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栩掏出藏在身上的半竹节百花酿给傅子羡喂下,周身暖流窜过,傅子羡昏沉中舒服地哼了哼,陷入了深层次的睡眠。
傅栩看着他双目下的黑眼圈,心抽抽地痛了痛,这是审讯时惯用的伎俩——剥夺睡眠,大灯照耀、强音轰/炸,长着一月,短着一周禁止犯人睡觉,直至他们精神崩溃,出现幻觉,催毁了意志。
而除了剥夺睡眠,傅子羡其实还经历了剔阴/阳头、辱/骂、掌掴、面墙站立等等。
短短几个月不见,父亲便生生老了十岁不止,抱起来竟是不足百斤,傅栩甚至不敢掀开他的衣服,看一眼他身上的伤痕。
“傅栩!”蒋国昌拿着门卫室的登记簿,站在了三人面前,“啧,还是个营长哦。”
本子合上,蒋国昌朝傅栩伸了伸手,“证件拿来。”登记簿光记了名字、职位和要带进来的物品,再多就没了。
傅栩掀了掀眼帘,从大衣兜里掏出证件丢了过去。
蒋国昌手腕一翻接住,铜玲大的眼睛一瞪,“咋哩,不服啊!”
傅栩拍了拍被他的大嗓门惊着的傅慧,直接合了眼。
蒋国昌看得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又磨了磨牙,余光扫过被子里裹着的傅子羡,吁了口气,打开了手里的证件,“铁三军团!”蒋国昌霍然一惊,再看傅栩便带了丝赞赏,“那些狱警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你是知法犯法?”
“我知道,”傅慧挣了挣傅栩的怀抱,扒着大衣露出了小脸,乌黑的眸子对上蒋国昌,不由一怔,“咦,舅舅!”
“果果!别胡说!”傅栩捂着她的眼,不让她的目光落到外面的血色上,闻听后面两个字,愣了愣,看着五大三粗的蒋国昌不可思议道:“你是果果的舅舅?”
“不不……”蒋国昌硕大的头颅摇得像个拨浪鼓,“我只有一个妹妹,早死了,哪来的外甥女。”
“我妈叫蒋兰。”
“蒋兰!那更不是了,我妹妹叫二丫,我参军被人出卖,”蒋国昌沉痛道:“我们家被鬼/子报复,十几口都烧没了,何况当年只有7岁的她……”
“对不起啊,果果刚刚吓着了,”傅栩将傅慧重新裹进怀里,试图连带着刚才小家伙那一句‘我知道’圆过去。
傅慧没有反抗,双手抱着傅栩的脖子往他肩头一趴,这个舅舅太不可爱了,竟不相信她的观相术,伤心了。
“老大,”王小二急急跑进来叫道:“平城公安局来人了,要求带走这仨。”说着,手点了点一躺两坐的傅栩三人。
“那你不将人打出去,”蒋国昌疑惑道:“跑过来干嘛?”
“老大你认真的?”撕脸的节奏啊,他喜欢。
“怎么,”蒋国昌挑眉,“想被人虎口夺食啊?”
“不不不,不想,”王小二连连摇头,“今个他们要是将人从咱们手里带走,明个咱还不得被其他部队笑死。”
“知道就好,”蒋国昌挥了挥手,“行了,别贫了,院里的人都被医院的车拉走了吗?”
“拉了一部分,剩下的护士帮着包扎了下,咱们的人开着监狱的车,给送过去了。”
对这样的处理,蒋国昌满意地点点头,转而问道:“苗丫来了没?”
“已经在路上了。”
“那你先帮着哄一下孩子,我来审傅栩。”
一些流程傅栩知道躲不过,“果果,你先跟小哥哥玩会儿好不好?”
傅慧回头瞅了眼王小二,“他太吵。”
王小二脸一僵,摸了摸鼻子,“老大,你不是让我把平城公安局里的人打出去吗?我这就去。”说罢,忙一溜烟地跑了,看孩子……别了,他最怕孩子哭闹个不停。
“你去吧,”傅慧从傅栩身上滑下来,“我坐在这里帮你看着傅爷爷。”
“乖,”傅栩摸了摸傅慧毛茸茸的小辫,叮嘱道:“别往院里看。”虽然人都已经送去了医院,可雪地里的狼藉还没处理干净呢。
蒋国昌冲门口的守卫使了个眼神,让他看着点屋里的孩子,带着傅栩去了隔壁。
……
“叮铃铃”
听着电话声,宋长期心里暗忖:“不会是启海反应过来,找自己算帐来了吧。”
拿起电话,他心虚道:“喂,启海,我刚才胡说的,真没想命中红心……”
“宋叔,是我,”赵麒的声音从里面传了过来,“大院的门卫说,傅栩叔借了您的车出去了,您知道他去哪了吗?”
“平城监狱,看他爹去了。”宋长期的话音刚落,对面“啪”的一声就把电话挂了,“这孩子!”宋长期摇了摇头,嘟囔了句:“真没礼貌。”
……
“老大,”蒋国昌刚审讯出来,王小二便一把扯住他的胳膊,拽着朝狱长的办公室跑,“京市来电了,老首长的儿子赵易,你快点。”
蒋国昌一惊,“是不是老首?”他们也接了寻药的任务,可惜多年过去了,连个影都没瞅见。
“我……我不知道,一听是他,我给激动得什么都忘问了。”
“娘的,又不是老首长打的电话,你激动个鬼呀!”蒋国昌骂完,甩开王小二的手,飞速窜进了办公室。
“喂,我蒋国昌。”
“蒋国昌,”赵易握着电话的手紧了紧,“傅栩呢?可还平安?”
“人没事。”此刻的蒋国昌,凌厉的似一把出鞘的剑,“是不是傅栩身上有药?”五天前,他接了老首长的命令,稳住平城!
这个命令不得不让他多想。而赵易却在老首长病危的关头,专门打电话来找傅栩……
“是!”赵易咬了咬牙,飞快道,“只是他送来的药,被人毁了,你问问他还有没有,必要时——搜身!”
“行,拿到药,我亲自护送过去。”只要老首长在,平城就算现在乱起来,又如何?
赵易沉默了下,“护住狱中的人!”
放下电话,蒋国昌一边大步朝外跑,一边叮嘱王小二,“你告诉傅栩一声,就说药毁了。”
“唉,唉,什么意思呀?还有,你去哪啊?”
蒋国昌没时间回答他,一气跑到大门外,瞄到带有京市军区大院标志的吉普车,伸手拔出军靴里的匕首,几下撬开了车门。
灯笼果那么贵重的果子,蒋国昌不信傅栩能冒险躲过狱警们的搜查,带到里面去。
前排搜过,蒋国昌迅速到了后座,然后,心急如焚地打开了后备箱,解开包袱,看着两盆植物,他有一瞬间的懵逼。
“娘的,都是什么玩艺啊,一个也不认识。”出于谨慎,他还是拨开了灯笼果果子外面包着的叶片,然后,一缕柔和的光芒透了出来。
蒋国昌脚一软,扒着后备箱的边沿跪坐在了地上,“老子没做梦吧!”
“啪!”他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嘿嘿,疼的。”
“灯笼果,一整株的灯笼果。”
“蒋国昌!”苗丫没想到自己一来,就看到蒋国昌举着手自残,想到王小二电话里说的那些内容,苗丫一惊不等猎犬拉的爬犁停下,就跳了下来。
“苗丫,”蒋国昌迫切地需要有一个人来帮他确认,“你快过来看看。”
“什么呀?还有,你没事吧?监狱里真被投毒了?”
“没事,你快看看,这是不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药。”
听到蒋国昌提‘药’,苗丫的头猛一转看向了后备箱,寒风中的人参冻得瑟瑟发抖,灯笼果倒是不怕冷,只是吧……面对着两个要捋她果子的人,心态有些崩。所以,两株在风雪晃个不停。
“蒋国昌你个猪,人参都要被你冻死了,”苗丫慌忙拿起丢在一旁衣服将人参重新裹好。
“不是,我让你看的是这个,”蒋国昌扯着苗丫的袖子点了点灯笼果。
“咦,”苗丫拍开蒋国昌拉扯的手,凑近灯笼果好奇道,“怎么像我们族谱上的灯笼果呢?”
对于苗家,珍惜药材跟着祖宗一起上族谱的事,蒋国昌听得多了,已经无力吐槽了,“你小心地打开叶子看看。”
对着照出来的光,苗丫眯了眯眼,然后,伸手从叶片里揪了个果子塞进了嘴里。
“你!”蒋国昌劈手夺过灯笼果的同时,腰里的枪“啪”的一声抵在了苗丫的脑袋上,“你竟敢摘了一颗吃了!”
苗丫没理他,闭着眼睛默默地运转起了,她苗家的内功心法,果子被迅速在体内吸收后,她伸出右手的食指朝着左手心一划,立即带着股清香的血液流了出来。
舔了口手心里的血,苗丫品了下,点点头,“没错,是灯笼果。”
“你——”蒋国昌目光复杂地收起了枪,“配药需要你的血,是不是?”
伤口洒上止血粉,苗丫一边用手绢包扎左手,一边道:“我的血只是下下之选,若是能找到天选之人就更好了。”
“嗤~”蒋国昌向来信奉我命由我不由天,什么天选之人,纯是鬼扯。
知道他不信,苗丫也不欲多说,“派人跟我走吧,老首长时间不多了。”
“等会儿,”说着,蒋国昌抱着灯笼果,转身大步朝监狱内走去。
苗丫愣了下,知道他做事向来有章法,一个口哨唤回跑远的猎犬,坐上爬犁跟了上去。
与之同时,傅栩也在王小二的口中,知道了医院里灯笼果果子被毁的事。
“呜……福宝,”见到傅慧,灯笼果一改在外面的谨小慎微,抖着还剩下的十九颗果子,哭嚎了起来,“你快来救救我,刚才后面那个女人吃了我一颗果子。”
“傅栩,报歉撬了你的车。”蒋国昌道:“事关老首长,就算重来一次,我依然还会这么做。不求你谅解,此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不等傅栩回答,傅慧迈着小短腿挤进两人中间,扯了扯蒋国昌的大衣下摆,“这是我的,你们拿她干嘛?”
蒋国昌和苗丫互视一眼,齐齐看向了傅栩。
傅栩点了点头,“是果果的。”
“果果,”苗丫在傅慧身前蹲下,“你姓什么?”她竟看不透小娃娃的面相。
“宋,哦,也不算。”
众人被小家伙说得一愣,齐声问道:“什么意思?”
“我叫傅慧,我爷爷和爸爸姓宋。”
傅!苗丫不记得医药界里有这个姓的人物,“你随妈妈姓?”
傅慧摇了摇头,“我妈姓蒋,叫蒋兰,”说着,他指了指大高个蒋国昌,“他妹妹,不过,他不愿意认。”
苗丫猛然回头,打量起了蒋国昌的面相,天天在一起没怎么注意过,现在看,亲眷那处还真有一条竖纹。
蒋国昌抱着灯笼果迎着苗丫的目光,浑身僵了僵,“她,她,她说的不会是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