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宋冬月就醒了,重生后的记忆还在,可她就是觉得自己在刚才昏过去的那一瞬间,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随着天道的补全,天地间的灵气也在慢慢地一点点的增加。
这一切在普通人的感观里,也就是空气更清新了,天更蓝了,草更绿了,溪流更加清澈见底了。对隐氏家族,以及一切的修行之人,却似换了个新天地,灵气修复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们功法可以拾起,修为可期,寿命将要被延长……
于天地灵物来说,小晋将是他们前行的目标!成精、化形不再是梦!
当天,傅慧的下坠,结界破,花旬接住她,带着她回了紫庭阁听潮院。
关维被老首长一个电话叫来,帮着看了一番,得出了与花旬一样的结论,太累了,让她睡吧!
听了花旬的描述,老首长、老爷子和赶来的傅子羡,只当傅慧在抽离功德金光时累倒了,却不知傅慧是陷在前世的梦境中不愿醒来。
巫族世代居住的地方叫巫山,巫山只有一条下山的路,顺着悬崖垂下的浮梯。
悬崖于世人看来如在云端,攀着浮梯而上,百尺过后周身便都笼罩在了云雾里。
傅慧带着天道的启示降生,一出生便被族中奉为圣女,由父亲和族老们亲自教导,只是父亲要忙族中的事,一月能见两面已是不错。
她第一次走出圣殿,是在九岁那年。
那天,她似往常一般冥想间放出精神力,蔓过殿门庭院,瞧到了几位打赌闯过来的族兄、族姐。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族老、父亲、嬷嬷以外的人,出于好奇她走出了圣殿。
圣殿外的天很蓝,阳光很明媚,呼吸一下,风都是自由的。
“你就是小巫姬啊?”
“原来我们族中的巫姬,是个精致的娃娃!”
“是啊,她衣服好好看,头发好长,眼睛亮得会说话。”
“听我阿妈说,巫姬能沟通天地灵物,来小巫姬,”族姐拿出一朵灵植,“告诉我,它在说什么?”
“我叫傅慧,不叫小巫姬。”傅慧疑惑地蹙了蹙眉尖,然后看向族姐手中的灵植,“它在说,它很痛。姐姐,它长在土里,你为什么要拔了它?”
“哇!真的假的?不是说小巫姬还没学会通灵术吗……”
“错了,小巫姬生而就会通灵术,她只是还不会沟通天地,跟天道对话。”
“那她怎么会叫傅慧呢?我们大家不都姓巫吗?会不会是我们找错人了?”
“不可能,我们族中很多年都没有外人上来了,而且她刚才就是从圣殿中走出来的啊!”
“对啊,住在圣殿里除了巫姬还有谁?”
“还有偶尔过来打扫的嬷嬷啊!”傅慧掰着手指数道,“族老们也会隔上一天、两天地来给我讲讲课,阿爸一月能来两次,不过上月他只来了一次。”
“那你为什么要叫傅慧?”
“阿爸说‘傅’是我阿妈的姓,她因为生我而没了性命,我作为她生命的延续,随她姓亦不为过。‘慧’是族老们取的。”
“慧”通“智”,一个“慧”字代表了族老们对她的期许。
“那巫姬小慧,你每天待在圣殿里都做什么呀?”
傅慧:“冥想、修习术法、画符、布阵、制药,有时还要练习一下祭祀祈福用的舞。”
“就这些?”
傅慧乖乖点头,“你们……不是吗?”
几人互视一眼,齐齐摇了摇头,“我们族里有学堂,你知道吧?”
傅慧摇头,“什么是学堂?”
“就是大家一起上课,跟着老师一起学习的地方啊。”
“大家一起吗?”上课的只有她一个,其实整座硕大的圣殿亦只有她一人生活。
“对啊,除了在学校学习术法、阵法、布阵等外,我们还会定期去山里历练,捉野兔、逗飞鸟……对了,旭大哥烤的山鸡最香了,你吃过烤山鸡吗?”
傅慧再次摇了摇头,“我除了吃灵果,喝灵露外,什么也没吃过。山鸡,我冥想时见过一次。”脑海中出现的东西,不懂的她都有画下来问族老。
“哇!你真可怜,连肉都没吃过。”
“是好可怜!”
“走,”一位族姐拉了她的手,“跟我们进山,带你烤山鸡吃。”
“走溪边那条道,还可以捉鱼,灵鱼烤着也好吃,就是有刺,吃时要小心些。”
那一天傅慧在族兄族姐的带领下,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她进了山,见到了很多出现在精神力内的动植物,第一次用法术捉了野物,吃到了族姐口中美味的烤鸡、带刺的烤鱼,还有用菌子煮的鲜汤……
天黑了,大家一起送她回圣殿。
圣殿门前立着父亲、族老,还有一众族人。
执法台上,族兄族姐跪成一排,被施以鞭行,傅慧第一次在尝到欢乐之后,知道了什么是苦,什么叫无能为力。
无论她怎么下跪,怎么祈求,都改不了长辈们定下的刑罚。
族兄族姐被关禁闭一年。
圣殿门前,傅慧常常一站就是一个上午,一个下午,她陷入了自我厌弃之中。
“傅慧!”
傅慧偏头避开父亲落在头上的手。
“你知道自己的出生代表着什么吗?”巫厉轻叹,“于下,我们早已失了黎民百姓的信仰;于上,在你降生之前,我们也已久不曾得到天道的指示。”
“你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巫厉与女儿并排而站,一起透过高大的水晶窗看向外面,“意味着我们被三界不容。”
巫厉苦涩一笑,看向女儿,“我没说过吧,被天道放弃的巫是没有来生的。”
望着父亲离去的萧瑟背影,傅慧张了张唇,半晌,她捂着脸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修炼!修炼!修炼!
傅慧的生活又回复了以往,只是她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喜欢发呆。
议事厅里,巫厉和众族老谈完正事,谁也没动。
“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随着七长老一张口,众人都震了震。
“让小十三去见见小慧吧。”
躺在听潮院床上的傅慧眼角浸出了泪,这不是她的记忆,她的记忆不存在第三视角。
她一直以为十三叔出现在她生命中只是偶然。
那是一个修炼的午后,圣殿里闯进了一个急性子的少年,他一头冲进来,对着傅慧便叫:“喂,见到三族老了没有,他养的宠物猪吃骨头卡住喉咙,快死了!”
傅慧停下冥想,刚睁开眼,便被他揪着两肩上的衣服,扯了起来,“快,快告诉我,三族老在哪?”
傅慧久不说话,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三族老在哪?”他力气大,摇着傅慧,像在晃一个纸片人,“快说呀!在哪?”
傅慧被他摇得头晕,抓住他的手,将他甩开,伸手临空写了三字,“不知道。”
“啧啧,原来我们的巫姬是个小哑巴啊!”少年撂下这句话,似急着找人,风一般便跑走了。
第二次他过来,敲了敲圣殿的门。
傅慧精神力扫过,没理。
他从墙头跳进来,带了只烤鸡,说是为那天他伤人的话赔罪。
傅慧在他走后,想了下才想起,是那句:“原来我们的巫姬是个小哑巴啊!”
她不曾为那句话伤心,却是看着他拿来的鸡犯了愁。
随着巫族的没落,这方世界的灵力也在递减,带有灵物的食物不多,少年带来就是普通的烤鸡。
父亲和族老们怕她食用后体内积了渣滓,一直不让她吃这些的。怕像上次连累族兄族姐那样,连累他,盯着烤鸡,傅慧坐着看了一夜,也没敢动上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