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两位乖孙哭得惊天动地,周氏心疼的不行,赶紧将两人拢到身前哄,她倒是没听那什么牙婆买人之类的话,只以为是几人又闯了祸被女儿说骂了才这样闹。

自己女儿自己知道,虽则爱孩子可有时古怪事无巨细样样都要问个明白,是以三个哥儿用烦了有时不肯过去,还学会顶撞亲娘,这样一来更得桓姐儿拘着,母子之间时常回拧起来。

拿帕子给两个孩子擦了眼泪,周成又吩咐丫鬟去端几碟哥儿爱吃的电信过来,一面跟两个孙儿香亲了一会儿,一面笑说:“祖母的心肝乖孙哟,可别再哭了,是不起来你娘骂你们了,莫怕,我回头说她去!”

说完半茬儿话,周氏眼睛就直往外看,开口问:“盛哥儿呢,是不是还在她母亲那里?”这是并没信几个孙儿的哭闹话。

方在去门口迎主子们的婆子,上前一步,回道:“小姐的衣裙不当心被树枝桠划了一道,这会儿去屋里换身衣裳去了,盛哥儿……”婆子声音顿了顿,接着才小声说,“老奴,好、好似没瞧见盛哥儿。”

“怎么回事?”周氏眉头拧了起来。

下人们面面相觑不敢答话。

这时,被抱着的桓定突然开口,一口稚嫩的声音带着委屈嚷道:“大哥被卖掉啦!”说完还掉起了金豆豆。

眼睛通红,白兔儿一般,好不可怜。

可把周氏心疼得不行,哄了他一会儿,见那边各样点心端了过来,连忙让孙儿吃,又说:“让嬷嬷丫鬟陪着你们玩一会儿,我去见你们母亲。”

桓泰桓定马上点点头,先后颠三倒四说道:“不叫大哥给牙婆子,大哥是我们家的。”

周氏一连应承,“好好好,莫急,是我们家的。”

那头桓翕刚换好衣裳,外头就听见丫头请安的声音,便知晓是桓老太太周氏过来了。

周氏一进来,桓翕只得叫了一声娘,心说我既机缘巧合成了他们的女儿,这便是无法避免的,不定是什么缘分因由促成的这事。这么想心里就不排斥了。

周氏叫了一声乖女儿,随后又去看女儿脸色,见她气色上好,料是身上的病好全乎了,就满意点了点头。

拉着人上下看一遍,问如今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好不好之类的,得桓翕一切都好的回答,才安了半颗心。

坐下喝了半盏茶后,周氏才问桓盛的事,“没看见盛哥儿,莫不是你让他走哪家亲戚家留在人宅子玩了?可是方知县府里?”

周氏自不会相信桓定口中的娘把大哥卖了那话,只以为是孙儿调皮女儿说这话吓唬他们的。

又想她这女儿也是从前娇惯很了,娇气不喜听规劝,礼数上也有些欠缺,过节的日子让孩子在别人家总归不妥,虽他们家跟方家关系不错,但今日也该把孩子带回来才是。想到这,周氏正要开口说女儿两句。

就听桓翕慢吞吞道:“桓盛没在方大人家。”

周氏没空寻究女儿怎么突然叫起孙儿的大名来,听着生撇撇的不亲近。

一听孩子不在方府里,脸上就是一愣,旋即立马问:“那你把盛哥儿带到哪里去了?”

桓翕从没想过这事要瞒着桓家二老。她抬抬手,示意丫鬟们出去,等门被关上后,这才琢磨了一套老人家比较容易接受的说辞,将事情略略说了一遍。

可是周氏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

周氏似压根没听见她说的三胞胎眼下性子多恶劣已然养歪,如再不管教将来长大恐要闯下更大的祸,到时桓家不一定能给人兜住底这话。

周氏仿佛脑子里就只听见一句,她大孙儿被牙婆带走了!

“莫不是我耳聋了不成,翕姐儿,你可是在说胡话?”周成不愿相信,眼睛直直瞪着桓翕。

桓翕反而冷静得很,缓缓摇头,“我说的是真的。”

“你、你个孽障!你怎么舍得?我的盛哥儿!我的乖孙!你真的把人送去牙婆去了?你还是个当娘的人吗!”周氏气得直喘气,心中一怒,手下重重拍在桌子上,啪地一声响。

而后又飞快站了起来,嘴里飞快说着话,“不行,我得赶紧叫人去把盛哥儿接回来,你个不省心的东西,大过节的,生生是要把为娘给气死啊!”

桓翕神色如常,并不急着跟周氏争执,等人骂好了,问她把盛哥儿送去哪个牙婆那里了,才挑了挑眉,只说了一句:“这事娘莫管,我心中有数。”

天塌下来了!

不得了了!

这日是彻底不平静了!

周氏在桓翕面前大哭了一场,后来桓老爷回来了又哭了一场。

桓老爷得知事情始末,脸色也凝了会儿,随后就把女儿叫去了书房。

也没人知道他们在里面说了什么,只知道桓老爷出来后叹了好几声,复又摆摆手,却再没干预。

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周氏哪肯,回头又去逼问桓老爷,桓老爷看老妻这样模样是一个头两个大。

想起在书房个同女儿说话时的情景。

桓姐儿还是同以前一样,一副天生的娇娇模样。已经当了娘的人,但神色间还是一派任性自我。

桓老爷一辈子就这一个孩儿,从小疼到大,比周氏还宠,这孩子是在他手上长大,从牙牙学语一直抱到六七岁,曾经还放在肩头带着她在田间地头看桓家的田产。

当真是桓家的宝贝蛋。

别看冷着脸把桓翕叫到书房,但只有两人时,他就绷不住脸露出了那副慈父表情,问女儿病好没身体如何了。

这些话问完就才说起盛哥儿的事。

桓翕笑了笑,手里捏起桓老爷书桌上一方老虎镇纸把玩。

一边说:“爹还没看出那几个都被往坏了吗?”她说得漫不经心,但桓老爷又拧起了眉头。

桓老爷天生长了一副严肃相貌,寻常下人看着就害怕不敢做错事,若再皱起眉头就更严厉刻板。

桓翕心里一晃,脑子里好像冒出点桓姐儿的记忆出来,也知这人是个爱子之深不亚于任何人的,故而不被他面目所骇。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爹应该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才是。”桓翕垂下眼睑,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宽慰着老父亲。

桓老爷能管理这么大的田产家业,又岂会是那没有一点成算的无知之人。

三个孙儿泰半时间是养在老妻膝下,他也知道老妻因为没给桓家剩下男丁内疚自责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女儿生了男孩儿过继回来,便是有些宠溺无度,他也说过几回,可每每也争执不过那无理妇人。

其实未尝不是自己也舍不得管教,时时顺着孩子,样样都依他们,才让孙儿越发恶劣。

桓老爷叹息:“都依你吧,也是我心软,年纪大了,觉得他们还是孩子,想着多玩闹玩闹也无妨,总归会长大的。”

父女二人达成协议。

等出得书房,见了桓老爷的态度,周氏就知道这事没法了。

不免又心疼了大孙儿一场。

贺致是最后才知道这件事的,晚间吃饭时见外祖母神色郁郁,桓泰桓定二人因觉祖父母在有靠山,站在椅子上锤桌子敲着碗,吵着一直问“大哥呢大哥呢!”

桓翕眼皮子直跳,若不是顾忌二老在,恐怕当即就要吩咐下人把那两个带下去饿个两顿吃回教训方可。

贺致面上不动声色,见此却也觉奇怪,暗暗看了他那母亲一眼,然并未多问。

桓翕并未在乡下多留,第二日就令人收拾东西,将桓泰桓定二人一同打包扔进了牛车,在二人哭闹声中出发返回了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