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李昃原本并没有把桓翕的话当回事,只当陪同桓老爷来看看,既桓翕想听他说,他就边走边跟人讲解,历来各种矿山下会有金银铜铁矿,这些知识都跟印在他脑子里似的,不费一点力气张嘴就能说。

然而桓翕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并不一味听人说,她还要时而出口挑刺两句,又或者说出一些比较不着调的猜测,总之就是让人感觉她的思想很奇怪很发散,通常这个问题还没说瞬间就问到下个问题去。

李昃带着工具,给桓家父女二人示范了某些操作。过了一会儿,几人走到一处略微平整的土地,这块地上长了大片的一从一从的绿草,桓翕因没见过不认识随口问了一句,引得李昃去看。

看了一会儿,下人眉梢突然动了动,随即又马上拧起来,然他没回答桓翕的问题,只是自顾自蹲下身看,来来回回看,伸手拨弄绿草和一些土,

接着又从身后小厮手里拿几样工具,开始摆弄。

桓翕看得饶有兴趣,桓老爷也在一旁摸着下巴。

领着人走了一趟山,等太阳快落下来的时候一行人下山回了家。

而却在接下来几天,李昃每每都是早出晚归。

桓老爷并未说什么,他给了李昃极大自由,没有拘束人。

不过私底下又和桓翕说过几回话,大体是这人可能真发现了什么。

如此一直到过了十来天,一日,李昃神色凝重去见了桓老爷,二人关在房里足足谈了一个时辰。

没说别的,就只有一件事——

桓家的小河岭山,底下真的可能有金矿。

金矿!

桓老爷听李昃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惊得发出不来声。

实在是!这事远远出乎了意料!

之前一直顺着桓翕找人做事,桓老爷其实心里更多的是往阴谋论方向想去了,他是怕有人盯上桓家,会使什么阴私手段陷害。

却未料结果真去女儿随口的一个猜测,那座山头不简单。

紧接着迅速又想到,那么,是有人比自家更先知道这一事实,所以想将桓家的山头套过去!

“那袁崇到底是何许人!查!去给我仔细查!”桓老爷又一次发话。

隔天,袁崇祖宗八代讯息几乎没被人给打听出来报到桓老爷这里。

“袁家住在城西头,他父亲一早生病去世,家里尚有位老母,那袁崇年已三十有二,娶过妻子,妻子两年前得病死了。早些年袁家里经营着一个杂货铺子,后来袁崇被人哄去赌坊作赌,就把那点家业败了去。他家越发穷困,原先快说好的妻子人也反悔不嫁。直到今年初,袁家老母从她娘家接回来一个女子,说是她侄女,这女人三十岁,新寡,瞧着那意思袁母好像是想把人说给自己儿子的。”

桓翕也在一旁听,听完就笑开了:“这可真是……这样的货色,他是从哪儿知道我们家小河岭山的事?”摇摇头,“除非是什么人告诉他的,或者他在给别人做事。”

桓翕暂时这样猜测。

桓老爷点点头,觉得女儿说的很对,于是吩咐下人道:“你们去,这几日都给我好好盯着袁家和袁崇,有什么不寻常马上来报。”

“是。”小厮连忙应道。

父女二人在这里商量得有板有眼,而他们说起的人袁崇家里,似乎不太平。

桓翕猜得没错,袁崇是被人收买的,不然他一个不入流的小人物从那里去知道桓家有座不同寻常的山。

不过,袁崇虽然被人收买做事,让他将桓家的小河岭山弄到手,但并没有给他透露过分毫小河岭山的秘密。

原本袁崇的计划是从桓翕那里下手,他勾.引桓翕,把桓翕笼络好,让她心甘情愿把山契送到自己手上。

且这计划已然是行通了大半,在袁崇特意伪装的假象之下,桓姐儿果然对他渐生情谊,甚至开始给他钱,袁崇胃口被养得越来越大,一次次一次“借”更得多钱。

正当他志得意满美不胜收准备出口要小河岭山的山契时,桓翕那边突然出了点事,她生了一场大病,这一耽搁,再等桓翕恢复,就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丁点不似从前好骗。

袁崇暗暗心急,又被雇他的人催促两次后,索性就编了个自认为完美的借口,让桓翕把家里的山卖给他。

今日这一出,则正是由此事引起。

袁家。

袁崇前面站着一个人,四十多岁的年纪,穿着体面的绸缎衣裳,眼里面上却十分生气震怒。

“让你盯着桓家,从桓家女儿那里偷偷把山地弄过来,你看自己做了什么!打草惊蛇!桓家现在三天两头派下人往上跑,又运送过去大批树苗过去说要种树,你干的好事!简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袁崇家中虽贫穷,却因为是家中独子从小并没吃过什么苦,而且为人还有些自傲自负,哪里受得住叫人指着鼻子骂人,当即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他知道别看眼神这人穿得人模狗样,实际上却是个奴才,后面真正的人是这人的主子。

要不是为了钱谁耐烦给他们做事!眼看事情没有完成的可能袁崇自是不想继续在人面前讨好,于是指着手骂:“不过是个奴才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赶紧给我滚,我不干了!”说完就把人轰了出去。

这一桩正好被监视袁家的桓家小厮看见,连忙回去把事情说给主子听。

“果然是背后有人……”桓翕咂了咂嘴,问:“有没有跟着那个人?”

下人回说:“原是跟了的,但那人坐车去了个家茶楼,然后就不见出来。”

桓翕示意自己知道,才让人离开。

袁崇不足为虑,现在最重要的是,桓家那座疑似有金的山该怎么处理。

桓翕问桓老爷,这事要不要报官充公,让朝廷来处理。

桓老爷沉吟了片刻告诉女儿,一般来说能发现矿藏的山大多不会属于私人,他们家这个情况十分少见,泰安县这里谁人不知小河岭山是桓家的。

且桓老爷担心的更多,西南境可并不多太平,这这些年,朝廷式微,各地时不时都有不大不小的动乱,桓老爷担心,这事一旦透露出去,势必会引来多放觊觎,很大可能会给桓家招祸。

桓翕不是傻子,听他爹说了几句也大概明白,于是就说:“那便先瞒着好了,当做不知道,依旧让人去山头打理种些果树。”

桓翕对这个时代的社会大环境并不如何清楚,正好接着机会让桓老爷同她讲了讲。

然后就是越听越木然。

甚至有一瞬间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来,这不算多太平的年代,桓家这般富裕却没有什么自保手段,若是碰上个无良官差盘剥,又或突发的造反起义事件,很容易出事的吧?

学过历史的人容易多想。

“爹,不若我家再多养些私奴吧?”桓翕小声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