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禹双眸闪了闪,他忆起幼时父亲带他去拜见张伯父,赵伯提着礼品跟随。当时,他和父亲被张伯父亲自迎进屋去,赵伯有张府的管家接待,犹记得回头间,赵伯对张府管家的恭敬与虔卑。
彼时,父亲虽在,却并没和老首长相认,在魔都只是有几分经商才能的普通学者,与张伯父玉器古玩大师的身份相差甚远。
时过境迁,不过短短几年,当日恭谦的管家已与隔壁的主人平起平坐了。不,或者对隔壁还带了几分轻蔑。
是!我们讲究人人平等,直接叫一声名字亦不为过,可别忘了赵伯现在还是这座花园洋房的管家,而隔壁再落魄仍是宅子的主人,平等的社会里,依然存在着差异。
那么,是什么给了赵伯底气,让他能自视高人一等呢?
方禹心潮起伏不过瞬间,“请她进来。”
“是!”赵伯应着转身出去,不时将张小妹带了过来。
“是你!真的是你!小仙女!”随着一叠声的惊呼,不等赵伯将张小妹介绍给大家,她便跑到傅慧面前,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身上的衣服,触了触她的手臂,“真实的触感,原来小仙女是真人!”她惊异道。
“咳!”赵伯眼里的情绪一晃而过,“这是我家小姐傅慧。”
“傅!房子换主人了?”
赵伯立马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换主人的事怎么能传出去,可话已出口。
“是!这座花园洋房从昨日起,就已归了傅慧,”方禹笑道。
“你是?”
“张家姐姐,你好,我是方禹。”
“方,方禹,你,你这么大了。”看着比她还要高出很多的温润少年郎,张小妹不敢置信道:“你以前这么高一点,”她用手比划道,“现在已经这么高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比我大呢。”实际上,她比方禹大了三岁,他还挂着鼻涕、包着尿布呢,她就已经背着书包上学了。
方禹摸着鼻子轻笑了声,“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张小妹颇有些伤感道:“你这次回来,就是来办理宅子的过户手续的吗?
“不是,我们是来旅行的,过户只是顺便。果果,”方禹牵起傅慧的小手,介绍道:“这是张家最小的姐姐,叫张珍,不过大家都叫她小妹。”
“你好,”少女穿了身飘逸的汉服,傅慧新奇地摸了摸,“你的衣服真漂亮!”比巫族的服饰漂亮多了,巫族的衣服多以黑色为底,绣以复繁的图案。
“谢谢。你的衣服更漂亮,裙摆上的荷花像真的一样美。”
近年来,傅慧的衣服要么是手工定制,要么就是几位亲近的女性长辈亲手做的。今天她穿的这件果绿小裙,是郑缓的母亲,郑夫人做的,荷叶领、大展袖,层层叠叠的下摆上,绣了朵朵或粉或红的小小立体莲花。
“哈哈……”傅慧拎起裙摆,踮起穿了果绿色羊皮鞋的脚原地转了个圈,“我也这么觉得,郑伯母的手艺最好了。”
“不是买的!是家里长辈亲自动手做的吗?”
“嗯,有次穿了买来的毛衣,身上痒痒的,妈妈就不给买衣服了。”语气好不委屈。
方禹听得发笑,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蛋,“你的衣服少了。”
这倒没有,她长得又美又可爱,长辈们都喜欢打扮她,衣服手饰多得单独装了一屋子,还好她长得慢,才不至于还没上身就不能穿了。
“珍姐姐,来给你介绍一下,”说着,方禹牵着傅慧的手,领着张小妹走到了老爷子面前,“我爷爷的好友,宋爷爷。”
虽然方禹没说宋爷爷是他哪位爷爷的朋友,可老爷子一身气势,绝不是普通人,倒更像是她在电视里见到的那些军中首长,身板笔挺,面容威严中透着些许可亲。
张小妹忙躬身问好,“宋爷爷你好。”
“你一身汉服,”老爷子笑道:“给我行个福礼吧。”
“唉,”她这种经历过家庭巨变的孩子,心思最为敏感,老爷子廖廖一句话,她便从中听出了,老爷子的善意。
右手压左手,左手按在左胯骨上,双腿并拢屈膝,微微低头,她行了个标准的福礼。
傅慧悄悄地往老爷子手里塞了块玉佩,老爷子怔了下,松开兜里的钱夹,笑着递了过去,“拿着吧,见面礼。”普通的翡翠,不过上面傅慧刻了道平安符,可抵重灾三次,小灾十次。
张小妹不由得看向方禹,方禹点点头。
“谢谢宋爷爷。”张小妹欢快地接过,当场系在了腰上,“我很喜欢,回去我让大嫂帮我打个络子配上。”
方禹抽了抽嘴角,知道她误会了,以为是给她的汉服配饰呢,“要贴身带着,上面请大师刻了道平安符。”
傅慧眨了眨眼,什么时候自己成了大师?
在她的印象里,一说什么大师,那就是很老很老的得道高人了。
“宋老,少爷,果果小姐,”赵大娘过来道:“早餐摆好了。”
“啊!对不起,打扰了。”经赵大娘提醒,张小妹才想起自己来的鲁莽,“宋爷爷、方禹、傅慧,我先走了,改天在携家姐正式前来拜访。”
方禹:“珍姐姐不留下用个便饭?”
“不,不了,”张小妹慌张道,“我上学时间快到了,告辞。”
“大娘,”方禹道:“帮我们送送珍姐。”
可能不知道几人的口味,赵大娘什么都做了些,糯米糕、生煎、馒头、小笼包、牛奶、面包、白粥、海鲜粥等摆了满满一桌。
另外,松鼠的是坚果,飞龙的是肉粥。
傅慧每样吃食都尝了尝,方禹选了生煎和海鲜粥,老爷子就着小菜吃了馒头,喝了碗白粥。
几人正吃着,张红军便匆匆赶了过来。
“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吃饭了吗?”老爷子招道,“过来再吃点。”
“我休了半月年假,”张红军依言坐下,笑道:“也没什么事,正好给你们当个向导。”
“你啊!太客气了。”老爷子摇头道:“我们就是出来随便走走,没说一定要看哪些景点,也不在意玩的时间长短,自个儿搭公交在城内城外转悠,走走停停,可比你跟着自在。”
宋红军自个儿盛了碗海鲜粥,一气喝下半碗,一边夹了个生煎在手,一边笑道:“放心,您老往哪走都成,我就一给你们开车的司机。”
假都请了,还说什么。
几人用罢饭,方禹、傅慧上楼各自背了个的背包,跟赵伯夫妻说了一声,就带着飞龙、松鼠出了门。
却说张小妹,一到家便迫不及待地飞奔了起来,“姐!姐!方禹回来了,他还把房子过户给了傅慧。”
张瑾听得头大,忍不住训道:“张小妹,你的规矩呢,大早上的一声不吭跑出去,不知道大家要等你吃饭吗?”
“咳,”张伯年轻咳了声,给小女儿解围道:“快别说她了,吃饭吧,别耽误了小妹上学。”
“爸,”张瑾凝眉,“你就知道护着她。”
张小妹吐了吐舌头,迈步走进餐厅,在张伯年身边坐下,“爸爸早!我看您的气色好了不少,您昨晚睡的好吗?”
“好,”张伯年忍不住露出微笑,“从没有睡得这么舒坦过。”
张瑾遗憾道:“要是一整瓶全喝下就好了。”
“说实话,瑾儿,爸爸有些后悔,要早知道果酿的效果这么好,爸爸昨天就不该喝。听我说完,”他抬手盖在长女的手背上,安抚地拍了拍,“宁申今年才26岁,大好年华刚刚展开,与之相比,爸爸都是黄土半埋身的人了。唉!”他轻叹,“浪费啊!”
张瑾的手抖了抖,最终她筷子一摔,站了起来,咬了咬唇双眼一闭,滑落一串泪,“爸爸是扎我的心呢。您的命您不在乎,我在乎,我已没了姆妈,没了哥哥,没了侄儿,我不能再失去爸爸。”
望着大女儿仓惶离去的背影,张伯年闭了闭眼,正睁开对吓得白了脸色的小女儿缓缓露出了个笑容,“不怕。”
“吃煎包,”他夹了个煎包放进小女儿的碟子里,“刚才听你说谁回来了?”
“方禹,”张小妹夹起生煎咬了一口,然后飞速将口里的食物咽下,“就是赵凡叔叔的儿子方禹,他回来了。对了,”她放下筷子,解下腰间系着的玉佩,“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位宋老爷子,一个十来岁叫傅慧的小姑娘,这玉佩就是宋爷爷给我的见面礼。”
张伯年接过,指腹滑过玉佩上的刻痕,痴迷道:“好刀功。”放下手里的筷子,饭也不吃了,只对着光不断地打量着深浅不已的纹路,“是平安符,很古老的一种写法,我以为早已失传了呢,原来还存于世啊!”
“爸爸,”张小妹紧张道:“很贵吗?”
“嗯,无价之宝。”
张小妹呼吸一窒,“那,那我等会儿还回去吧。”
“还回去啊!”张伯年握着玉佩的手紧了又紧,不是贪财,而是小女儿命里有一劫,而应劫日就在近日。
他抿了抿唇,亲自起身找了个皮绳穿了,给小女儿戴在脖子上,随之抚了抚她的头,轻声道:“你先戴着,等会儿爸爸带着咱家的传家宝,亲自去隔壁走一趟,给你还人情。不怕,一切有爸爸呢。”
“要用传家宝换吗?那,那我不要了。”说着,张小妹抓起绳子就要取下来。
“不可。”张伯年按住小女儿的手,制止道:“小妹听爸爸的话,没有爸爸的允许,不许取下,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