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沛来得很快,身后跟着打电话一直没回来的司机,看到老爷了他不由得回头瞪了司机一眼,忙热情地招呼道:“宋大哥什么时候回京的,前天见长期怎么也没听他提一句,要知道你回来,我怎么也得去车站迎一迎才是。”
老爷子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唇,“知道老首长病了,我哪还能在老家养得住,这不,急忙慌地就赶来了,也幸好来得及时,还能帮忙搭把手……”昨晚那一仗于普通百姓来说是秘密,对他们这些一路走来,还能站在这里的老人来说,其内幕哪能不明。
陈沛微顿了下,然后若无其事地握住老爷子的手,“宋大哥臊我呢,昨晚……老弟不是不想来,而是不能啊!若都像……呵呵,都掺和进来,京市岂不乱套了。”
“嗤~”老爷子冷哼了一声,抽出了手。
傅慧翻了翻挎包,又掏了条手绢塞到老爷子手里。
老爷子一愣,瞥向孙女,傅慧眨了眨眼,那真是说不出来的天真可爱。
好吧,也不知道是他们教育失败,还是傅家的种子有问题,鉴定完毕,他孙女就是个黑芝麻汤圆。
老爷子心里想着,捏着手绢愣条斯理地,擦了擦被陈沛握过的手,然后看了下,手绢是男款的蓝白格,他们家没人用这种,所以应该是傅栩的。老爷子极是自然地团巴团巴,然后将手绢投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傅慧看了看老爷子,又看了看垃圾桶,她没让丢啊。
老爷子示意她去看陈沛的脸,陈沛脸上的笑极乎要维持不住,傅慧舒了口气,不心疼她的手绢了。
小刘在旁看得差点没笑出声来,不过叫他说,陈部长刚才的话也为时有点不要脸,什么叫都掺和进来京市就乱了,这话换个人说没毛病,唯他却是不该,别忘了最初他是谁的警卫员,又是谁将他一手提拔上来的。
可以说没有老首长,就没有他陈沛的今天。
当然,他要是站在正义的一方也成,问题是昨天……是!大家都知道那是两派之争,可明面上是医院遭到不明敌袭啊!
小刘觉着吧,今天的陈部长大概起床的方式不对,说话都没过脑。
陈沛后知后觉地也反应了过来,遂没在跟老爷子正面刚,将目光转向了陈倩,“倩倩没吓着吧?”
“陈叔叔,”陈倩从看到他的那刻,就自觉地站了起来,听到他这关心的话语,眼泪“刷”的一下又下来了,颇是泣不成声道:“我妈妈……我妈妈摔倒了……”
“别哭,别哭,我都听小陈说了,不怨你……”
这话没安慰到陈倩,反而让她更慌,她深怕陈沛听信司机的一面之辞,将事情怪到哥哥身上,陈倩忙一指傅慧,“她说我妈妈身上有麝香,是麝香,麝香才害得我妈妈流产的。”
她一个刚高中毕业的小姑娘,最开始听傅慧提麝香,全程是懵逼的,可大家好像都懂的样子,她也不敢问,还是借着上厕所跑了一趟护士站,请教了一番才知道麝香的药理。
“麝香!”陈沛心里一咯噔,面上却不动声色道:“什么麝香,你怎么知……”他后知后觉地将目光转向了傅慧,“她告诉你的。”
看着傅慧的年龄,他不由地松了口气,“她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别乱想,叔叔不会怪你的。”顿了下,他状示不经意地道:“我怎么听小陈说,你们是因为看到你哥才下的车,你妈出事了,你哥呢?咋没看到他?”
“傅子羡人事不知地躺在医院的病房里,傅栩肯定要守在他爹身边了。”不管他问的是何意,老爷子都不愿他将事情往傅栩身上推,第一,傅栩是军人,还是个能力人品都十分出众的军人,他不能容忍这样的军人没在战场上被敌人击倒,而是被家里的这些破烂事给毁了;第二,傅栩是福宝的爸爸,这是个极重父辈人品的年代,就是为了福宝,他也不能让傅栩头上再顶任何污名。
“傅子羡!他不是在平城监狱吗?”陈沛想到什么,心下一阵狂跳,面上却平静地猜测道:“昨天平城监狱发生的暴/乱,不会跟他和傅栩有关吧?”
平城不会是被老家伙的人撑控了吧,要不然,傅子羡回来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没有人通知他。
该死,又让他逃过一劫!还有老家伙的药,到底是谁?从哪里找来的?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查出来?
“陈部长既然知道,平城监狱发生了暴/乱,那一定知道暴/乱现场的一切,像极了当年鬼子,投进我军的一种病毒吧?”老爷子目光凌厉地逼视着他。
陈沛干笑了两声,“我昨天又没有去平城,哪知道这些?”
“陈部长听到我提病毒,一没问病毒名称,二不惊讶,”老爷子冷冷道:“在我看来,比在现场的傅栩更加可疑!”
“啪啪……”
众人一呆,齐齐看向鼓掌的傅慧。
“爷爷,”傅慧双眼冒着小星星,一脸崇拜道:“您说得太好了!给您呱唧呱唧加加油,您继续。”
老爷子抬手捂了捂眼,不忍直视这么蠢萌的孙女。
恰在这时,手术室的门“吱扭”一声开了,苗丫摔先走了出来,“哦,陈部长也在,那正好,我将事情说明一下……”
“苗医生,你,你怎么也在这?”这会儿陈沛真想一脚踢飞自家的司机,这么一尊大神,他竟没提前吱一声。
“凑巧碰上,知道是您夫人,便想着搭把手,没想到却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您夫人怀孕都三个半月了,衣服的熏香和化妆品里竟含了大量的麝香!”
“啊,苗医生您记错了吧,”小刘叫道:“季女士嫁给陈部长才两个半月,而傅首长被审查关押那天,正好是八月一号,今天是12月2号……”小刘顶着陈沛吃人的目光,喃喃道:“也不可是傅首长的孩子啊!”
所以先前,傅子羡刚被关押那会儿,季云的侄女兼养子傅瑞的妻子季嘉月,撞见陈沛和姑姑季云偷/情,是真的了。
这一口瓜吃的,老父子感觉到自己吞了个苍蝇,二话不说抱起傅慧,叫上小刘就走。
“咳!”苗丫清了清嗓了,“总之,不管有没有今天的这一摔,陈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最迟后天也要流掉。”
说罢,苗丫冲陈沛扯了下嘴角,“陈部长,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慢走,”陈沛绷着脸,双手紧攥成拳,压抑着心中的暴怒,磨了磨后牙槽,挤道:“不送!”
出了医院,老爷子抬腕看了看表,这么一折腾都已经九点多了,到家不知道还有没有早饭吃,“小刘,就近找个国营饭店,我们先去吃点东西。”
小刘恍惚了下,“唉,好的。”
“不好好的开车,想什么呢?”
“首长,”小刘忐忑道:“我,我刚才揭了陈部长的脸面,他会不会报复我啊?”
“切,”老爷子睨了他一眼,“你还是个当兵的呢,就这熊样。”拍着孙女,老爷子小心地调整了下抱姿,“你怕他干嘛,就他这事,被人举报,那是一举一个准,不等他朝你伸手,说不定就进去了。”
小刘想想因为一封举报信,而被折腾得不成人样的傅子羡,遂放心地松了口气。
车子在一家国营饭店前停下,老爷子摇了摇傅慧,“福宝,醒醒,吃点东西再睡。”
傅慧抱着老爷子的脖子蹭了蹭,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又闭了眼。
“要不然,”小刘建议道:“您看您和福宝吃什么,我去打包,咱带回去吃。”
老爷子侧头看了看,孙女有些过分苍白的小脸,遂点点头,“粥就不要了,汤汤水水的不好拿,包子、煎包你看着买些吧。”
傅慧这一觉直睡到下午两点。
“哎哟,可醒了。”老爷子放下手里的报纸,拿了一大包新衣服过来,“我还说等你醒了,带你去百货商场买衣服呢。11点多,你方婷阿姨就叫家里的保姆,里外地置办了两套给你送来了。快起来穿上吧,爷爷去给你热饭。”
傅慧揉着眼睛在坑上打了个滚,才翻身坐起打开包裹,先找了小衣换上,又套上粉色秋衣秋裤,毛衣毛裤,然后穿上袜子蹬上军绿色的棉裤,嗯,还行,上面带着背带。
傅慧扯过背后的带子,在前面扣上,拎起两件棉袄,比着看了看,款式都一样,就是一个跟棉裤同色,一个是大红。
大红色的放下,傅慧将军绿色的穿上,然后翻出包裹里的棉鞋,粉红色的棉线帽和同色的围巾、手套,穿戴好便下了坑。
打开门,出来便是客厅,傅慧四下打量了番,沙发、长几、高几、电话和靠墙柜子上用一块花布罩着的四方盒子。
那盒子,傅慧看着眼熟,掀开上面的花布,她认出是电影里出现过的电视。
她回想了下,影片里女主角打开电视的步骤,按了下开关。
半天不见动静,傅慧抱起电视看了看,发现是电源没插上,遂便想将电视放下插上电。
“啊!天呐,”杜招弟没想到,她就出门跟人唠了会嗑,回来就碰到了眼前这一幕,“你干什么,快放下!”
“咋了!咋了!”老爷子拿着勺子,急忙慌地从厨房里跑了出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老爷子您看她,天呐,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皮的孩子,电视这么贵的东西也敢玩?”
傅慧皱眉瞟了她一眼,将电视放下,插上电,打开开关,“怎么是黑白的?”
看着里面的画面,傅慧有一点点失望,不过有总没有强,她拧着选了个少儿频道,放的是《小兵历险记》。
傅慧搬了个小凳子坐在电视机前,倒也看得津津有味起来。
“她,”傅慧一系列的操作,看得杜招弟目瞪口呆,“她不是农村出来的吗?怎么会开电视?”
“切,”老爷子冷嗤了声,“农村怎么了,没有农民种的粮食,你喝西北风啊!给,”将勺子一把塞到她手里,老爷子吩咐道:“去,赶紧地把饭热热,给我们福宝端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