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嘤嘤,福宝救我——”
被人参这么凄厉地在脑子里一叫,傅慧“霍”的一下,从睡梦中坐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傅栩跟着起来,将小家伙揽在怀里轻拍道:“做恶梦了?”
“福宝,人参被董兰兰抱着往车头去了。”灯笼果和小晋异口同声道。
傅慧推开傅栩,在他的瞠目下,从中铺一跃而下,趿上鞋子一边往外跑,一边叫道:“人参被人抱走了。”
傅栩反应过来紧随其后,拎起傅慧的挎包,背上灯笼果追了出去。
“董兰兰,你给我站住!”
刚走出十几米的董兰兰,陡然一惊,望着跟出来的一大一小,怎么也没想到,卧铺间里她撒了那么重的迷香,两人竟还能这么快地从沉睡中醒来。
“站住!”傅慧气坏了,竟让人在眼皮子底下偷了东西,用老爷子的话来说,那就是‘太丢面了’。
站住,当自己傻啊!心里暗“嗤”一声,董兰兰抱着花盆拔腿向前急奔。
傅栩不由得叹了口气,“傻果果,你打草惊蛇了。”没有小家伙的嚎叫,悄没声地摸上去,这会儿人都该给按趴下了。
傅慧看着董兰兰捣腾得飞快的两条大长腿,对比对下自己的小短腿,心下一急,运起功法“嗖”的一下追了上去。
傅栩看着小家伙似颗炮弹般窜去的小小身影,下意识地揉了揉眼。
还有五米、三米、一米……傅慧心里默念着距离,然后一个发力,伸手拽住了董兰兰的衣摆,“哈,抓住你了。”
董兰兰侧身猛然一甩,摆脱傅慧的小手,眼角余光扫过身后十几米外飞速赶来的傅栩,情急之下,她扯开包袱扣,一把握住人参将她从花盆里拔了出来,然后朝前方远远赶来的同伴奋力一抛,打开窗将花盆丢了出去。
一套动作她做的行云流水,看得傅慧愣了愣。
“嘤嘤,我的盆……”
说是花盆,其实却是明代的青花五彩罐。老爷子从废品收购站买回来后,本不舍得给人参用的,还是傅慧保证不让它被泥土侵蚀,才勉强同意的。
就这么没了,傅慧觉得见了老爷子没法交待,遂脚尖一点地面,身影与空中虚晃了下,来到了董兰兰身侧,一腿将人踢开,飞身上窗,脚尖勾着窗沿朝外一扑,拽住花盆外的包袱皮,猛然一带将其捞到了怀里。
“果果——”傅栩看得目眦欲裂,手中的挎包一丢,飞身上前拽住傅慧的脚,将人从窗外拉进来抱在了怀里,怒吼道:“不要命了!你当自己是什么,长了翅膀的蝴蝶?还是那奇特的猫头鹰……竟敢给我往窗外扑,能耐了!有本事啊!挺了不起是不是,告诉你宋果果,你该庆幸你不是我亲生的,要不然看我不揍得你屁/股开花,知道花儿为什么那么红……”
傅慧被傅栩隔着个花盆箍在怀里,难受地挣了挣,没挣开,遂无奈地叹了口气,“花儿也不是都是红的,还有黄的、紫的、蓝的……再说,你一个大男人也生不出,我这么可爱漂亮的小美人啊!”
这般动静,附近卧铺间的人都被吵醒了,天冷大家都是合衣而睡,醒来后被子一掀,穿上鞋便都好奇地聚了过来。
与之同时,董兰兰也趁机混进了人群。
“嘤嘤,福宝救我——”
听着人参越来越远的呼救,小晋亲腻地在傅慧腕上蹭了下,“我去救她。”
说罢,“刺溜”一下滑到地上,飞快地穿过人群追了上去。
“宋果果!”傅栩被她气得“嗤”笑了声,“能耐呀,还敢顶嘴!”多新鲜啊,东西被偷是小家伙发现的,盆也是小家伙捞起,虽然过程吧有些惊险,可他怎么就有一种跟宋启海在一起的憋屈感呢?
“哈哈……我说怎么听着耳熟,原来是你们父女俩啊,”帮傅慧剪发的老太太,拨开人群挤了进来,“大半夜的不睡觉,怎么跑这吵起来了?”
趁着人越聚越多,宋果果父女又被人绊住,董兰兰悄悄地往外撤去。
傅慧哪容她就此走脱啊,忙指着她的背影喝道:“董兰兰,你给我站住!”
傅栩一惊,顺着傅慧手指的方向看去,正看到董兰兰推开身前的人,慌乱地朝外跑去……
“抓住她,她是小偷!”傅栩一嗓子喊出,听到动静前来察看的列车员,下意识地双臂一张堵了过道。
这年代的列车员,多是复员或退伍的军人,董兰兰看着对方拉开的架势,不愿浪费时间纠缠,转身又跑了回来,几下又混进了人群。
因为是夜间,车厢里的灯大都关了,走道上也只余零星的几盏,昏黄一片,并不能将人看清。
她往人群里一挤一钻,很快一群围观的乘客就辨不清,哪个是她了。
但这不包括,一直用精神力将她锁定的傅慧。
傅慧朝人群里指了指,对傅栩道:“在哪呢。”
“大娘,”傅栩松开傅慧,放下灯笼果,不放心地对老太太托付道:“麻烦您帮我看着她点。”
“去吧,小心点。”虽然还不明白女人都偷了什么,但既然是小偷那就没有放过的道理。
怕误伤乘客,那边的列车员开始驱逐人群,见此董兰兰亦跟着人群慢慢地朝外移动。
傅栩扒开身前的人,盯着她的身影挪了过去。
眼见近了,董兰兰一急,转身朝傅慧和老太太所在的位置,猛然一扑。
见此,傅慧露出了迷之微笑:来吧,来吧,很快便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那么红。
哪知傅慧抬着腿,还保持着金鸡独立的造型,老太太已先一步挡在了她面前,然后……被扑过来的董兰兰劫持在了怀里。
缓缓地放下腿,傅慧不解地挠了挠脸,这神操作是怎么发生的,就因为她个低腿短吗?
“别过来!”董兰兰扣着老太太的脖子,对傅栩横眉冷目道:“放我离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哦,”傅栩心下戒备,面上却故作轻松地抬腕看了看表,“离下一站还有一小时26分43秒,现在放你离开,你又能去哪呢,学我家果果跳窗吗?”
傅慧瞟了他一眼,嘟囔道:“我那是有把握的。”怎么一个个都像爸爸一样,把她当作了什么也不懂还胡乱闯祸的孩子看呢。
“宋果果,”傅栩真是无奈极了,别的孩子遇到这事,早就吓哭了,她倒好,当这是朋友聚会亲热闲聊啊。
傅慧同样亦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喃道:“知道了,不能跟你顶嘴。”
这都哪是哪呀,傅栩揉了揉眉心,没再理小家伙,对着董兰兰正色道:“同志,你可想好了,偷东西呢顶多让你在警局里地走一遭,被批评教育一回还能重新做人。可这要是伤了人,你想过后果没有,那可是要吃枪/子的……”
“闭嘴!”董兰兰扣着人慢慢地朝火车头的方向退去,“你当我傻啊,不知道那人参的价值。”偷钱五百以上就够挨枪/子了,又何况是那价值不可估量的人参呢。扣着人质,她还有逃跑的机会,反之那才是找死呢。
“福宝,”灯笼果道:“怎么办,要不要我做些什么?”
“不用,”傅慧双手抱臂,往走道的窗下一依,探出精神力对准董兰兰的大脑轻轻一击。
然后,就见董兰兰身子一软,带着老太太朝后倒去。
傅栩愣了下,抢步上前拽住老太太的一只胳膊,飞快将人扶住带离了董兰兰。
傅慧慢悠悠地走上前,抬起小脚踢了踢,正待蹲下好好看看董兰兰的情况呢,毕竟她也是第一次用精神力伤人。
“宋果果!”傅栩拎起小家伙的后衣领,将人提溜着放到了一边,气道:“你能不能老实点、乖点,你见谁家的女孩子像你一样?”真不知道是傻大胆还是无知无畏,人刚莫名其妙地倒下,她就敢凑上前。
“给我站到窗边去!”傅栩的脸黑沉一片,显然已在暴怒的边沿。
傅慧:“……”
耸了耸肩,识时务者为俊杰,迈着小短腿她乖乖地站在了窗前。
傅栩察看了番董兰兰的情况,发现只是晕了过去,便伙同列车员一起,将人绑了交给了赶来的乘警。
“傅营长,”将证件归还给傅栩,乘警伸手道:“你好,我是何升。”
“你好。”傅栩与之轻握了下,摸到对方虎口厚厚的老茧,不由笑道:“不知何警长以前在哪个部队?”
何升扯唇笑了下,没答。
傅栩了然地摸了摸鼻子。
何升转身从手下王林手里接了个萝卜,递了过来,“在来的过道上,我们还发现了一名晕倒男子,从他怀里搜到了这个,你看看是不是你们丢失的。”这造形太像人参了,若真是人参……那是不是……
看着萝卜,傅慧的眉头皱了起来,小晋还没有回来,倒先冒出了颗假人参,有意思。
傅栩亲自拨开花盆里的土,见过人参的整体造型,眼前的萝卜做的虽然很像,却不是那个味。
要知道,年份越高的人参,药味也就越浓,而手里的这个……傅栩仔细打量了下外表的处理手法,双手握着一使劲,“咔吧”给掰成了两截。
何升一惊,接着便被傅栩塞了一半在手,“尝尝。”
说着,傅栩已拿着另一半,咬了一口,“嗯,脆甜,上一站的特产。”
为什么这么说呢,那是因为上一站所属的安南县,水土极好,种出来的果蔬早在几年前就被列为了特供。
“那你们丢失的……”是人参了?
傅栩点了点头,“外表做的极像。应该是今早我和果果去餐厅吃饭那会儿,不,或许是昨晚……”傅栩说着,目光不由的从地上飞快扫过。
何升好奇地跟着看了一圈,“你在找什么?”
“果果的挎包,”傅栩记得自己捞扑到窗外的小家伙时,随手将挎包丢在了地上,现在……没了。
“军绿色,正面绣有五角星的挎包。何升,让你的人现在、立马帮我找出来。”那里面不单有小家伙带的大量钱票,还有一竹节花酿。
钱票丢了就丢了,日后他给补上就是,花酿却绝不能落在他人手里。
“说详细点,里面都有什么?”那么大个的人参丢了,也没见这位营长着急,倒是这挎包……
不等傅栩描述,傅慧迈着小短腿跑来,扯着傅栩的衣服朝斜对面的卧铺间指了指,“左边上铺被子下面。”挎包上有她的气息,只要还在这个火车上,自然是一找一个准。
抓着傅慧的后衣领,傅栩拎着小家伙抱在了怀里,大步朝她说的卧铺间走去。
何升看得满头黑线,忍不住提醒道:“孩子的衣领不能那样拎,很容易伤着脖子造成孩子窒息的。”
傅栩一怔,抬起傅慧的小下巴,又摸了摸她的脖子,“难受吗?”
傅慧诚实地点点头,“你提起的那刻,有点。”不过,她反应过来后,就给自己的脖子覆了层巫力。
傅栩:“……”
无言地摸了摸小孩的头,他吩咐道:“以后,若是哪儿不舒服了,或者我的做法不对了,一定要告诉叔叔。”
何升……
他怎么觉得傅栩这不是带孩子,倒像在试探地交朋友。
拿挎包的就是平常爱贪点小便宜的普通乘客,吓唬了几句,便乖乖地交了出来。
“查查,看缺了什么?”何升将挎包递给傅慧,目含期待。
傅慧伸手扣在了他的腕上,傅栩和何升同时一愣,两人正待要说什么,傅慧已松开了手,取了挎包。
两人正觉自己想多了呢,就见傅慧打开挎包,取出花酿递给何升,“给。”
“果果,”傅栩肃然一惊,目光复杂地转向何升。
何升本没觉得一个竹节有什么,见傅栩这般反应,立即伸手接了过来,晃了下听着像是什么喝的,想了想,他掏了张十元的大团结塞给傅慧,“见面礼。”
傅慧双眼“锃”的一亮,咧开嘴,笑得欢喜极了,“谢谢。”
傅栩:“……”
他怎么就没发现,小家伙还是个财迷呢,要知道……哪还轮到何升来捡便宜。
对上傅栩嫉妒的眼神,何升将竹节抱在怀里捂的更严了。
“嗤~”傅栩冷笑着瞥了他一眼,低声警告道:“藏好了,别让人知道它的来历,知道了也别说是什么。”
说罢,傅栩抱着傅慧,率先走出了卧铺间。
何升望着傅栩的背影,眼眸暗了暗,解开军大衣的扣子,将竹节装在里面的内袋中,疾步跟了上去。
“大娘,”傅栩背起灯笼果,提起人参的花盆,“谢谢你,离下站还有一个多小时,您不防再睡会儿。”
“我姓秦,京市人,住在红旗胡同七十八号,”老太太摸了摸傅慧的小手,“哪天到京市了,记得来家玩。”
傅栩点点头,抱着傅慧转身朝他们住的地方走去,何升留了两人看守董兰兰,带了王林跟了上来。
到了地方,傅栩指了指董兰兰住的下铺,“查吧。”
何升挥手扇了扇空气,“用了迷药。”这么久了味道还没散完,可见用的量不小。
想着,何升对王林吩咐道:“将前后的窗户打开。”
年青的小伙微一额首,飞快地拉开了前后的窗。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雪,随着窗户打开,风卷着雪花凌厉地刮了进来。
傅栩猛地打了个寒噤,放下灯笼果、花盆,扯了被子将傅慧一裹,塞在了他们的铺位上,然后帮着察看起了附近几个卧铺间的情况。
片刻后,三人聚首,何升问王林和傅栩道:“怎么样?”
“大问题没有,”傅栩接了片雪花在手,“降温了,还是弄点水,把他们都叫醒吧。”别在睡梦中冻着了。
这事,何升交给了王林去办。
他跟傅栩则抓紧时间,搜查了下董兰兰的东西,很快便把她带的包袱和铺下的竹筐搜了出来。
“硝酸/氨!”捧着竹筐里抓出的白色结晶,何升霍然一惊。
傅慧穿上外套,从上面爬下来,凑近好奇道:“硝酸/氨是什么?”
傅栩展开手里的身份证明,随口答道:“土炸/药的主要成份。”
“炸/药是什么?”
“就是‘砰’一声,能将东西炸飞炸/碎的玩意儿……”
“傅栩!”何升不认同道:“你告诉她这些做什么?”
“当然得告诉她了,万一她以后再遇到,傻不拉叽地划根火柴丢在上面怎么办?”
何升:“氨气在空气中的浓度,达到5%~15%的范围,遇明火才会发生爆/炸。”
“你怎么知道,果果以后遇到的不会是这种情况?”不是傅栩杞人忧天,而是参考了傅慧的这趟出行所带东西的贵重程度。
试问:人参、灯笼果、花酿,哪一样拿出来不受人觊觎?
何升:“……”
好吧,他竟无言以对!
“果果,”傅栩从何升手里捏起一个颗粒,讲解道:“在封闭的空间内,来回相撞它也会爆/炸,当然,前提是量多。”
傅慧在他的解释下,再接合自己的理解,确认道:“所谓的爆/炸,其威势,就像雷劈,对吗?”
“对!”反正其结果都是粉身碎骨,傅栩扬了扬手里的纸张,对何升道:“董兰兰,津卫电厂的会计,查吧,往深地挖。”今天若不是误打误撞地因为人参,搜出了这筐硝酸/氨,等她带进电厂,其结果……可想而知。
“还有那名男子,人参从他身上不见了,要么他们还有同伙,要么便是遇到了相对的另一方势力。”
“主人,”小晋卷着人参悄没声地爬了进来。
“嘤嘤,福宝,您快把我种进土里,我快干死了,唔……我的命咋就这么苦哦……”
傅慧被她絮叨得脑仁疼,不由得按了按太阳穴,慢慢地朝他们所在地挪了挪脚,再挪了挪脚,装作没发现已引起几人注意地凑到小晋身前,弯腰将人参接在了手里。
“果果,”傅栩抽出她手里的人参,掏出挎包里的手电筒按亮,照向地上的小晋,“我说你腕上的镯子咋那么漂亮,原来是条小蛇啊!”
把手电筒叼在嘴里,傅栩捏着小晋的头,掰开了他的嘴,“牙齿有毒吗?”
“没有!”傅慧和小晋微绷着身子,等待着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