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犁地?”王定英顿时没了兴趣。刘兰芝那几块田都已经长出杂草来了,自打杨老五走后,就没有请人犁过,田里的泥结成死板一块,很耗损犁具。
再说了,王定英自家也有四亩田,她老公杨老六最近忙着给隔壁生产队的人家做房梁,自家的四亩地都还没犁完,哪里有时间给刘兰芝犁地。
“五嫂不想带我赚钱就算了,干嘛还故意为难我?你明知老六没时间,我都找不到人犁田呢!”王定英心中不满道。
兰芝也不生气,只说:“这不就得了?你看你们都忙成这样,哪有时间帮我做豆腐卖豆腐?他们帮我跑一趟也赚不了几个钱,估计还没有老六一天的工钱多。”
王定英听她这么说,只好作罢,又听兰芝说赚不了几个钱,心中平衡了许多,就背着背篓继续去打猪草了。
老六这一房的两口子算得最精,吝啬又贪小便宜,却一点亏都不肯吃,兰芝可不想和他们合作。
不过水田还是要利用起来,这个年代的稻米太难吃了,不仅粗糙,还拿着钱都买不到,粮站只收不售。
现在农村种的还是常规稻,而不是后来的杂交稻。常规稻的产量极低,一家人也就产一千来斤,还不够一家人吃,所以很多家庭都混合着其它粮食一起吃,最常见的就属红苕稀饭了。
如果从这个年代走出来的人都特别讨厌吃红苕,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现在还没有耕地机,农村全是原始态的水牛犁田。耕地机兰芝或许还会用,这用牛拉地,可就难着她了。
不过现在拿钱请人做活的家庭也少,很多人家都是交换农活,你帮我做两天,我帮你做两天,相互就抵消了。但像原主这样的家庭,就没人愿意和她交换。
刘大鹏夫妇还是考虑周到,主动找上她提起这事,“三姐,明天你就先不做豆腐了,让大鹏把你这几块田先犁出来。”
兰芝道:“这事就不用你们操心,豆腐还是卖起走,犁田这事我自有安排。”
让刘大鹏帮着犁地固然也可以,但这难免会让杨家的人觉得她分不清亲疏,上次去雷风崖追回小梅,杨家的本家人也出了不少力。若她什么都找刘大鹏,落在别人眼里,说不准还会误会她给了刘家许多好处。
杨老七媳妇身体不好,两口子也没什么经济来源,全靠种地维系生活。上次抓人贩子和赵大婆,老七也出了力,她若找杨老七帮着犁地,众人也没什么好议论的。
今天下午刘大鹏夫妇从城里回来时又给她带了一大块肉,兰芝晚上煮成白肉,切了一半端着从后檐沟去了杨老七那边。
杨老七媳妇这两天又病了,兰芝过去的时候她正拖着没精打采的身体淘米,杨老七则在客堂切猪草,他们四岁的女儿在灶门前传火。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农村人家的常态。
见刘兰芝端和小梅过来,几人还有些吃惊。小梅手上端着一大碗肉,半瘦半肥的,估摸有七八两;刘兰芝手上则端了一小砂罐肉汤煮的豆芽。
“五嫂,你这是作甚?”老七媳妇惊道。
兰芝把东西放在桌上,笑道:“上次你们帮我救回小梅,我和小梅一直没机会没好好答谢。听说你这两天病了,我这过来看看。”
“你过来就过来,端这些东西来做什么?”老七媳妇客气道。
“给你补补身体,正好我也有点事要找老七。”兰芝说,“你知道你们五哥不在,我那几块田还没人犁,不知七兄弟有没有时间,帮我犁几天。”
“五嫂太见外了,你让老七犁田直接说就是了,还带什么东西过来。你们家也那么多张嘴要吃,这些你端回去!”
老七媳妇说着就要推拒,兰芝阻止道:“我们家里还有,你就别再和我客气了。小梅,叫你妹妹拿东西过来盛装,我们把碗腾出来。”
老七的女儿杨小琴闻着肉味儿,直咽口水,见杨小梅进来,赶紧去碗柜端碗。
老七媳妇嘴上叨着自家女儿只知吃,兰芝又从衣兜里摸出十块钱给她,“这是工钱,我先付了,你这病拖着也不好,该医治的还是要去街上找医生看看,身体更要紧。”
这时代的人把钱看得比命重,病入膏肓也舍不得花钱去治,原书中老七媳妇后来就是病死的。
老七切了猪草过来一看,心里也很过意不去,“五嫂使不得,哪里用得了这么多?再说我都还没给你犁呢,哪有先给钱的道理。”
“我那地你知道的,不好打理,可能比一般的水田要多费一半工夫,多给些工钱是应该的。”兰芝道。
杨老七:“一家人哪能算得这么精?再多给也多给不了这么多。”
村里帮人犁一天地普遍收的都是七八毛,刘兰芝那几块地撑死也就犁个六七天就能犁完,刘兰芝却几乎给了他双倍工钱。
兰芝却道:“弟媳妇有病在身,该拿药还是要去拿药,别拖着。说不准过不了多久我还有麻烦七兄弟的地方,你拿着就是了。”
老七媳妇病了几天,本来家里没几个钱,也舍不得去拿药。现在听了兰芝这些话,一时没忍住,眼睛都红了。
杨老七两口子见她想得周到又诚恳,都感激不已,最后还是接下了钱。
第二天一大早,老七就过来帮兰芝犁田,老七媳妇把女儿放在兰芝这边,自个儿去街上看病了。
这个年代的孩子都显得特别乖巧懂事,杨小琴才四五岁,却会帮着传灶火了。老七媳妇是中午才回来的,她去医院打了一针,现在看着精神多了,兰芝留她一起吃午饭。
她中午煮了大碗白切肉,一道麻婆豆腐,一盆小白菜鸡蛋汤,一道凉拌豆芽和炒青菜,一道韭菜豆干,还有两大碗豆花,摆了满满一桌。
杨老七两口子哪里吃过这么丰盛的饭菜,就算生产队哪家有酒宴,也不见得这么丰盛。而且刘兰芝太舍得放油了,炒的菜盘子里能看到浮着一层油,哪像他们平日里炒菜,都看不到一点油星子。
老七媳妇尝了几筷子后,忍不住感慨道:“果然还是五嫂会过日子,做的菜都这么好吃。小琴平时一片菜叶子都不肯吃,今天在你这里却吃这么多。”
兰芝笑着说:“喜欢就多吃点。”
“五嫂太舍得了,开我那么贵的工钱,还做这么好的饭菜。哪像我去学堂湾二叔家,帮他犁几天地,给我六毛钱一天,还天天吃咸菜下稀饭,说起来他还是队里的干部……”杨老七喝了两口从自家带过来的药酒,话就多起来。
老七媳妇就骂道:“喝了点酒就打胡乱说,给你六毛钱还有稀饭吃都算好了,你给老妈干了那么多活,她给过你一分钱,请你吃过一口稀饭?还天天骂你这里不对,那里不对,什么时候说过你一声好?”
杨老七只好说:“那到底是老妈,喊着我做,难道我还推得掉?”
“你看老六怎么就次次都推掉了?”杨七媳妇反问,“还不是看你最好拿捏。”
兰芝一旁吃着饭,也不插话,任由那两口子斗嘴。
杨七被他媳妇堵的没话说,只好转移话题:“五嫂,你这个是什么菜?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吃起来脆生生的,还挺好吃。”
杨武雄一脸骄傲地抢着道:“这是生菜,还可以生吃。”
“你们这是从哪里来的种子?”杨七媳妇又问。
“娘家那边的兄弟给的。”兰芝道,“一会儿我给你一些种子,你也可以拿回去种在你的土里,这种菜不娇气,一年四季都能种活。”
“那就先谢过五嫂了。”
“不客气,我手上还有点新稻种,一会儿也分些给你们。”兰芝又说。
要解决像他们这种家庭的贫困状态,最主要还是要增加他们的粮食产量,先解决温饱问题。
饭后兰芝给了杨七媳妇一包菜种子和稻种,杨七媳妇又谢了多次才拿着带回家。
杨七做事老实,兰芝这么待他们,他也心怀感恩,犁起田来一点都不含糊,还将兰芝田里的杂草全部都清理到田埂上,免得根部和种子留在了田里,到时候又长出来抢了田里的养分。
傍晚收工后,兰芝让武雄过去请老七媳妇和女儿过来一起吃晚饭,免得老七媳妇自己又开锅煮,他们家就两母女,也吃不了多少。
杨武雄去了会儿就一个人跑回来了,扯着嗓子道:“七婶和婆吵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