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大队这边, 被选中的就有丁敏负责的寡妇再嫁的这家人。
寡妇叫马秋兰。大伙儿都称呼马寡妇。
已经守寡好几年了, 不过因为就生了一个女儿, 所以婆家人很不当回事儿,完全当个长工在用。
好不容易在娘家人的安排之下找了一个再嫁的对象, 莲花大队这边的婆家死活不同意,说要再嫁就要去男方家里闹,说他们两人搞破鞋, 不知廉耻,还要沉塘。孩子还不让带走,要狠狠的磋磨。
素以现在马寡妇都放弃了再嫁的心思了, 每日里带着闺女熬日子。
肖主任带着苏曼去他们家走了一遭,只说要选演员, 代表公社去别的公社搞公演, 是县里重视的大事儿。
这演出里面正好需要一个寡妇的角色, 就选了他们家可以竞争一下。另外还有一个是另外一家演泼辣婆婆的故事。
反正到时候两家人竞争,从中选一家出来。演得好的, 能得补贴不说, 还能得奖励。
这可让马寡妇的婆家人欣喜不已。
都是老农民,从来没出头的日子。之前他们也看过那台上演出的, 到处演, 听说还给奖励。最后表演结束之后, 还要站在台子上让人夸赞一番。
而且这次还了不得呢,这次要去别的公社演戏,连县里都重视。比之前还要风光。
自然是满口答应了, 还签了责任书,保证完成公社交代的任务。要不然就扣工分。
苏曼在两家人之间经过一番考察和比较之后,最后评定马寡妇婆家胜出,然后将排练的任务交给了肖主任。
实际上稿子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就是按着寡妇再嫁来写的。
现在宗族势力还挺大,很多寡妇再嫁都被阻止。所以苏曼就编排了这样一出戏。
也不用太专业,反正就是起到有些教育意义的,再加上一些普法教育。大纲都不用写了,直接往后面加戏就成了。先是寡妇婆家人磋磨寡妇,寡妇在家里如何度如日年,如何和孩子苦巴巴的过日子,然后终于苦尽甘来自由恋爱,找到下半生的革命伴侣,结果被婆家人万般阻止,棒打鸳鸯。最后,队里来了一个普法教育的干事,干事给大伙儿上了课,寡妇才知道,原来自己改嫁是符合法律规定的,那些阻止她的人是犯法的,于是她千辛万苦的逃出了婆家,到了公社书记面前诉苦,公社书记派民兵团的人来将婆家一家人抓了起来,然后帮助寡妇成功改嫁。寡妇最后带着孩子和自己的丈夫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马寡妇的婆家人满怀欣喜的听苏曼说完这个故事之后,脸色都变了。
“咱自家的媳妇,还不能管了?”
苏曼面无表情道,“老太太,现在是在演戏。别说那些有的没的。”
马寡妇婆婆道,“不是,我就是觉得有问题啊,咋媳妇改嫁,婆家还不能管了?”
“当然不能管,她首先是这个国家的人民,其次才是你们家的媳妇。是国大还是家大?是要听国法的,还是听家法?国家同意她改嫁,她就能改嫁。任何阻挠她改嫁的人,都是国家的敌人。主席同志说过一句话,任何敌人,都是纸老虎。”
马寡妇婆家人:“……”
苏曼道,“行了,别讨论别的问题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演戏,演的不好,就是你们这个大队给公社丢脸了!”
她直接将这事儿甩在大队的头上来。
她自己就是大桥湾大队出来的,对这些都门儿清。公社妇联管不了这些地头蛇,但是当地的大队绝对是管得了的。特别是这种宗族势力的大队,那绝对是一言堂。之所以无作为,只不过是不想管而已。
公社管不了地头蛇,但是绝对管得了大队!
肖干事一听就急了,生气道,“咋了,你们还演不演了,是不是要扣工分?告诉你们,这是公社给你们下达的任务,你们完不成,就没有工分!食堂不煮你们家的饭!”
她可是这莲花大队的媳妇,自己有本事,在婆家也有地位,家里也是人多势众,可不怕这家人闹事。马寡妇改嫁的事儿她不管,可这演戏的事儿,谁也不能耽误!
扣工分可是大事儿,在这个吃饭都吃不饱的时候,少了工分,没准要饿死人的。马寡妇婆家人忙不迭的应了。
这事儿就交给肖干事了。苏曼每天回来这边一次检验排练成果。也没多少时间,只给他们三天的时间就要正式的排演一次,然后出发去公演。
离开莲花大队之后,苏曼又用这个方式去了梨子山大队这边如法炮制了一次。
最后选定的就是陈家媳妇家里。
当然,陈家媳妇大着肚子是不能演的,只能在他们家另外挑一个媳妇装作怀孕的样子演戏。
陈家人也对于自家扔孩子的行为犯法表示不懂。
苏曼也不和他们多说,只告诉他们,演完这场戏之后,就知道为啥犯法了。
最后苏曼又去了葛家城大队。选定了一家经常被家暴的媳妇。
这媳妇还有些特殊,以前家里是富农,成分不好。婆家人借此磋磨,经常围着村子大,过的比宋玉华演的小玉还不如。
苏曼就选他们做代表。告诉他们,富农家的闺女也不是人人都能打的,要处分,那也是政府机关处分,你处分了,那就犯法了。
这时候的法律漏洞多的是,苏曼找着漏洞都能放入自己的普法教育里面。这些社员们识字的都不多,更不懂什么法律。一见苏曼拿出条条框框的文件,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按照苏曼的要求来演戏。
才用了两天的时间,苏曼就将这事儿给安排妥当了。下午还跑去公社妇联这边上了个班,将这事儿给郝主任汇报一番。
看到苏曼选的人,郝主任下意识的看了眼其他人。
然后对苏曼道,“你选的还挺有代表性的。”
苏曼笑着道,“我想着反正都要教育人的,一事不劳二主了,就一起办了算了。也给咱妇联减少负担。”
瞧瞧这觉悟多高。
郝主任看苏曼越来越顺眼了。
前两天安排工作的时候,明眼人都知道丁敏她们这些吃干饭的是故意不帮忙呢。结果人家苏曼不止没记恨她们,还不声不响的伸手帮忙。
难怪之前大桥湾生产队的干部们说苏曼在队里口碑好,乐于助人。这还真是。
郝主任决定了,以后自己有啥事儿,还是要多找苏曼才行。找其他人,肯定是不靠谱的,都是吃干饭的。在这里混吃等死过日子的。
汇报完工作之后,苏曼又提出了自己的困难。
比如说,她需要代步工具,这样才能减少路上的时间,将更多有效时间投入到工作中去。
郝主任一听,立马道,“我去给你借辆自行车。”
自行车是从民兵团这边给扒拉过来的。这自行看起来十分的旧,估摸着有十来年工龄了。只怕是建国初期就生产的。
不过这质量杠杠的,看起来破旧,竟然还能用。
苏曼扶着自行车试着骑了骑,有些生疏,勉强能用。
郝主任可惊呆了,“你还真会骑啊,我还准备安排个人送你去呢。”
苏曼笑着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咋就会骑车,可能这就是书里说的平衡感比较好吧。”
郝主任赞道,“这才真是把书念到脑子里面的人。”
连着几天,苏曼都骑着这辆破自行车来往几个生产队。
还别说,她这辆破自行车开进了大队里面,竟然就和小汽车进村一样惹人注意。甚至更甚。
一个个的都一脸艳羡的看着。连大队的这些干部们竟然也对她客气了几分。
果然,车就是一个人身份的象征。即便它只是一辆破自行车。
在苏曼的监督之下,这些人排练的还算正常。
所谓相由心生,他们本身的形象就很符合了,加上本色出演,苏曼从旁指导,入戏的十分的快。
有些人演着演着还不乐意了,马寡妇婆婆就表示,“其实我没这么坏。”
苏曼道,“我知道,要不然咋说叫演戏呢。现实里要是有这样的畜生,我早就找公社民兵团的人来给抓走了。实在不行还有县里的公安同志呢。”
“……”
就这么奔波了三四天,这些戏总算是排演的差不多了。
苏曼对他们要求都不高,就是个普法教育节目,还能指望他们演的多专业?
定了一天,苏曼就让这三个大队的妇联主人带着这些人来公社这边搞个正式的排演。通过了,他们就要出发去别的大队了。
郝主任知道苏曼的安排之后,直接将布置场地的事儿交给了办公室其他人。
丁敏道,“主任,我真的要忙,人家马寡妇……”
“马寡妇明天就来。”
“你咋知道?”
郝主任白了她一眼,“我当然知道,人家苏曼邀请的就是他们家做演员。顺便帮着你们解决工作困难。不止马寡妇家,还有人家陈家媳妇都来。你说说你们,事儿还没办,推三阻四。人家是办了事都一声不吭。我咋说你们呢?”
丁敏、程晓红:“……”
两人看向苏曼,人家这会儿完全事不关己的正在伏案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