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撒娇

江筱然仔细看了一眼成绩单,才放下心来。

“一个班, 还在这里。”

也许是家教找的好, 或许是他真的用心了。

反正顾予临的成绩终于稳定下来, 并且有时候……还会超过江筱然。

但是生活总是这样, 乐极, 它就生悲。

这个认知,是在江筱然看到夏阮也考进三班之后,萌生的。

夏阮这次离他们离得比较远, 其实本来也没什么大问题。

那天晚上班上的电卡用完了, 充电卡的老师又已经提前下班了, 晚自习接近尾声的那时候, 班上没空调, 也没有电扇,特别闷。

老师讲完课, 留了二十分钟自习。

江筱然觉得头痛,不太想写作业, 准备睡一会儿, 恢复一下,回去再写作业。

为了透气, 班上的门窗全是打开的, 虽然闷, 但偶尔也有凉风拂面,慢慢地,江筱然就睡着了。

睡着的时候, 因为热,她起先还有些动来动去的。

他察觉到,叠了张卷子,一边写题目,另一只手就举着卷子给她慢慢扇风。轻微的风拨动她颊边那柔软的发丝,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温柔得人畜无害。

在顾予临的风下,她慢慢睡着了。

没睡多久,可能是夜晚的小蚊子飞进来了,绕着她一个劲儿地打圈。她不舒服地吧唧嘴,他停下手里的动作,又开始帮她赶蚊子。

赶了一会儿,下课铃就响了。

她安然无恙地醒了。

“醒了?”他揉揉她的头发,帮助她清醒,“清书包吧,下课了。”

“啊,”她拿头磕着桌面,睡意朦胧地说,“困死我了。”

清书包的时候她这才想起来,恍然道:“对了对了,我刚刚问孟老师一道题目,她说她还没解出来,要我下了自习再去找她。你等我一下啊,我去去就回。”

“好,你小心点,”他皱眉,“要不我跟你……”

江筱然指着对面那栋楼:“我又不出校门,而且现在放学全都是人,谁敢把我怎么样啊。你不记得了?上次喻梦在升旗台上给我念了五千字道歉书,又是被记过又是休学一段时间,我感觉这学校没人敢惹我了。”她提提书包,笑说,“感觉我跟个母老虎似的。”

“好,那你早去早回。”他往外扫了一眼,她的路线几乎全在他视线范围内,是没问题的。

江筱然前脚才走,紧接着,他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跟了出去。

是夏阮。

其实不用想也猜得到,之前那一次夏阮坐在她身后,肯定也是对她表示过什么的。

他那时候问李嘉垣,李嘉垣也打马虎眼:“不管夏阮干什么,反正江筱然坐他前面,一次头都没回过。算了,你别管这些了,赶快赶上来就行了。”

正这么想着,夏阮已经快步跟上她,在她左肩点了点,又站在她右肩处。

她下意识回头,没看到人,这才意识到是夏阮在耍自己,回头说了句什么,立刻头也不回地快步走了。

而夏阮,似乎站在人潮之中,若有所思地往这边看了一眼。

江筱然很快问完题目,拿着一堆演算纸往教室走,脑袋里还是那些公式,一边梳理着解题思路,一边反思自己到底是哪个地方学得不够清楚。

走到教室,发现顾予临没有坐在位置上。

环视一圈也没看到人,理所应当以为他去上厕所了,江筱然替他清好书包,在座位上等了一下。

等到锁门的同学都要走了,顾予临还没回来。

她这才问:“你刚刚看到顾予临了吗?”

那女生挠挠头:“看到了呀,就在你刚刚出去之后不久,他也走了。”

“去哪儿你知道吗?”

“不知道,只看到好像跟一个也挺高的……”恍然大悟,一指后面那张桌子,“跟他一起出去了,他叫什么来着。”

江筱然心砰通一跳,立刻转身去看,那张桌子的主人,是夏阮。

完了。

在跑出去的时候她脑袋里就只剩下这两个字了。

怪不得夏阮刚刚来拍她肩膀……

虽然她刚刚都已经很明确地跟夏阮说过了:“你能不能不要再跟着我了?”

但她说过这话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夏阮根本就没听过,眼下这个情况,还能如何呢?

干脆拒绝后,自己上去打他一巴掌?人家现在也没说什么,也没说要追你、也没说喜欢你啊,这岂不是自作多情了?

而且这样不又是挑起了顾予临跟他的战火吗?

大庭广众下打架甚至斗殴,不用脑袋想都知道,以后会给顾予临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

江筱然脑仁子直泛疼,真是怎么干都不对,怎么样都错。

站在学校门口,江筱然尽量去听附近有没有什么声音。

希望没有走太远。

趁这时候她赶快给李嘉垣打电话,响了两下,接通了。

是赵嘉映:“喂?筱然,怎么啦?”

“你快把电话给李嘉垣,快点。”

那边默了两秒,李嘉垣接起来:“怎么了?”

“顾予临跟夏阮出学校了,我怕他们打架,你现在在哪里,赶快到学校门口来。尽快啊。”

“好,我马上来,你看到他们也千万别拦架,打起来了你拦不住的。”

“知道了,先挂了。”

挂了电话,她跺跺脚,站在门口干着急。

现在已经不是什么拍不拍下黑历史的问题了,以教导主任反对校园暴力和斗殴的程度,万一这次打架被人看到,然后上报了,两个人的处罚绝对就不是简单的了。

而且一旦真的打起来,恐怕少说各自也得休养好大一段时间。

万一脸上留下什么伤,那以后可就麻烦了……

她越想越多,整个人极度焦急。

幸好李嘉垣很快就赶过来了,赵嘉映也跟着跑来。

三个人在附近转了一圈,没发现,李嘉垣这才说:“你们知道路那边有个废弃的篮球场吗?”

……

还没到篮球场,江筱然已经看到两道扭打的身影。

靠发型,她能辨认出哪个是顾予临,哪个是夏阮。

但两个人已经打得难分胜负。

拳头和腿是少年最灵活的地方,处在这么个荷尔蒙鼎盛的时期,力气又大,打的每一下都让江筱然看得心惊胆战。

“你们俩疯了是不是!”江筱然只能站在那边干吼,“顾予临!住手!”

李嘉垣过去,首先就是把两个人给分开,两个人起先根本不愿意分开,还在那儿挥着拳头。

江筱然哭腔都带上了:“顾予临,你再打我生气了啊!”

顾予临这才收手,任李嘉垣把自己往后推了两步,抬起的腿踹了一下,落下,站定。

江筱然跑过去,都不敢看他的脸,抓着他的手检查了一下,上面磕了两个口子出来,心疼的她眼泪都要飚出来了。

“干嘛啊?”她低声斥责,到底不忍心太大声,“不是说好在班上等着我吗?我等你半天你没来,快吓死我了都。”

李嘉垣还挡在两个人中间,生怕其中有一方还想继续打。

顾予临的情绪不太对,扬着下巴喘息的时候,目光还是在夏阮身上的。两个人的气焰没有全收,在等待一个时机,再次喷薄而出。

江筱然立刻意识到这一点,什么都不管了,站在顾予临面前:“你还要打就先把我打死吧。”闭了闭眼,“打死我你们再打,不是厉害吗。”

……

话一出,剩下四个人全愣了。

没见过这么嚣张又直白的劝架的。

见顾予临不说话,她直接抓他的手就往自己身上打:“快啊,来打死我啊,不是很有兴致吗?从学校跑到这里打架,我跟你说,你们俩要打死在这里指不定都没人来收尸。”气冲冲看他的脸:“脸他妈都肿成这样还打,气死我了。”

顾予临看她一脸怒气冲冲,还用这种语气抱怨,一下没绷住,“噗嗤”笑了。

“好笑吗?我都要气死了。”江筱然骂了句,“天天就知道打架,有什么好打的,作业还不够多吗?老师还不够烦吗?教导主任还不够啰嗦吗?”

女朋友还不够有趣吗?

——当然,这句话是没说的。

剧情发展到这个情况,她估摸着也差不多了,见好就收。

挥手离场:“行了,我走了,你们自便吧。”

——顾予临跟夏阮其实根本没什么深仇大恨,只是少年意气总是来势汹汹,针锋相对到一定程度,无法像成年人一样自我化解情绪,只能通过剧烈的碰撞来抒发胸臆。

江筱然见多了这种情况,原来很多对朋友,都是不打不相识的。

所以她也没太当回事,相反,她觉得这种情况,比那些表面上关系好得不得了背地却捅人刀子的好多了。

年轻时候的情感都纯粹得要命,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

看你不顺眼就要打架,哪有什么为什么。

走了两步,她突然回头,对着一脸无辜和不解看着自己的顾予临道:“怎么,还不跟上来,让我一个人回家吗?”

他突然失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气氛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低着头摇了摇头,三两步又跟上去。

他准备搂她,被她躲过。

她拉着赵嘉映:“嘉映,我们走。”想了想,又转头跟他说,“我气死了,气消之前拒绝跟你做亲密接触。”

他对着面前那盏摇摇晃晃的浅黄色的灯,无奈地笑了。

李嘉垣很快跟了上来,四个人一起走了。

没多远,有一家药店,江筱然进去买了酒精和棉签还有创可贴,这才出来。

想想不过,又进去买了一份。

想到日后大家还要在一个学校相处,加上两个人以后关系还指不定怎么样,他们走的路子差不多,指不定以后有交集,还是先别把关系闹得太僵。

她把那一份药挂在篮球场的网上,正挂上,准备走,听到夏阮靠在一边的树前,不咸不淡地问。

“江筱然,你还真以为你自己是救世主啊?”

话不太好听。

她看了看一边等她的顾予临,点了点头,居然应了:“对啊。”

“我可不就是救世主么。”

我的世界,也就他一个人了。

救起来了,就繁华光明;救不起来,就放我跟他一起沉沦到底吧。

救世主此刻正带着自己的唯一一个信徒坐在公园的长椅上。

女孩子到底还是心软,天大的不快都没有他的伤更重要。

虽然是这样,她还是很愤怒,在顾予临开口之前打断他:“我还是很生气,只是顺便给你上个药,免得你出问题了。”

“噢,”他应着,“但是我会出什么问题呢?”

“我管你出什么问题,”她抬头示意,“手过来。”

她拿棉签沾酒精,消了毒又贴上创可贴,看棉签都被染红了,问他:“痛不痛?”

他没说话。

她又从包里拿出刚刚在便利店买的熟鸡蛋,在椅子角上敲碎,按着壳滚了一圈,轻车熟路地剥好鸡蛋,握在手里。

江筱然:“头低一点。”

他就低头,她抬着他下巴,把鸡蛋放在他嘴角轻轻滚着。

幸好他脸上淤青不多,敷一敷搽点药,应该很快就好了。

见他嘴角动了动,她立刻担心地问:“痛吗?”

想想觉得太温柔,恶狠狠道:“痛也给我忍着。”

“不行,”他握着她的手,停止她的动作,“我忍不了。”

她突然脸就红了。

整个人强装冷漠,不自然地移开眼睛:“这就忍……”

他靠过来,呼吸就洒在她眼睑上:“刚刚篮球场的时候,你说你还在生气,拒绝和我什么?”

江筱然本来认为这件事自己掌握了足够的主导权,毕竟一开始自己就十分非常以及肯定地有气势,但假如落于回答者的角度,就不容易变得有气势。

于是她也忘记自己是要做一个有气势的生气的人,被他一捏,整个人飘飘然,居然真的认真思考起来自己说过什么样的话。

她嘴唇微张,目视远方,看起来真是非常认真在思考了。

噢,她刚刚说——我在生气,气消之前拒绝和你做亲密接触。

于是她立刻脱口而出:“我说我气消之前拒绝和你做……”

偏偏讲到这个字打住,被他截断,他头更低了些,几乎是和她平视,眼睛里装着浩瀚的星空和翻涌的海浪。他的呼吸就在她唇角,近得令人发指。

没有人能拒绝美颜盛世,颜狗江筱然也不能,于是她傻了,她眼睁睁看着顾予临朝自己眨眨眼睛,唇贴过来,却没有亲上,在靠近的前一秒钟,轻声说:“不要拒绝我嘛。”

那一刹那,星空翻转倾泻而出,海浪拍打岸堤,狂风骤雨,斗转星移。

就像是好不容易吹起了一个气球,在它快爆炸的时候突然松手,让它自己乘着自己放出的气流在房间里没头没尾地乱窜。最后——瘪了,摔到地上了。

——这他妈是在撒娇?

江筱然飞了。

原地托马斯五十度转体起飞爆炸。

他靠过去亲她,舌尖沿着她的唇形细致描绘,像是极其擅长工笔画的大师,欲落笔一幅惊世巨作。

江筱然认命地想,好吧,她这一辈子活该栽他手上了。

他沿着她的齿关滑一圈,溜进去,找到她湿滑的小舌头,轻轻地吮吸。

她尝试回应他,去触碰他柔软的舌,搂住他的腰,咬他的嘴唇。

她突如其来的热情把他刺激得不知身在何处,更用力,更动情。动作生猛起来,在她口腔里兴风作浪。

她不经意间,嗓子里溢出极短的一声嘤咛,他搂着她的腰,呼吸灼热,手钻进衣摆里去,手感细腻,他不由得喟叹。

可能是这声叹把她给叹清醒了,她不好意思地别过脸,额头陷在他颈窝里:“怎么这样啊你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