“……”
打字太累了,最终她选择放弃,聊了一通下来也好晚了,蕊白衣怕影响对方休息,决定还是自己解决作业问题。
不过一点儿都不回复是不礼貌的,蕊白衣想了想,敲了一个“嗯”发送过去。
盯着屏幕上那言简意赅、又透满坚定的“嗯”,孙筱慈吐血身亡,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
她正等着室友给她收尸,手机突然又震了一声。
——
司英翰正陪女朋友在打桌球,裤兜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摸出来看,是群里闪了消息。
他本来懒得点开的,但看见跳动的头像是他们老大的,没敢忽视,戳开群聊。
大佬的口气吊得不行:[给你们三分钟的时间,老子要白蕊蕊的联系方式]
“……”
群里安静如鸡。
最后是汪达凡这个小崽子最先忍不住,冒了句话:[爸爸,你想干什么?裹住被子瑟瑟发抖.jpg]
李成林也冒了话:[哥,这都几点了,人家小姑娘肯定睡了,你等明天呗,她就你同桌,你自己问她不就行了。]
司英翰心道:嗯,还是李哥艺高人胆大,这种时候了还敢说实话。
有了李成林在那撑着,汪达凡胆子也大了起来,又冒泡道:[爸爸爸爸,不管你怎么想的,这小狐狸精新同学我他妈粉了!你发句话,我立马喊她妈!!她踩下去的那一刹那,我的灵魂都震撼了,多么牛逼的一个女的啊!]
司英翰:“……”
艹,这丫的活腻了吗,还敢他妈提这事儿。
屏幕安静半秒,弹出一条提示:宇宙最帅小凡凡撤回一条消息
群里再次安静如鸡。
就在司英翰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装死,怎么着也得意思意思一下发点儿什么的时候,群里进来一条新消息。
赫连润:[还有25秒]
司英翰:“……”
群里又双叒安静如鸡,隔着屏幕都能闻到一股子寒气,和另外两货的尸臭味。
司英翰觉得自己应该做点儿什么,为了自己,也为了另外两个兄弟的小命。
他是个聪明人,很快想到办法,立马戳开自己扣扣的好友列表,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用萌萌小兔子做头像的点开。
植树节的时候,孙筱慈跟他分在过一组,那时候为了方便联系相互加过扣扣,之后孙筱慈就在他好友列表上躺尸了,没想到这会儿能派上用场。
[你有白蕊蕊的微信或者扣扣吗,电话也行]
等了一会儿,那边才回过来:[你谁啊?]
司英翰:“……”
[你祖宗]
刚打完这三个字,司英翰立马删了,忍了忍,改成一句[你都不备注的吗]发过去。
那边回复:[不熟的我备注干嘛]
司英翰:“……”
——
赫连润从浴室里洗完澡出来,三分钟早已过去,他用帕子擦完头发,也没擦太干,还滴着水,顺着冷毅的额角淌下来。
一闭眼尽是那张美得不像话,却又像坨冰块一样的小脸,以及她踩在他手机上时那不大高兴的小模样。
凸起的喉结上下一动,赫连润揉揉眉骨。
头一次,头一次敢有人这么忤逆她。
这小姑娘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胆子大得没边儿了。
一点,都不乖。
这时可怜兮兮躺在他桌上的那个屏幕裂开了几条缝的手机震响。
他拾起来看,是司英翰在群里冒了泡,前面发了一堆话他懒得看,只被最后跟着的那一串数字吸引住。
因为那串数字前面,跟了几个字:“嫂子的电话号码”
赫连润眯住眸。
——
蕊白衣最后还是把作业写完了,凭着坚强的毅力,一直写到凌晨两点,她揉揉打架打得不行的眼皮,爬到常巧春旁边卷了被子就睡过去,脸也不想洗了。
第二天是被常巧春叫醒的,顶着两颗黑眼圈奔向学校。
等公交的时候,她总感觉有人在盯着她,可她四处看了看,又找不到那双看她的眼睛在那,好在公交很快开到面前,她背着书包爬上去。
公交在路上堵了一下,她不得不踩着上课铃声跑进教室。
赫连润这小孩已经在那坐着了,她跑过去的时候看了他一眼,走过去摘了书包拉了椅子坐下。
不知道为什么,蕊白衣感觉今天不管是上课还是课间时间,班里都异常地安静,不少人偷偷往他们这边瞅,似乎想瞅出个什么热闹来。
蕊白衣懒得理会这状况,自顾地看书,看书的同时也在留意身侧的少年。
毕竟她昨天踩了他的手机,可踩就踩了,她觉得也没什么,难不成要给她道个歉?那是不可能的,即便她得攻略他,但她也没办法主动跟他低头的。
少年版的他也不行。
蕊白衣冷着一张小脸,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
她这么刻苦认真,一下子就变成了七班最爱学习的那一个。
一直到上完上午最后一节课,她和赫连润也没说过一句话,蕊白衣收书包的时候,终于憋不住,她将笔袋慢吞吞放进书包里,转过头去。
她转过头去那一刹那,赫连润也抬起眼皮看她,目光冷冷的,像含了把剑,随时割她的喉。
蕊白衣找不到什么话说,便还是和昨日一样,说道:“一起吃中饭吗?”
坐在前桌刚从椅子上起身的汪达凡差点没一跤摔下去,脸都惊绿了。
一直留意这边战况的司英翰重重咽了口沫,像看怪物一样看了蕊白衣一眼。
小丸子头咬牙切齿起来,准备过来邀请白蕊蕊一起吃中饭的心脏碎了一地。
她气得跺了跺脚,拔腿走了,走到半路还是不放心白蕊蕊,又折回来。
只有李成林还算淡定,他好整以暇地看过来,期待起这一次赫连润会继续装逼,还是见好就收。
赫连润的“情”商果然没让他失望,他冷眼看着再次主动靠近他的小姑娘,声音渗满寒意:“踩了老子的手机,还想跟老子吃饭?你什么意思?”
这句话已经够欠的了,学渣大佬却从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丢到白蕊蕊桌上,冷着声:“你得赔。”
白蕊蕊漂亮的小脸蛋表情都没变一下,似乎眼睫毛也没怎么眨,她道:“我没钱。”
“……”
多么朴实又诚实的回答啊。
赫连润一口熊熊怒火和故意刁难的邪念就这么被卡在那,一时间变成气球一戳就破了,他看着白蕊蕊那张仿佛写了“我说的是实话,没有骗你”的漂亮小脸蛋,喉咙遽然溢出一声轻笑。
紧接着,是如何也没法控制的大笑。
就在众人以为他疯了的时候,赫连润收住了笑意,骨节分明的长指懒洋洋地敲了敲面前的课桌,左边唇角高高翘起:“有点儿意思。”
蕊白衣将最有一样东西收进书包,像是等不及了,还带着一点儿你别啰嗦别磨蹭了的意思,说道:“去吃饭吧,我饿了。”
她是真的饿了。
汪达凡的灵魂第三次迎来震撼。
啊,多么牛逼的女人,跟你面不改色地说完我没钱,表达完不会赔你手机的意思,又淡定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邀请你爸爸去吃饭,她这心理素质是怎么练出来的。
蕊白衣都将书包背到肩膀上了,赫连润那懒懒的骨头却还是没有从椅子上起来的意思。
少年似乎还没闹够,还想在那犯狂霸拽的中二病,他往后翘起了椅子腿。
手摸进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从小盒子里敲出一根细长的条,他夹着那条往前递了递,站在他们前面的汪达凡立马从兜里掏出一个小铁块,咔哒一声将那小铁块打出一簇小火苗,凑过来点少年夹在指尖上的条。
那条被点燃,飘出薄薄的烟雾。
少年吸了一口条,掀起眼皮看她,嘴上吞云吐雾,霸道的声音响出来:“没钱赔,就肉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