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制药厂,不说万籁俱寂吧,除了虫鸣和偶尔响起的几声犬吠,也再无别的声音了。
苗丫下楼时,高跟鞋响在地上的声音,“哒哒”转到了楼下。
刑房里的宋冬月吓得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忙不迭地答应了郑昊的要求,匆匆回到隔壁取了自己的包,拿了张笔,写了纸条。
“‘地图藏在J区’对吗?”
“嗯。”郑昊咬了下肿胀的嘴唇,让自己又清醒了两分,“纸条送到外面,埋在门口左边500米处的梧桐树下……谢谢。”
随着血液的不断流出滴下,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冷,越来越想睡。
他真怕,真怕一睡不醒啊。警校毕业,凭着一腔冲劲,与家人父母切断一切联系,他申请当了卧底,。
三年查无音信的儿子,一朝得到消息,便是死讯,不知年迈的父母能不能受得了。
郑昊迷糊地想着,慢慢地阖了眼。
宋冬月走到门口,扶着门,忍不住又回头望了过去,充满血腥的昏暗刑房似一只张着嘴的怪兽,将房梁上吊下的年青警员一点点吞噬、咀嚼。
泪不知何时流了满脸,说来,两人没说两句话,都没看清彼此的长相,可就这么两幕的短暂交集,硬是让宋冬月入了心。
突然间,她觉着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她不想他死,“你叫什么?”
郑昊模模糊糊听到了,他已辨不清这是梦还是真,或者是来接迎他的天使,“郑……昊……”
“郑昊!”她默念着他的名字,身体里似被注入了一股力量,勇无直前,奋不顾身,只想救他。
凭着这股冲劲,她避过下楼的苗丫,飞快地借着月色投映下的楼体影阴,摸到拴狗的地方。
从包里拿出来时特制的消味剂,往自己身上喷了喷,然后取出包里的迷药,慢慢走近狗群,展开药包,屏息洒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看不上她包里的那点东西,整个包虽有搜查的痕迹,却没有任何缺失。
狗窝后面就是院墙,制药厂的墙,高2.5米,上面插满了碎玻璃,宋冬月四处环顾了下,在狗窝旁找到一支竹杆,这会儿她已顾不得竹杆的粗细能不能撑起自己的体重,或是墙外的情况容不容许她落脚。
将包里的化妆品丢掉,留下衣包、钱和证件绑在背后,她双手抓着竹杆的上部,一个助跑,借着手中竹杆的支撑,飞身跃起飞过了墙头。
“咔嚓”竹杆从间折断。
“啪叽”一声,她从三米左右的高空摔在了地上,有片刻的功夫,宋冬月都以为自己要挂了。
撑过大脑的晕眩,她慢慢地动了动四肢,翻身坐起,双手抚过胳膊腿,她又哭又笑道:“没死、没残,呜……我没事,没事。”
一瘸一拐地找到郑昊说的梧桐树,将纸条埋下。宋冬月转身便往市里跑去,一次次力泄,一次次跌倒,她终于在大街上寻到了电话亭。
‘木中’案件,晚上开会时,局长交给了宋红军负责,接到宋冬月的报警电话,值班的刑警忙把电话打到了花园洋房。
彼时,陆衍、赵大海、方禹、宋红军正配合着赶来的警察,清理地上的尸体,对附近的住民安抚、封口。
老爷子看着跟飞龙进来二嘎,眉头突突直跳。
“怎么不把他交给外面的警察?”
飞龙将二嘎认亲的话说了一遍。
“所以,”老爷子挑眉,“你就把他带回来了"
“不该带吗?”飞龙歪了歪头,“他说的,万一是真的呢?”
“真的又如何?”老爷子怒道:“三舅爷家的堂表妹的外甥,算什么正经亲戚。再则,人家都杀上门了,你还以礼相待不成?”
“我去问问果果。”怕老爷子跳起来拿鞋底抽他,飞龙翅膀一张顺着楼梯飞了上去。
院子里闹哄哄的,傅慧哪还睡得住,不等飞龙上来,她就已经换好衣服推门走了下来。
“果果,果果,我给你认了个亲戚,不是,是他找我认亲,不对不对,是……”
“好了,”傅慧打断道:“你和爷爷在楼下的话,我都听到了。”
“我没感到有什么血脉牵引。”傅慧一边下楼,一边继续道:“要是,那该是拐了几道弯了。”
“老爷子,”陆衍听到消息匆匆赶来,上前一把擒住二嘎,拿手铐铐住,寻了抹布,团巴团巴给他塞进了嘴里,“他,我来处理。”
他这一系列操作看得老爷子直愣神,不免将选择权交给了走来的傅慧,“果果,你怎么说?”
傅慧正待张口,便听一旁的电话响了起来,她伸手拿起,“喂,找宋大哥啊?”
傅慧歪头透过玻璃大窗,看了眼灯火通明的院内,没瞅见宋红军的身影,“麻烦你,稍等一下。”
“飞龙,你去把宋大哥找来。”
飞龙轻应一声,扇着翅膀飞走了。
傅慧把话筒放到桌上,打量了下二嘎,问老爷子,“爷爷,他说的三舅爷?说的是我母亲那边,对吗?”
“呜呜……”二嘎看着傅慧,突然激动地挣扎了起来。
他一个高壮的大汉,陆衍几乎制不住他,不得已一个手刀下去,将其劈晕。
老爷子:“……”
望天望地,不知怎么回答。
什么母亲,他也确实不知。
不过,看陆衍的表情动作,他应该知道些。
这时飞龙扯着宋红军进门,老爷子忙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宋红军身上,装作没见孙女的话。
傅慧凝了凝眉,正准备再跟老爷子问一遍呢,电话里传来了一个名字“郑昊”。
她一下被转移了注意力,然后又听到什么“暴露”、“受刑”。
“爷爷,大嫂的弟弟,是不是就叫郑昊?”说来,三年前,这个人还给她寄了个超大号的熊猫玩偶呢。
老爷子肃然道:“是叫这名。听你大嫂说,他警校毕业就跟家里失联了。”
宋红军挂断电话,“老爷子、陆团长、果果,我得回警局一趟。”
“若是去处理郑昊的事,”陆衍:“我不建议去营救。”
“陆团长,”宋红军道:“我知道你担心打草惊蛇,可你看现在……”他指了指院内,“对方来袭,若没有带东西回去,你以为苗丫等人就不怀疑吗?”
“挑选警员,化妆成铁子、黑子,”陆衍道:“然后,让二嘎带着化妆好的人,和两瓶花酿回去。”说着,他掏出自己喝了两口的花酿,顺便盯紧了宋红军的口袋。
宋红军捂着口袋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赵营长那瓶也没喝完。”
“两瓶,开一瓶尝尝,还能说得过去,”陆衍朝他摊开手,“全打开,那就有些过了。”
宋红军不情不愿地将花酿放到他手里,“黑子倒是好扮演,可铁子就难了,他身上的那股匪气,不是谁都能演好的。”
陆衍道:“那就我来。”
“刚才电话里有说,”傅慧拧眉道:“郑昊伤得十分重,你们的意思是牺牲他?”
“果果,我扮成铁子过去后,想办法给他喂些花酿,吊着他的命。”想了想,陆衍解释道:“我们得到消息,明天晚上一艘拐卖妇女儿童的船,将会到达魔都,再转道羊城。在此之前,我们不能打草惊蛇,不然,以他们谨慎毒辣的作风,船上一百多位妇女儿童都将性命不保。”
“郑昊、东子、赵乐,我们不是不救,而是现在不能。”
“出生日期?”傅慧问宋红军:“他的出生日。”
宋红军哪记住这个啊,忙打电话让警局里值班调档案,查。
不时,日期出来,傅慧默算了下,眉尖一蹙,急问道:“位置,他所在的位置在哪?”
“东区,一家待拆迁的制药厂。”
“等陆大哥过去,来不及了。”傅慧道:“爷爷,我过去一趟。”
“果果,郑家人,你不都有送一张平安符吗。”老爷子道:“再说,这位是不是你大嫂的弟弟,还不一定呢。”
这话说得冷酷无情,却是老爷子最真实想法,他不想孙女去面对血腥、残暴、自私、阴暗、疯狂的人与事,见得多了,经年的警察还会产生副面情绪呢,何况还是心思敏感的果果。
“我送的是早年画的纸制平安符,那种符只能抵一次大灾,两次小灾。他失联这么些年,郑伯伯却不急,肯定是去做卧底了。”
“卧底!我们又怎能保证,他在这几年间没出过事,我怕那符已经不管用了。”
“爷爷放心吧,”她扬了扬,腕上如镯子般盘着的小晋,“我有小晋呢。”
“陆大哥放心吧,我会用幻术。救下人后,我再布个幻境,不让人察觉出来屋内有疑。”
别看傅慧平时很好说话,可她决定的事,很难再改。
陆衍道:“我开车送你过去。”
“不用。”话落,傅慧身形微微一晃,消失在了几人面前。
在出现她已飘在了花园洋房的半空,“小晋。”
黄金幼龙闻声从她腕上滑开,慢慢地舒展着身子变大。
傅慧飘落在他头上,握住他的龙角,“东区。”
幼龙一个摆尾,已到了东区的上空,傅慧收了小晋,展开精神力扫过下面,然后锁定制药厂的刑房,身形一晃,已落在了郑昊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