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宋长期,长本事了,当着我的面就敢威胁我闺女!”宋启海跟他哥干架,向来信奉打人不打脸,这会儿一怒之下,一拳击在了他哥的下颌上,青了一块。
宋长期还之,兄弟俩你来我往,很快便从床上打到了地上,一时之间,桌椅床架被撞得“砰砰”作响。
老爷子在床上坐不住了,披衣下床,牵着孙女避到卧室外面,怒道:“要打,外面打去!”卧室本就不大,又摆满了家具,兄弟俩这是要差拆房子的节奏!
“爸爸,”傅慧惦记着她的彩电,“你下手轻点,要不然我明天没办法带大伯出去买电视。”脸上带伤,出门会被人围观的吧。
“爹!果果!”宋长期气得吼道:“你们对我有没有点感情啊,站着看我挨打也就算了,听听都说的什么话。果果,还不快把你爸拉走。”
“哦,”傅慧听话地走到宋启海身后,拍拍他的背,“爸爸,快别打了,要不然大伯等会又该哭了。”
宋长期:“……”
他觉得今个的黑历史,在侄女的记忆里怕是难消了。
闺女求情,宋启海也便顺势收了手。
宋长期没吃晚饭就找来了,被他弟从地上拉起来,肚子就“咕咕”地叫了起来。
“还有没有吃的?”他委屈巴巴地问道。
老爷子:“刚搬家,火都没开,能有什么东西吃。”
“那你们今天都是怎么解决的?”
“在赵爷爷家吃的,”傅慧想到晚上喝的鲜美鱼汤,颇是回味地舔了舔唇,“厨房有我们在海边捡的鱼,要不你去烤一条。”
宋长期在侄女的带领下,去厨房养鱼的桶里,取了条两斤左右的鱼,杀洗干净,然后,点燃煮茶的小炭炉烤了起来。
傅慧眼巴巴地看着,“您就烤一条啊?”
“嗯,”宋长期只当没看见她眼里的渴望,“我吃得少,一条就够了。”
“我觉着吧,电视机您可以晚两天买,只需……”傅慧竖起一根手指,“再给您可家的侄女多烤一条,您认为呢?”
宋长期诧异地看向傅慧雪夜下晶亮的双眸,这是在跟他谈条件,“果果,”他揉揉她的头,“我记得你今年只有六岁吧,六岁的孩子都这么精怪了吗?”
宋启海取了傅慧的帽子围巾走来,“呵!你也不看看果果是谁的闺女!”
给傅慧戴上帽子,围好围巾,宋启海双手抱臂,睨着他哥道:“烤不烤?”
宋长期咬牙:“烤!”不烤成吗,一台彩电最少一千四百多,他现在兜比脸干净,哪来的钱明天就给侄女买。唉,也怪他,刚才拿什么威胁不好,非提什么电视。
吃了鱼,宋启海打来热水给闺女洗漱,擦脸,然后将人哄睡。
一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熟得不能再熟,看得宋长期在旁咋舌,“咱家文昊和小泽,加起来也没有,果果养得这么精细。”
“那两臭小子,”老爷子放下茶杯,冲大儿子翻了个白眼,“能跟我孙女比吗?
好吧,不小心又踩到雷了,宋长期不敢吱声了。
老爷子拿起旱烟袋吸了一口,淡淡道:“哭也哭了,闹也闹了,滚吧!”
“……我不走,我今天跟您睡……”
送傅慧回来的宋启海:“……”
脚步一转,他又回了傅慧的房间,然后打开衣柜,将花旬从后勤处领的军被拿出来,铺到外间的沙发上,合衣睡了。
老爷子无言地看了大儿子片刻,指了指电话,“给你媳妇说一声吧。”说罢,起身回了卧室。
宋长期一去不反,杜若打电话问到赵家,电话是方婷接的。
彼时,方婷刚洗漱完,正准备睡觉。
“方姐,你说什么?”
方婷皱头一拧,揉了揉耳朵,“我说宋师长既然没有回家,有可能去紫庭阁,找宋叔和果果去了。”
“紫庭阁,”杜若咀嚼着这个名字,“是老首长留他们住一宿吗?你看这……老爷子也不打电话说一声,叫长期急的哦,大冷天的出了一头的汗……”
“不是首长留宿,是宋叔带着果果,搬到紫庭阁的听潮院住了。”
“搬,搬进去住了,”杜若心下一阵狂跳,“是,是以后都住在那里了吗?”那是不是代表,他们一家以后也跟着……
不怪杜若激动,宋家的事,别看她比蒋兰嫁进来的早,又是长子长媳,却远没有十几岁就以护士的身份,跟在宋承运身边的蒋兰知道得多。
她跟宋长期在四几年经人介绍,结婚,那时的宋启海刚入伍不久,宋承运官职不显,父子三人天南地北的又不在一个部队,杜若知道的都是表面。
随后迎来了建国,宋承运跟着老首长立脚在京市,宋启海进入铁三军团,杜若随着宋长期在地方军队熬资历。
再然后便是宋承运病发,宋启海任务归来,伤重濒死。
世人讲究落叶归根,于是进入生命倒计时的宋承运,便将大儿子一家调入京市,自己退休,带上小儿子一家归了乡。
老爷子跟首长交情匪浅,这点杜若经常听丈夫提起。初初入京,杜若还很是为此兴奋、并充满憧憬,可慢慢地她便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首先来京这么久,除了最开始老首长礼貌性地,接见过他们两口子一次,后来就是提着礼物上门,也再没让他们踏进,紫庭阁老首长的住处。
而同住一个大院的赵易夫妻,也没见对他们有多热情。再则,他们夫妻的工作,甚至儿子的入伍,也从来没受过什么特殊照顾。
所以,后来丈夫再说什么,她都当成了耳旁风,就连这次丈夫说,老爷子是被老首长叫回来的,她也没将两人的关系想得多亲密。
更多的不过是觉得,老爷子热脸上贴,想趁着老首长还在,百般谋划着为小儿子铺路罢了。
可如今,她听到了什么,老爷子带着傅慧住进了紫庭阁。
紫庭阁啊,那是一般人能住进去的地方吗?
她坐在电话机前,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很多。
猛然被宋长期打来的电话惊醒,她才发现,自己竟枯坐在电话机前几个小时,身子冻僵了都没察觉。
“喂,长期!”杜若牙齿咯吱地轻撞着,她双手紧紧抱着电话,电话线那头好似承载了她满腔的希望,“你在紫庭阁对吗?咱爹和启海、果果都住进了紫庭阁对吗?”
“是啊。”宋长期巴巴地盯着卧室的门,深怕他爹拒绝与他同睡,“咳,杜若,我今晚不回去了,你早点睡吧。”
说罢,宋长期“啪”的一下挂断电话,拉灭客厅的灯,屁颠屁颠地跑进卧室,冲床上的老爷子“嘿嘿”地傻笑道:“爹,我睡您脚头吧。”
老爷子忍耐地闭了闭眼,“洗漱去!”那么大一个人了,咋还不如果果自律呢。
宋长期双眸一亮,他爹这是同意了,“好好,我这就去。”
乐得一蹦一跳的宋长期,哼着歌洗漱去了。
老爷子靠在床头,抓了抓头,不得不反省,“我真的偏心太过了吗?可我好像也没做啥吧!”两个孩子前面都有妻子带着,后来妻子没了,老大也恰好到了入伍的年纪,被他一脚踢进了部队。
彼时,老二还小,便跟着他在军中跑了几年,稍大一点,人家自己寻了个去前线的队伍,跟着走了。
真要说偏心,他偏的还是老大吧,老大结婚、大孙子出生、老大夫妻工作调动,大孙子入伍,哪哪不是他在背后出钱出力。
反倒是小儿子,什么都不用他伸手,人家就已走在了前头。
几天的休养,傅慧的巫力已恢复了些,她心里记挂着宋启海天亮就走,这一觉便睡得没那么踏实。
刚过凌晨四点,她便揉着眼睛,从床上爬了起来。
穿衣穿鞋,她睡眼惺忪地摸索着,打开了卧室的门。
“果果,”宋启海翻身坐起,“怎么起来了?”往常最早起床也要七点以后,若是没什么事又不出门,闺女一觉甚至能睡到上午九点多。
“咦,”傅慧抬头,“爸爸?”
“嗯,是我。”宋启海说着,按亮了小几上的台灯。
“您怎么睡这了?”
“你大伯睡在你爷爷那了,”宋启海拢了拢闺女散乱的头发,“爸爸不愿意跟他挤,就过来了。”
“果果,你这是要出去吗?”
“嗯,我想去一览院找花叔叔问问,他有没有黄纸朱砂?”
“是给我画符吗?”宋启海心下一热,将闺女抱了起来,他有心说不要,可又怕自己走后,闺女会担心自己的安危,“爸爸今天晚点走,果果在回去睡一觉好不好。”
“可是,万一等我醒来,花叔叔有事出去了怎么办?”
“那等会儿爸爸去借,好不好?”宋启海拍拍她的背,“别担心了,若是你花叔叔没有,爸爸出去帮你找。”
“嗯。”
宋长期一夜好眠,早上起来,神清气爽地洗漱完,在宋启海身边转了几圈,然后一揽他弟的肩,特豪道:“启海啊,你不是今天走吗?走,哥带你出去吃顿好的,送你出城。”
“啪!”
宋启海拍开他的手,抬腕看了看表,提醒他哥道:“现在是七点十五,离你上班时间还有四十五分钟,从紫庭阁开车去军区,最少也要半小时。宋师长,再不走,你要迟到了。”
“那你不用我送吗?”
“不用,请吧。”
宋启海光算车程了,没算从听潮院,到紫庭阁大门这一路。所以,等宋长期气喘吁吁地跑到大门口,二十分钟已经过去了。
“长期!”
宋长期拿车钥匙的手一抖,回头就见杜若大冷的天,穿了件乳白色的呢子大衣,朝他妖娆地走了过来。
“你,你咋来了?”
“还说呢,”杜若娇嗔地轻捶了下,宋长期的胸膛,“昨天不等人家把话说完,就挂人家的电话,害得人家一个晚上……”
宋长期听得浑身一阵哆嗦,喝道:“好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