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的大门常年开着,以往得知阿善回府,顾候都会让管家守在大门,人还没踩地就能听到府内的吵嚷。
“爷,这侯府不对劲儿。”修白凑到容羡身后小声说了句,他轻轻嗅着,总觉得这周围的气味有点怪。
阿善没注意身后的动静,她踮脚看了看大门拉着容羡往前走,容羡随着她走了几步,扫了眼周围淡声吩咐:“去让暗卫查查。”
“你说什么?”阿善听到声音扭头,只看到修白的身影一闪而过。
容羡慢条斯理抚了抚衣袖,拉着阿善的手放慢脚步,“我说你走慢些,雪滑当心摔着。”
阿善很听话放慢脚步,踩着台阶踏上侯府大门,她扣了扣门,还不等喊人门就开了。
吱——
沉重的黑漆门发出声音,来开门的不是管家也不是顾候身边的人,那人小厮模样,躬着身对阿善和容羡行礼,“世子、世子妃请进,顾候正在后院等你们呢。”
阿善点了点头没有多想,越过小厮朝后院走去。她有些心不在焉,总觉得今日的侯府过于沉闷,心烦的感觉不散还加,她现在只想快些见到顾候。
“善善,当心些。”快到后院时,走在阿善身后的容羡上前,又牵起她的手。
微凉的温度能让人保持清醒,阿善脚步一慢,抬眸看向容羡,她这才察觉到那名小厮还在跟在他们身后。微微抿唇,阿善左右看了看警惕了几分。
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墙外传来,阿善暗自握了握容羡的手,她的目光看向前面的道路,只见路面被白雪覆盖。
“爹爹!”还没到后院,顾候的身影就突兀出现在道路拐角。
阿善的声调被惊的一颤,只见前方地面的雪被鲜血染红,顾伯远孤零零跪在雪地中,头抵着树身满背鲜血,一动不动。
“啊,侯爷这是怎么了!”
“来人啊,快、来、人。”跟着两人身后的小厮随着呼喊,他一边往前跑一边去摸怀中匕首,眼睛紧紧盯着阿善,随着最后三个字落下,他抬手就朝阿善刺去。
砰——
小厮还没碰到阿善就被容羡一脚踹开,他快速起身又朝容羡刺去,容羡搂着阿善的肩膀侧身,拂袖隔开小厮的攻击,阿善趁机将攥在手中的药粉洒下,小厮欲躲却露出破绽,容羡反应极快夺下他手中的武器。
“人呢,快给老子出来!”小厮几次攻击不成,忙大声呼叫。
他在这侯府安插了几十人,按理说这群人早该出来了,然而随着他话音落下,高墙上只滚下三四名黑衣人,“老大,我们被偷袭了!”
高墙外窸窣的动静愈加清晰,小厮见状当即要跑,被从高墙飞落的修白一剑截住。
“爷,都清理干净了。”
修白将小厮按在地上,“咱们人手不够,让他们跑了几个,这群人想放火烧了侯府,还好跟踪顾惜双的暗卫提前做了准备。”
就算如此,侯府有一处还是被烧了起来。
黑烟升上天空,大火攀爬过房梁烧开侯府一角,就算今日大雪天气恶劣,这火烧的仍旧很大。暗卫见侯府中的下人小厮都被关在大堂,带人赶去营救。
“善善,我们先离开这里。”着火处距离后院很近,容羡担心火势,拉起阿善想要离开。
阿善跪在雪地中将外袍披在顾候身上,颤着手去帮顾候压住伤口,她抱紧顾伯远喊道:“带我爹爹一起走,他还活着!他还有呼吸。”
顾候后背十几处刀伤,虽还有呼吸但生命垂危,必须尽快救治。
眼看着火势已蔓延到此处,容羡直接将阿善打横抱起。“带上忠勇侯。”
修白将抓到的小厮交给暗卫,杠起顾候往外跑。
“……”
侯府大宅火势控制的及时,并无一人受伤。
这火是顾惜双让人放的,在她急红了眼狂刺顾候数刀后,又命随行的手下将目睹这幕的仆人杀死,把不知情的家丁仆人关押到大堂。
“死吧,都去死。”满手鲜血的跑出侯府,顾惜双身体发抖,这会儿过分的清醒。
吩咐手下扮成小厮模样,她营造出侯府一切安好的假象,故意引阿善和容羡入局。待他们深入,小厮刺杀的同时隐在暗处的人就会放火烧侯府,如今顾惜双什么都顾不得了,她就是要所有人都死。
“皇妃,侯府的火被灭了!”
“奴婢还听说侯爷没死,顾善善他们把他救了出去,咱们现在该如何是好,探子来报咱们的人都被活捉了。”
本想锦上添花,顾惜双不曾想自己不仅没帮容辰除去容羡,反而还惹了大祸事。
“爹爹没死……怎么会。”眼前这局面她不能再回自己府中,只能投奔到容辰部下那去。
马车晃悠悠跑的很快,顾惜双肚子发疼额上出了冷汗,她手上顾候的血还未擦去,黏黏糊糊蹭了一身,“他怎么会没死呢,我明明、我明明捅了他数刀。”
“探子可看清楚了?他确定顾伯远没死?”
“那他是否还清醒着。”顾惜双去抓绿棠的手,不知是问她还是问自己,“你说,爹爹有没有可能把容辰的事情告诉他们……”
“我怎么那么傻呢,我怎么就把容辰的计划说给他了呢!”
越想越怕,越怕就越慌,好在马车很快到了目的地,容辰的部下在得知眼前情况后,虽怒顾惜双的擅作主张,但因着容辰的身份,也并未多说什么。
“为了以防万一,看来咱们要先一步下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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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伯远伤的很重,在马车朝着荣皇宫奔去时,险些没了呼吸。
阿善一手按着顾候的伤口一手去洒止血药,她只恨自己出门时药袋中装的药太少,那一小瓶的药粉根本止不住顾伯远的血。
“爹爹,你不能死……”
“你不可以丢下善善。”很奇怪,阿善明明不是真正的顾善善,但她这一刻心痛到无法呼吸,眼泪模糊了眼眶,她险些崩溃。
也幸好容羡及时封了顾伯远的几处大穴,等他们将顾候转移到贤禧宫时,顾候还撑着一口气,聚在这里的御医们连忙救治,加上南宫复的帮忙,才帮顾伯远吊住了一条命。
“侯爷伤势实在太重了,老夫只能尽力而为。”南宫复查看着顾伯远后背的伤势,紧皱的眉头就没松懈过。
阿善双腿软的厉害,她想进去看看,但也知自己目前的情况帮不上忙。
“容羡。”
她喊着身侧人的名字,咬字很轻也很无力,“我的心好痛,好痛……”
疼的她都快喘不上气来了,憋闷许久的心随着顾候的出事发出尖锐的疼痛,阿善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我的头也好痛,是你在和我说话吗?我耳边好乱。”
“善善,你怎么了。”容羡察觉到不对,匆忙抱起人往房间走。
眼前是两头出事,正殿中还躺着昏迷不醒的慈孝太后。
阿善被容羡抱起后,将头埋入他的项窝中。积聚的眼泪顺着脸颊落入容羡的衣领,容羡以为阿善是担忧顾伯远,不停安慰着她:“没事的,顾候一定会没事。”
阿善耳边人声嘈杂,她一会儿能听到小女孩儿的笑声,一会儿能听到容羡的话,朦胧中,她好像还听到顾候含笑的声音,他说着:“善善,慢些跑莫摔着。”
不对。
他不是再喊她,他是在喊他的女儿,真正的顾善善。
“……”
阿善晕过去了,在她昏迷不醒的这一夜,容羡守在她的身边,门外的暗卫来了一批又一批。
“爷,顾惜双投奔容辰部下后忽然失去踪迹,属下办事不利,已经……跟丢了。”
“天牢中有异动,容辰被一群人救走了。”
容羡越听眉头皱的越紧,他背靠在榻上手中轻抓着阿善的手,此时的阿善陷入梦魇中,她一会儿梦到顾善善儿时的场景一会儿梦回佛岐山,口中轻喃着:“不要丢下我。”
玉清进来时刚好听到这句,他并未往榻旁看,垂眸低声:“爷,皇城中似有异动。”
容羡指腹轻轻擦过阿善的手背,嗓音微哑:“去做准备,这皇城怕要变天了。”
玉清读懂容羡话中的深意,说不惊讶是假的,任谁也没想过容辰竟有这胆子。临出去前,他顿了下问:“陛下那边……”
“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让泱妃把人看好了,随机应变。”
容辰的造反在容羡的算计之中,他暂时还不准备阻止。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要的就是借容辰之手重创成烨帝的兵力,而且他有足够的自信,将所有局面控制在自己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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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善并不是因为伤心忧虑而陷入昏迷,南宫复帮她看过后,幽幽叹了口气,“此次,只能请师兄入宫了。”
“你师兄?”容羡眯了眯眸,他自然知道,南宫复口中的师兄,就是把自家父王变疯魔的那位‘真人’。
南宫复点头,“就是那位玄道真人。”
“想来师兄已经算到此劫,正候在宫门外。”
正如南宫复所猜测那般,此时玄道真人正候在荣皇宫的宫门,他一身灰袍负手而立,浓郁的夜色将他融入背景中。
“师兄,别来无恙。”脚步声渐近,同样一身灰袍的南宫复出现在宫门口。
两人已不知多少年没见了,再次见面,一个笑容满面一个面无表情,笑盈盈的那位拍了拍肩膀上的落雪,做了个请的手势,“别让世子等久了,他现在心情可不太好。”
玄道真人站着未动,顿了片刻才迈步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