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你又不是凶禽猛兽,我怕你作什么?”兰芝微微怔了一下,开口说道。
“我怎么知道你怕什么?你就这样坐着吧,把我当成洗发师,不就不会有心理负担了?”沈寄言挪了挪板凳,要更靠近兰芝一些,“你就这样晾着,怕是到天亮都晾不干。”
兰芝沉默了一会儿,没有搭话。
夜色很宁静,偶尔有几只萤火虫从他们眼前飞过,空气中都是稻香的气息,以及两人身上的香皂味道。
沈寄言的动作很轻,像是怕弄疼兰芝,很有耐心的慢慢擦拭。
可这种轻柔的动作,却搅得兰芝莫名脸红心跳。
“我自己来吧!”兰芝说道。
“就给我一次表现的机会,反正我也很无聊。”沈寄言说。
兰芝:……
“沈寄言,请不要对我太好,这对你没有什么好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兰芝想了想选了一种委婉的方式表达,并顺手去拿那块正在给自己擦拭头发的毛巾。
身后的人动作顿了下,“什么叫对你太好?我对你很好吗?可是我一点都不觉得,我在你这里免费吃免费住,还免费学习,我觉得我结草衔环报答你都是应该的。”
他故作轻松的回答着,伸手轻轻拍了拍兰芝的手背,兰芝像被烫了一样赶紧缩回手,然而手上还残留着沈寄言的温度。
“沈寄言,我们保持朋友之间的距离就好,隔得太近就会过了。”兰芝道。
沈寄言没有必要选择一个像她现在这种身份的女子,兰芝毕竟都已经单身过一辈子了,早都已经过惯了单身狗的生活,这辈子得了一个这样的身份,她也从来没有打算再嫁。
婚姻是一件非常复杂的事,而且会贯穿你的后半辈子,你不仅要和一个陌生的人朝夕相处几十年,还要融入对方的家庭、生活,想想都觉得累。
前世她身边的朋友十有八九都结了婚,而结了婚的人中,又十有八九都不幸福。热恋时浓情蜜意,但是真正相处在一起,才会知道有多艰难。
她想,沈寄言或许对自己有某些误解吧。
她也希望自己是曲解了沈寄言的意思,但是平时的某些行为,还是该有一个度,不然传出去对沈寄言的名声有损。
沈寄言默默无言的站在她的身后,帮她将头发擦干,空气一片寂寞。
隔了许久,就在兰芝以为自己伤了沈寄言的自尊时,身后又传来低沉的声音:“那我们就不做朋友,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
兰芝正被他这句“不做朋友”震惊时,沈寄言已经潇洒转身,直接进了厨房。
兰芝一个人在风中凌乱了许久。
第二天一大早兰芝从省城买的农具就已经运到,有人从马路上带话给兰芝,兰芝也没顾得上吃早饭,就匆匆去街上看货。她一个人搬不了那么多,而且这些机器都非常沉重,兰芝找了生产队的几个孔武有力的青年帮自己抬回来。
这些机器他们见所未见,有收割机打米机豆浆机,不过这种豆浆机与后来的家用豆浆机很不一样,这种豆浆机无论打多少豆浆都可以。
最主要的
问题是,得先通电。
村里用电的农户并不多,很多都还在用蜡烛或煤油,因为现在牵电线要交一大笔钱,每个月的电费也是钱,很多家庭都舍不得用。
好在兰芝早前找裴队长说了这事儿,又交了定金,最近几日就能够把电这个问题解决。
兰芝这边买了许多机器,生产队很多人都好奇不已,跑过来看,结果发现这些东西还要耗电耗油,众人都不禁感慨刘兰芝好有钱。
没过两日,安装电线的人果然到了兰芝这边来,帮他们牵线通电。
刘家现在不缺钱了,也让安装电线的师傅帮他们也装上,老七和杨大嫂那边也没有落下。
老六家和丁家他们平时喜欢攀比,又特别好面子,想着反正装了也可以不用,万一今后某天需要正好可以图个方便,也都装上。
这样一来,就连何太婆也被众人说服了,全金沟就只剩下杨大婆那一家没有电。
通了电之后,兰芝就可以用豆浆机和打米机,他们那边的活顿时轻松了不少。
以前每天老七媳妇和杨大嫂都要推半天石磨,才能将他们需要的豆浆磨出来,现在只要10多分钟,就能打出同样的豆浆,而且还不用洗磨盘,那豆浆机只需要插上电,加入水,几分钟就可以洗得干干净净。
自从那一个晚上之后,沈寄言好似故意没再靠近兰芝了,他正一门心思培养菌种和蘑菇。
有沈寄言这样的专业人员帮忙,兰芝也非常放心把这件事情交给他做,可是她最近有些纠结,不知道那个晚上自己是不是说的太过了。
毕竟像沈寄言这样的天之骄子,无论在学术上,还是在生活中,想必都没有人给过他这样的难堪。
不过细想之下,兰芝很快也释怀了,早点把这些不该有的情愫掐掉也好,免得以后越缠越深,到时候更加不好收场。
没过多久,沈寄言就把蘑菇培养出来了,兰芝这次用的菌种是平菇,算是非常常见的一种蘑菇,炸出来非常好吃。
转眼就到了观音菩萨生日的这天,这个信息闭塞的地方的人们都比较迷信,每到观世音菩萨生日的时候,这方圆几十里的几座大寺庙都是人满为患。
兰芝也是相中了这次机会,炸了许多平菇当做新品小零食,让那些小贩拿去庙会卖。
这种机会就是赚钱的时候,往往庙会里的东西比平时要卖的贵一倍,就像后来的景区物价比外面贵一倍一样,这个道理无论在哪个时代好像都是通用的。
那炸平菇确实非常好卖,一是新奇,二是口感不错,有钱的人愿意多掏腰包买这种零嘴。
兰芝和刘二娘已经约好要去省城发展,但是乡下这门生意暂时还是有利可图,兰芝亲自教老七媳妇和杨大嫂,让她们把这些学会,到时候自己做来卖,也能赚不少钱。
她这房子才新修不久,空着也是浪费,兰芝准备到时候给杨大嫂和老七媳妇各一把,她们帮忙看着家,平时可以就在这边做这些小吃卖,还可以兼顾打米生意。
这里虽然家家户户都种水稻,但是整个生产队都没有一台打米机,要用原始的方法把稻谷的壳剥掉是一件非常繁琐的事,有了打米机,周边的人也可以把稻谷担到她这边来打成米,可以节省不少劳动力和时间。
杨大嫂就在这边打过一次,打出来的米还是很不错的,至少比他们用舂捣出来的米要干净多了。
最近忙完了这些事,兰芝也终于可以歇一口气,她发现沈寄言最近胃口好像不太好,以前沈寄言怎么说也能吃掉一碗饭,最近却最多只能吃半碗,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精神也大不如从前。
兰芝看在眼里,心中却自责不已,她没想到自己那些话对沈寄言的伤害这么大。
这夏天的天气多雨,今天晚上又淅淅沥沥的下起来,受这种天气影响,兰芝一家晚上也吃得比较早。
沈寄言今晚给几个小孩子放了假,让他们可以尽情的玩一天,三个小孩最近一直在恶补功课,尤其是小梅和小英,她们俩的年纪也大了,所学的知识跟城里的同龄人比起来却差了一大截。
倒也不是她们不够聪慧,而是以前的原主从来没有加过他们,也没想过让他们去上学,所以落下了不少功课。兰芝竟然决定要去城里发展,自然也有考虑到城里的教学比乡下要好的因素,这对几个孩子的未来大有帮助。
不过依照小梅和小英现在的年龄,去城里的话完全跟不上她们的同龄人,所以兰芝才给她们买了很多教材和辅导书,希望她们多看多练,至少差距不要显得那么大。不然就算去了城里,也会打击到她们对学业的积极性。
自从修了这个小洋房之后,那三个孩子最大的乐趣就是去楼上玩,大概是因为从来没有住过这种楼房,所以觉得新奇。以前他们吃了晚饭,还会在下面的院子玩半天,现在却直接去楼上修仙了,而且待半天都不会腻味儿。
兰芝收拾完地面,想去找沈寄言把话摊开说,她并不希望这件事成为沈寄言的心病。
沈寄言今天也非常反常,吃完饭之后就直接去了他住的那个小仓库,估计是不想见到她?
她以前还觉得沈寄言是一个温厚宽容的人,怎么现在这么敏感?兰芝百思不得其解。
她走到厨房旁边的仓库门前,伸手敲了敲门板,“沈教授,睡了吗?我想找你谈一谈。”
屋内并没有任何回应,兰芝纳闷,不过门并没有从里面反锁,因为刚才她敲门的时候,门缝开了。
这小仓库的门是很普通的木质门,兰芝原本也只是想用来存放一些粮食和杂物而已,所以用的也是比较低廉的材料。
房间里透着灯光,沈寄言应该没有睡,兰芝正纳闷对方为什么没有回应自己。就算再不想见她,也大可以寻一个理由推辞,没有必要一声不吭。
“沈寄言?沈教授?”
屋内传来一丝□□,兰芝心中咯噔了一声,赶紧推开房间门,一眼就看见缱绻在床上的沈寄言。
“沈寄言!”兰芝被吓了一跳,赶紧过去看他,“你怎么回事?”
床上的沈寄言满头大汗,他现在没有戴眼镜,那副眼镜正放在床头的桌案上。他紧紧咬着唇,细密的汗水从他的额头沁出,看上去痛苦至极。
“你……我现在马上叫人送你去医院。”兰芝颤抖着声音说,作势便要往外面走。
结果她才刚转过身,手腕就被抓住了。
“不用……抽屉里……有药……”沈寄言说道。
兰芝赶紧拉开抽屉,里面果然有两瓶药
,都是治胃病的,两瓶药所剩不多。兰芝此刻也顾不得多想,按照瓶身上的用量给沈寄言服下,随后又赶紧倒了一杯温开水递给他。
沈寄言看上去像是好了一些,但整个人还是有一种病态,他就着兰芝端杯子的手抿了一口水,随后半个身子都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靠在兰芝身上。他的下巴正好搁在兰芝肩窝处,感觉得出来他现在非常虚弱。
兰芝也没有去追究他是否无礼,整颗心都悬在沈寄言的身上,关切道:“你……现在可还好?”
“嗯。”非常疲倦的一声简洁回应。
“那我现在放你下来躺在床上?”
“我想就这样靠着你。”
兰芝:……
“这样会舒服一点,躺着,难受。”低沉的嗓音带走几分磁性,像是能魅惑人心。
兰芝最后还是没有把他放平在床上,就这样僵持着身体让他靠着,现在正是夏天,就算是下着雨,两人身上也穿得非常单薄。
兰芝甚至能够清晰的感受到沈寄言的唇,和他说话时喷出的灼热气息。
“你最近一直在犯胃病?”兰芝问。
靠在她肩上的人没有说话,兰芝心中莫名烦躁,“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不想给你带去困扰。”
兰芝:“……那你现在给我带来了更大的困扰。”
沈寄言又沉默了,窄小的仓库房里安静得只剩下他们彼此的呼吸。
过了一会儿,兰芝才打破这片静默,“你要是好些了,我们现在就去医院吧。”
“不去,外面的雨下的太大了,我不想走泥路。”
兰芝:都什么时候了?还摆起大少爷的脾气来。
“兰芝。”
兰芝:“?”
“人生短暂,有些话我不想憋着,也不想装糊涂,我怕今后后悔——兰芝,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