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这顿饭,准备的相当用心了。主食虽然是几样杂粮掺杂着大米做的杂汇饭,可架不住胖厨师的手艺好,想法多。
杂汇饭上来,给配了两种料,一种是用猪油(蒋兰在山里熬的野猪油)木耳、香菇丁、黄花菜、干野菜、酸黄丁炒制的咸口;一种是苹果、梨、秋桃调配的果酱。
想吃咸的拌咸口,想吃甜的浇果酱。
有了主食的打底,胖厨师没准备太多菜,红烧肉一份,土豆炖鸡,豆干拌了个鸡丝,又烧了个冬瓜大骨汤,做了个粉条肉沫大汇菜,蒸了盘熏制的小鱼,末了上了盘时鲜小炒,六菜一汤。
烟酒方面,老爷子也没让办得太出格,用的是2毛8一盒的飞马烟,比茅台低一个档次的西凤酒,和蒋兰酿的葡萄酒。
一顿饭吃完,宾主尽欢,也算是一种圆满。
林县长等人,跟老爷子又略说了几句话,起身告辞。
宋启海抱着傅慧相送,宋长明等人跟随。
一行人走到村口,林县长在盖了一半的学校前,停下了脚步。
“宋村长,”林县长道:“我看着怎么像是停工了。”来时,十一点多,没工人,可以说大家收工早。这会都三点了,还不见一个上工……就有问题了。
“那……那个……”宋长明支支吾吾,说不出个一二。
林县长将目光投向宋启海。
宋启海拿着条子批砖瓦盖学校,当初,他知道后,还对下面的人多交待了一声,给了方便呢。如今,这算什么事?
不等宋启海张口,傅慧朝大队部的方向指了指,脆声道:“砖瓦给那边盖房子了。”
林县长等人,顺着傅慧手指的方向,齐刷刷地望了过去。
脸色沉了沉,林县长一马当先,背着手就朝大队部走了过去。
屋外转了一圈,推门走了进去,一脚踩在地上的纸上,他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弯腰捡起,搭眼一看上面的内容,他面色凝了凝,“启海,你来看看。”
宋启海一眼扫过,目光落在上面事例上,说的是傅慧入住九房后,九房跟村人之间的矛盾纠纷。
其实傅慧还俗一个多月以来,住在村里的日子真没几天。就是仅有的那几天,也就被宋士兵、宋子莲带着出门捡了回豆子。
而上面列举的所谓矛盾纠纷,也不过是蒋兰依照老爷子吩咐,在上山的前一天,去两家分别闹了一场。
“谁写的?”宋启海冷着脸问宋长明,没写完,也不知道想表达个什么意思?
从林县长捡起那张纸,人群里的宋冬月心里就“咯噔”了一声,她飞速地权衡了下利弊,钻出人群回道:“是我按照村长的吩咐写的。”
“冬月?”宋启海看了看她,又扫了眼手里的报告,“字写的不错。”完全不像是小学没毕业的女娃写的,铁画银勾,力透纸背。
“能说说后面是什么内容吗?”
“尼姑还俗虽然是政府政策,却没有一个特定的行为规范,我们是想,傅慧落户你们家,既然矛盾多多,那是不是应该换一下收养方式……”
宋启海手一抬打断了宋冬月接下来的话,冷冷地看向宋长明“长明哥,”他弹了弹手里的纸,“傅慧落户我们家,我以为我们应该是达成共识的,可显然你不这样认为,是吗?”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之所以说得这么含蓄地,给他留着脸面,宋启海是顾念着这几年以来,他对福宝或多或少的几分照顾。
“启海你误会了?还有冬月你瞎说什么,什么叫我吩咐你写的?我啥时候说过这话……”写了偷着递上去可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宋长明哪敢认啊。若宋启海还不是公安局长,一切还好说,现在他可不敢捋虎须。
宋启海一个回村几年的退伍军人,能一脚窜上局长的位置,谁知道九房背后还有什么能量?
宋启海懒得跟他废话,更不愿听宋冬月的什么辩解,直接将纸往他怀里一丢,“你看着处理吧,我不希望再有下次。”虽然伤不到他们家什么,但它膈应人啊!
“宋村长,”林县长道:“大队部建的不错,但咱们的学校也不能停啊!想办法赶紧垒起来,已经错过了这个学期,别让孩子们明年还上不成学。”
“是是是!”宋长明点头哈腰地保证道,“一定建成,一定在年前建成。”
“嗯,”林县长点点着,看向宋启海,“为了工作方便,你带着小傅慧、老爷子还有蒋同志,还是尽快搬到县里吧。”
“我咋听说,”韩清平笑道:“原局长的家属还没搬走呢。”
“是吗?”林县长怔愣了下,看向廖玉仁,“怎么回事?”
“没,已经在搬了。”廖玉仁说完,继而一拍脑门恍然道:“哦,这两天好像是停了一下,听说是家里老太太给急病了。”
林县长往外走的脚步一顿,“你的意思是,这老太太一直不好,这房子就腾不出来了。”给急病了?现在原志飞还只是被革职关押,接下来还要判刑呢,那老太太还不得一直病着不挪窝。
廖玉仁凑上去,“那您的意思?”
“我的意思?”林县长似笑非笑地睨了廖玉仁一眼,背着手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我能有什么意思。我只想说,什么事我们都是有章程的,不能谁想怎么样就怎样。”
“再则,老人病了,不应该送医院吗?在家养着,他家是有个医生呢,还是有个护士。”说罢,林县长一转身,看向廖玉仁,“廖老弟,你说我说的对不对?以往不是听说他们家的媳妇很是孝顺吗,莫非都是假像,原志飞这一倒台,他媳妇就立马翻脸不管老人了?由着老人家不去医院,在家折腾?”
“没,没那回事儿。”廖玉仁被林县长盯着,不自觉地掏出帕子抹了把汗。
韩清平哈哈笑着上前,“林县长,您怕是不知道吧,原志飞的媳妇可是咱们,廖副县长的远房堂侄女。”
“哦,竟还有这关系。”林县长不免诧异道:“廖老弟瞒得紧啊,咱俩共事五六年了吧,我竟从来不知。”
“您别听小韩胡说,什么远房堂侄女,我娘带着我改嫁后,跟那边早就不联系了。”
“行吧行吧,不管是什么关系不关生系的。回去后,你带着你爱人去做做老太太的思想工作,就告诉她,她越闹,组织上对她儿子的意见就越大……”
……
送走林县长等人,宋启海跟小王细细交待了一番,让他带上王娇母女俩给罗刚送去,让罗刚帮着再照顾两日。
一切等他派人接了,张卫军的爹娘过来再说。
送走宾客,老爷子撑着饮酒过量,晕眩的头回屋休息了。蒋兰带着几位嫂子收拾,宋启海拿了绳索、扁担跟着陈微、傅慧上了慈心庵。
门打开,院内铺满了菩提树的落叶,三人拿起扫帚、抹布、水桶,里里面面收拾打扫了一番,才挑着东西下山。
粮食什么的,傅慧没要。
她的东西不多,只有两只樟木箱,和那只放了襁褓的红木小箱,宋启海一趟就给挑完了。
“福宝,”陈微晃了晃手里慈心庵的钥匙,“能留给我吗?”那些金银古董,并不适合拿下山,陈微打算将地道暗室里的机关重新布置一下,将贵重东西挪过去。
“好。”祭祀舞之后,慈心庵与她来说已是两清,钥匙,她确实没有再留的必要。
箱笼挑回去,蒋兰帮着清理了一番,被褥毯子什么的,该拆拆该洗洗。
至于衣服,都是细棉布的僧袍,蒋兰挑选了一下,拆改着给傅慧做了几套睡衣,几身小衣。
……
“福宝,你真的不想去县里看看吗”宋启海开始正式走马上任了,一早起来,还不忘拐带闺女,“县里有你袁叔叔做的红烧肉,还电影院,有百货商场……”
傅慧打着哈欠摇了摇头,“不去!妈妈做的红烧肉也好吃。”认亲宴那天,为了满足闺女日后的那点口腹之欲,蒋兰跟胖厨师很是请教了一番。现在做出的红烧肉,也就比胖厨师差上那么一点。
“那电影院呢,”宋启海不甘道:“福宝就一点也不好奇吗?”
傅慧迟疑了下,忙又摇了摇头。
“为什么啊?”闺女这反映太奇怪了,别的孩子一听去县里,哪个不是兴高彩烈的。
傅慧摸了摸鼻子,小声道:“上厕所不方便啊。”上次被人追着扒裤子的经历,对她来说太可怕了。
宋启海愣了下,下意识地扫向闺女的两条小短腿。
说起来,城里的茅厕为了掏粪方便,挖得都是又深又宽。
心里因为记着这事,几日后,拿到前局长家那三室一厅的房钥匙,宋启海转头又添了些钱,跟同事换成了四合院,又寻人改了厕所,建了洗澡间。
“爹,”这日宋启海下班回来,掏出钥匙冲老爷子扬了扬,“咱们搬家吧。”
老爷子给孙女扎小揪揪的手一顿,“在几楼?有几间?”
“筒子楼你知道的,没厕所,住着不方便。我给换成了四合院,在县小附近,”宋启海说着,弯腰从一旁的桌子上,捏起一个带着红花的发夹,给傅慧别在揪揪上,“三间正房,两间西厢,两间东厢,外带两间倒座。要说唯一的缺点那就是院子小了些,比咱现在住的院子足足小了一半。”
傅慧拿起镜子照了下,觉得头上扎一个冲天炮,已经够难看了,再带一个压垮冲天炮的头花,贼辣眼,便伸手给取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