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老爷子一把攥住宁继业,带了厚重茧子和细碎伤口的手,“咱进屋说。”
走了几步,似想到什么,老爷子回头招呼张伯年父女三人道:“你们也来。”
“爸,”张瑾搀着父亲,小声问道:“什么情况?”
“你宁爷爷当年,明面上是为**散尽了半数家财,可私下也没少支援gong军,这位宋老爷子,想来应是当年受馈赠的将领之一。”
“这么说,”张瑾赧然,“今天我们来倒是沾了宁叔的光了。可是,这么多年,宁叔家过成那样,怎么也没见有人伸把手照顾一二?”
“怎么没有,要不然解放后,宁家能安然渡过。”张伯年道:“至于前几年,那是什么情况?很多将领自身都难保,又遑论救人。”
“再后来,国家百废待兴,哪个人不是擦拳磨掌,废寢忘食地忙在了工作第一线,自己的小家都顾不上……不过,国家从未忘记,从未忘记为它做过贡献的人。”
“爸爸是说,”张小妹道:“三年前,国家专门成立的‘重申’部门?”
所谓的‘重申’部门,那便是,只要你为国家做过贡献,便可提出一定的福利要求,在合理的范围内,一般都会得到批准。
它最初运用于军中、警队和科研人员,针对的是对花酿、果酿、生机丸、养生丸的领取。
“对!爸爸病倒在床,没事琢磨过,按你宁叔叔家的情况,可以免费领取一瓶顶级果酿,获得一份好工作。”张伯年轻叹,“只是,你宁叔叔这人,骨头硬,死要面,亦不愿辍了你宁爷爷的名声,不愿申请罢了。”
张瑾瞥了瞥嘴,“他是全了面子,就是害苦了瘫在床上的宁申和宁婶。”
“都过去了,”张伯年摆摆手,“看宋老爷子刚才的模样,你宁叔家这是要翻身了。”
另一边,老爷子拉着宁继业,寻问着宁儒去逝时的情况,及近年来的生活。
宁继业一一作答,不过很多都是含糊其辞,老爷子看得出,对方过得很不好,更是急于掩饰。
将人带到小红楼,老爷子跟他介绍迎出来的方禹、傅慧,“这是老首长的小孙子方禹,这是我家启海的女儿傅慧。”
宁继业忙摸了摸兜,窘迫地掏出了把零钱,带的糕点在大门口递给管家赵伯了。张家姐妹在后面看得脸红,张伯年来时带了两枚古玉,这会儿也不知该不该掏了。
傅慧伸手,“谢谢宁叔叔。”
“宁叔叔,”方禹微笑道,“去年还听爷爷提起您,说您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大冬天的爬到楼上摘冰溜子吃,那身手似猴子般灵敏。”
“多少年前的事了,没想到老首长还记得。”宁继业抹了下眼角,身上的拘谨一下去了,把钱从中一分为二,一人给了一份,“别嫌弃,拿着买盒冰激凌吃。”
“好,”傅慧接过钱,认真地数了数,“能买二十三盒,够我吃半个夏天的了。”
“方禹,”傅慧巴巴地盯着他手里的钱,“要不要我帮你拿着。”
“免了。”方禹把钱往兜里一装,“我怕一个看不住,冰激凌你能一天吃两盒。”
“小气鬼,说话不算话,”傅慧瘪瘪嘴,“昨天还说对我好呢,今天连几十块钱都不舍得给了。”
“行了果果,少说两句。”不知道的还当她多缺钱呢,其实小丫头比谁都富有,傅家父子这些年的工资在她手里不说,就是老首长、花旬、陆衍、小泽的大半工资也都给了她。
“两孩子自小一块长大,”老爷子笑着对宁继业解释:“斗嘴斗习惯了,不用理他们,走,我们进屋说话。”
一楼的客厅里,大家分宾主落坐,赵大娘上茶走后,张伯年伸手接过张小妹提着的礼盒,打开从中取出两个檀木盒和两枚古玉,说明来意。
古玉是给方禹、傅慧的见面礼,两个檀木盒,他打开,一个装了瑞士银行的钥匙,一个装了郑和下西洋的玉雕摆件。
“玉雕摆件是给老爷子的回礼,您老别急着拒绝,”张伯年抬手阻止了老爷子要出口的话,“不知方禹有没有跟您说,昨夜家里跑进的贼子劫持了小女,若不是有您老割爱送的玉佩,今天我家小妹能不能活在这世上还两说。”
“解放前,我张家世代吃的是古玩这碗饭,不瞒您说,对符纹,小子也略有研究,知道这种给人挡灾的玉佩,出手是一定要收报酬的。不然,便会消耗自身的福运。”
老爷子看向孙女,傅慧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行,这礼我收下。”
“民国时,祖上在瑞士银行存了半吨黄金,”张伯年把装有钥匙的檀木盒推到老爷子面前,请求道:“烦请老爷子帮忙,代为捐出。”
老爷子从他打开盒子露出钥匙的那一刻,心里便多少有些猜测,闻言点点头,唤了方禹,“小禹,陪你张伯父去市政走一趟。”
“好。”方禹起身,对张家父女做了个请。
一见张伯年要走,宁继业也忙站起来告辞,小红楼的客厅与餐厅之间隔了道镂空屏风,一踏进门,他们便知道自己来早了,餐桌上的早餐眼见是没动几口。
“不急,”老爷子握住宁继业的手,“再陪我说会儿话。
“不了,不了,”宁继业急道:“不知道宋老爷子是您,来时没请假,改天,改天一定来看您。”
宁继业说得急切,老爷子不好再拦,“行,我等你。”这话就是客气话,因为老爷子知道,对方不会再轻易上门了,宁家父子都是一身硬骨,就是有困难,也不愿给人添麻烦。
送走几人,老爷子看了看墙上的表,七点五十,“果果,你再去看看赵乐醒了没,醒了让她过来吃饭。”
傅慧点点头,穿过走廓,握着客房的门把手扭了下,没打开,里面还锁着。
想到她昨天可能受了惊吓,傅慧便没叫她。
祖孙俩又简单地用了些饭,跟后花园溜圈的飞龙、松鼠打了声招呼,便出了门。
昨夜,陆衍带着郑昊走后不久,宋红军载着赵大海,同几名警察一起回了警局。
开车的走了,祖孙俩坐公交到了仁爱医院。
在医院附近的商店里,老爷子买了个果篮,拎着果篮两人进了住院部。
警方为了保护林援军和李雯雯方便,把李雯雯从高档的单人病房,转到了中档的双人病房,跟取了子/弹的林援军住在了一起。
“宋爷爷、果果,”林援军身上的子/弹,都冒着头卡在皮肤下,没有伤及要害,取出来,养上十来天就好了。遂这会儿见了,他还是一副活蹦乱跳的模样,“你们来了,快坐。”
“别忙活,我们自己来。”老爷子放下果篮,忙接过他手里的凳,“好了,快回床上躺好,别乱动。”
“不能躺,伤都在背和大腿上,睡觉都要趴着。”林援军站在老爷子面前,焦急道:“宋爷爷,我听照看我们的警察说,东子和赵乐都被救回来了,对吗?”
“嗯。”
“那他们俩呢,伤的怎么样?为什么没来医院啊?”
“赵乐没事,就是有点吓着了。”老爷子道:“东子后脑被砸了下,右臂和左腿骨折,救出时已被苗丫简单地包扎过,人无碍,他们的情况有些特殊,暂时不适合出现在众人面前。”
傅慧往李雯雯的床前走了走,见李雯雯闭着眼装睡,便没上前打扰。
……
“呜呜……我不活了,”郑昊双手抱头,往地上一蹲,止不住哀嚎道:“丢脸都丢到姥姥家了,娘啊,让我咋见人哩。”
一夜没睡,就陪他做各项检查了,陆衍本就不算好的脾气,“腾”的一下火气上窜,回身一脚踹在他抱头的胳膊上,踹得他如皮球般“咕噜噜”地滚了两圈。
“闭嘴!再嚎,老子关你禁闭。”说罢,陆衍大步朝吉普车走去。
“唉,唉,”眼见他越走越远,郑昊急了,忙跳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追了上去,“等等我,等等我。”
陆衍打开车门,上车,启动车子,打转方向盘。
郑昊跑着打开副驾驶的门,跳了上去,匆匆系上安全带,“你还真想丢下我啊,有没有点同事爱?况我对你崇拜有佳,默默地将你当成攀比的对象。唉,可笑我年少轻狂,识人不清啊,崇拜你,呵!还不如崇拜铁三军团的傅栩呢。”
“傅栩!呵!”陆衍斜睨了他一眼,止不住发出了声冷笑,“他会三更半夜地陪你来做检查,想得美。”
“他不认识我,当然也不可能陪我来医院。不过,身份置换一下,他若是处在你今天的位置上,肯定做得比你好。哼!”郑昊双手抱胸,抬着下巴一脸傲娇地宣布道:“我决定了,从今往后,我的偶像要从卫戌队的宋启海改成傅栩。”
陆衍:“……”
“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吗?”郑昊道:“我告诉你哦,我本来的偶像是宋启海,后来在花园洋房,以为自己牺牲进了地府,便悄悄地把偶像改成了你。毕竟,阴阳两隔嘛,谁知道我竟然没死,一切都是乌龙,唉!”
陆衍拧眉,“你很遗憾?”
“不不,我是庆幸,好死不如赖活着,谁没事想死啊。我就是伤心,没想到那么可爱的小美女,竟是个骗子。”
陆衍想了想,“你说的是果果?”
“不是她还有谁,要不是她一步步误导,我能以为自己是鬼?现在好了,丢脸丢到了家,刚才那个给我做检查的,知道是谁吗?我堂姐,现在好了,不出三天,我把自己当鬼的事,就能传遍整个家族,继而是一个个军区。我不管,回去后我一定要哭倒在果果面前,让她把黄金龙借我骑两圈,我再决定要不要原谅她。”
陆衍抽了抽嘴角,不明白,这么个人物是怎么通过线人考核,进入‘木中’组织,还拿到那么重要的地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