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容羡走的时候,淅淅沥沥的小雨还未停歇。
阿善坐在木窗边静静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妙灵进来时为她披上了一件外衫,在没人的时候她还是喜欢偷偷唤她姑娘。
“姑娘还不去休息吗?”
以往罚跪结束,阿善回来倒头就睡。但今日她过于反常,一点点将自己的手蜷缩到披衣里,阿善舔了舔薄唇看着窗外的雨:“我……有些紧张。”
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没有人知道阿善这几日强装镇定,等这个机会等了多久。
终于来了……
就连呼吸都变得轻缓沉重,阿善很清楚成烨帝这次召容羡进宫是为了什么,为了避免自己将这段极为重要的剧情记混,她起身开始在房间中翻找东西,“纸在哪里?”
“给我纸,我还要笔。”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她身上的披衣滑落在地上。
“我知道纸笔在哪里,姑娘别急,我马上去给你拿。”妙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阿善好像很急的样子,小跑着将纸笔拿了过来。
阿善接过纸笔后又坐回了窗边,她趴在窗边先写了个‘雨’字,接着画了个箭头又写下离开两个字。仔细回忆着书中的剧情,在确定自己没有记错后,接着阿善又在离开后面标注了(受伤)二字。
就目前的剧情而言,无论细碎剧情与总剧情跑偏的多么离谱,但有一条线一直是笔直前进的,那就是男主的事业线。
书中男主也是先成了婚后去的南方赈灾,而且在第一次赈灾途中,男主遭遇嘉王暗杀险些丧命,那段是整本书中男主最狼狈的时候。
将文中的剧情走向一点点划出,阿善知道,自己能逃跑的机会可以从容羡离开皇城一直持续到容羡第二次从南方赈灾回来,这短短的几行字横跨的将是数月时间,那段时间将会是容羡最无心看管她,也是最无力抓捕她的时候。
机会难得,这将是阿善最后一次离开的机会,因为从南方回来后成烨帝的病情就会急剧恶化,那个时候容羡会发动宫变,一旦他成了太子无人敢违背他,阿善搬入皇宫后更是想跑都难了。
舒了口气,阿善将后面的剧情理清楚后,就把自己用过的纸张揉烂撕碎。
毕竟一切还是要以现实为主,所以阿善尽管已经知晓了后面的剧情,仍旧坐立难安无法休息。她一直等到容羡从宫中回来,在得知他的马车马上到达王府后,阿善带上妙灵匆匆去门口迎,迫切的想要知道结果。
“怎么出来了?”容羡进宫两个时辰有余,一般这个时候阿善还在睡着。
见她穿着的还是罚跪时那身衣服,容羡皱了皱眉下了马车,接过小厮手中的伞,倾至她的身边问:“你还没休息?”
雨珠子噼里啪啦搭在伞面上,阿善刚刚走的有些急,额前的碎发已经浸湿了,听到容羡微凉的声音,她才渐渐回过神来,站在他的身边垂下脑袋道:“我……我在等你。”
她的确是在等他,想要知道成烨帝到底是不是派他去南方赈灾。
“等我?”挑了挑眉,容羡很显然是误会她的意思了。
刚刚还有些低冷的情绪瞬间放晴,他抬手帮阿善捋了捋额前的碎发,漆黑的眸一眨不眨的盯着她道:“晚上罚跪的时候不是都困到趴在地上了么,如今等我做什么?”
阿善好气自己刚才的莽撞,这会儿她不太敢和容羡对视,揪扯着自己的衣摆开始胡编:“我也不知道为何,自你进宫后我这心里就很不踏实,扰的我难以安眠。”
软软低低的声音越来越轻,说到后面都有些模糊了。
周围雨声不停,阿善鼓起勇气抬头与容羡对视,小心靠近他问:“你这次进宫没事的对吧?”
容羡微微眯眸看她,他拉下袖子上的小手抬步往里走,感受到阿善的手心冰凉凉一片失了温度,不由攥紧了些。
“怎么身上这么凉?”
阿善觉得容羡的手明明比她还要凉,她被他拉着往前走了两步,不听到答案誓不死心,嘟囔着道:“都说了我心里不踏实,应该是被吓得吧。”
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一直追问着:“你这次进宫到底有没有事呀?”
“我好困了,只要你对我说句无事让我心中踏实下来,我马上就去睡觉。”
容羡瞥了她一眼,情绪不明道:“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了?”
阿善把头一扭,“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才没有关心你。”
她是真的不关心容羡,心中关心的只有这男人到底是不是要去南方,而她有没有机会逃跑。但她这傲娇迫切的小表情在容羡眼中理解成另一层意思,他忽然觉得他这小世子妃越来越可爱了。
“你不说看来就是无事,既然无事那我也就放心了。”
“我等了你两个时辰,熬得我眼珠子酸涩特别难受,其实我觉得我心烦难安应该是因为下雨天吧。”
“嗯对,一定是因为这天气太阴沉,才会扰的我难以安眠。”
两人一路往清波园的方向走去,途中容羡将阿善的手攥的紧紧的,不曾放下。
“喂,你倒是走慢一点啊。”他身高腿长步子又大,阿善被他拉着时常是要小碎步跟随。在容羡忽然停下脚步时,阿善一直不察撞到了他的后背上,揉着鼻子往后退时,容羡轻飘飘回给她两个字:“有事。”
“什么?”阿善睁大眼睛看向他,表面忧虑震惊其实内心激动的都快跳出来了。
再往前走时,容羡脚步放慢了不少,他平静淡淡道:“南方暴雨不断发生了水患,成烨帝派我两日后前往勘灾。”
阿善‘啊’一声,在入清波园时她一脚踩入水洼中,鞋子裙角沾湿大片,就连身侧人白净的袍子也被波及。
“我牵着你你也能走到水里去?”
容羡抱着她的腰把人提出来,看了看她沾满泥土的脚问:“扭到了吗?”
阿善摇了摇头,茫然抬头:“这怎么还有这么大个水坑?”
容羡低眸看了眼自己被阿善弄脏的衣袍,掀起眼皮扫她一眼,“这么大的水坑你还往里踩?”
这不是太激动了,没注意脚下嘛。
阿善对着他尴尬一笑,跟在他身后进了寝房,“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容羡和她一样,都是罚跪了一夜未能休息,他进屋后马上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见阿善站在原地还在看自己沾满泥巴的鞋子,他按了按额角把人喊过来:“换衣服,快点睡觉。”
阴雨天容羡就会头疼,今日自然也不会例外。
吃过南宫复开的调理药方后,近些日子他的疼痛已经有所减缓,但那些药终究比不上阿善身上的体.香。
在阿善换好了干净衣裙后,他一把把人捞入怀中,低嗅了口她身上清甜的药草香,他抱着人往榻上倒去,“快睡觉。”
这些天日日下雨,于是容羡每天都是这么抱着阿善睡觉的。
阿善一开始抗拒,但发现自己抗拒不了后也就放弃挣扎了,她发现自己是个特别没出息的人,遇到强敌总会一退再退,以前她是不想和容羡有身体接触,现在她觉得只要容羡不那个她,就随他怎么样吧。
不知从什么时候产生一种神奇认知,阿善认为容羡不是个正常男人,在那方面有某种隐疾,所以对他异常放心。
“喂。”翻了个身,阿善想起自己刚才的问题,她与容羡面对着面道:“你还没告诉我,你要去几日呢。”
“你问这个做什么?”容羡闭着眼睛呼吸清浅。
他靠的阿善很近,缓慢睁开眼睛时,漆黑漂亮的瞳眸中清晰映着阿善的面容。又朝着阿善靠近一分,他的手落在她的脸颊上,勾起她颊边一缕柔长的发缓慢绕到指间,漫不经心的问:“阿善难道还想逃?”
阿善心里一咯噔,赶紧摇头表忠心:“不敢了不敢了,我、我真的不会跑了。”
“哦?”
容羡直勾勾看着她,“我记得我这次把你抓回来还没怎么罚你吧,你怎么就不敢了?”
阿善有些紧张:“难道这半个月的罚跪还不是罚吗?”
“那是父王罚的你,可不是我罚的你。”
容羡这次去南方勘灾,路程遥远道路难走,他去那里少则五六日多则半月长。因为情况紧急,就凭着阿善这坐个马车都摇摇晃晃快散架的体质,他自然不可能带着她一起去,所以只能把她留在南安王府。
“这次为了抓你回来,我生生挨了容漾一巴掌,因为最近事多,我还未来得及找你算账。”容羡不是不想罚阿善,而是自他抓回阿善,这姑娘就一日未消停过。
之前是准备在罚跪结束后好好惩罚她的,但阿善近几日表现的实在是不错。
轻轻将指中的发丝松开,容羡的指腹沿着阿善的脸颊落在她小巧的下巴上,抬起来与自己对视。
“善善。”
他很少这么喊她,“父王说了,若是你还敢逃,他会亲自敲断你的手脚把你锁入暗阁,到时候就连我也救不了你。”
阿善吃惊于容羡的敏锐度,她保持着镇定,只能再次对他承诺:“我真的不敢逃了。”
“但愿如此。”
容羡有些疲了,他将胳膊搭在阿善的腰上把人抱入怀中,重新闭上眼睛前,他用唇轻轻贴了下阿善的额头,声音几近呢喃道:“只要你以后听话,我可以尝试着对你好。”
容羡从不介意有人会侵入他的心中,相反的他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
既然感觉来了,他也不会推拒,虽然偶尔也会感到不对劲儿,但他将自己如今对阿善的感情全部归于独情蛊的作用上,就是因为独情蛊,他的心才会比往日跳动的更加滚烫有力。
“……”
容羡出发去南方的前一天,阴沉的小雨停了。
十几日来难得的放晴,云芳县主见此早早递来拜帖邀她出去玩,容羡得知后倒也没有拦她,只是似笑非笑道:“我明日就要走了,你倒还有心情出去玩。”
阿善指着停在门外的奢华马车道:“你明日都要走了那你今日还要出门呢,既然你都不在府内,难不成还要我留在房中苦巴巴等你回来?”
容羡临近离开很多事情都要处理,没工夫理会她,很快就离开了。
阿善没一会儿也出了门,这还是她第一次同别人一起出来逛街,司云芳只叫了她一人,两人吃吃喝喝从皇城大道开始逛,有了司云芳这个从小在皇城长大的小县主,阿善就如同弄到了一张皇城地图。
跑还是要跑的,阿善知道自己只剩最后一次机会,所以这次在逃跑前她会做好万全准备,同司云芳出来逛街只是第一步。
因为皇城大道上人多,所以跟在阿善身边的暗卫都隐在暗处,两个姑娘边走边逛,阿善拉了拉司云芳的手道:“知道百年络绎书斋吗?咱们去那里逛逛如何?”
阿善去那里只是想看看柳三娘回来了没有,司云芳对那里没什么兴趣,但看着阿善想去也就随着她一起去了。
只是任谁也没想到,她们一个云芳小县主,一个南安王世子妃,在暗处数十人的保护下,竟然在那里遭到了调.戏,而且这场景还刚好让路过的容羡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