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来就回来,还把幺舅和姨妈带回来干什么?觉得脸还没丢够?”杨大嫂一听刘二娘说杨大婆回来了,就皱眉道。
摊上这么个婆婆,她们也是恼火,杨大婆平时做的奇葩事太多了。杨老大在地铁上修铁路,挣得也是辛苦钱,杨大嫂在家里一个媳妇拉扯四个娃,杨大婆没有体谅她的辛苦,还总觉得老大有钱,该多拿些去孝敬她。老七媳妇结婚四五年只生了一个女儿,杨大婆就到处说老七媳妇是个生不出儿子的,老七那一房要断了。
所以杨大嫂和老七媳妇私下里都很看不惯她,奈何杨大婆是他们的婆婆,就算再看不惯,也只能在私下里抱怨几句。
“五嫂你别怕,就算幺舅大姨他们过来,也要讲道理。她卖孙女这种缺德事都做得出来,肯信幺舅姨妈还不分青红皂白向着她?”杨七媳妇说。
兰芝倒是从来没有想过怕,住在深山里的曾老头她都不怕,还会怕杨大婆?
对付这种恶婆子,还是要拿住她的七寸。光是和她横是没用的,这种泼辣婆子,她可泼不过。
“武雄小英,你们去把支书和生产队队长请过来,就说你们婆回来了。”兰芝吩咐道。
武雄和小英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叫支书和生产队队长,但是妈妈叫他们去叫,一定就有他们妈妈的道理,两个小孩手牵着手很快跑走了。
燕三娘是刘家的媳妇,不方便去插手杨家那边的事情,就没跟过去。
杨大嫂和老七媳妇想着兰芝买几块糖都一人分一块,前几天割七八两肉还分给他们,在情分上怎么说也要过去帮着刘兰芝看一看。再加上他们是一家人,婆婆的娘家来了人,他们过去招呼一声也是对的,就跟着兰芝一起走了。
兰芝刚到家门口把东西放下,杨大婆就带着娘家人过来。
兰芝淡淡的看了几人一眼,吩咐小梅:“去给舅公姨婆端张凳子。”
小梅闷声去把凳子端过来,让舅公姨婆坐下,却完全没给杨大婆端板凳的意思。
杨大婆怒上心头,这两天她回娘家那边也过得非常憋屈,就恼道:“刘兰芝,你是什么意思?我是你婆婆,连你一条板凳都不得坐?!”
兰芝冷笑一声,“婆婆问我是什么意思?我还正想问婆婆是什么意思?哪家婆婆会逼着儿媳妇卖女儿,哪家婆婆会趁着儿媳妇不在家,就伙同外人把自己亲生女儿给卖了?正好今天趁着舅舅和姨妈都在,还请两位长辈为我这个外侄媳妇讨个公道。”
杨大婆本来就是因为这件事,才把自己的姐姐和兄弟叫过来,结果刘兰芝却先开口让他们主公道。
“刘兰芝,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么往我身上泼脏水!”杨大婆捶胸顿足地哭,“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伙同别人卖孙女?那天我腰杆痛,就让小英帮我抬一下水,我哪里知道小梅被人贩子盯上了?小梅也是我的孙女,我怎么可能卖她?我卖她有什么好处?”
杨大婆哭得呼天抢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往袖子上抹。
幺舅便劝说道:“老五媳妇,孩子被拐,摊在谁身上肯定都很急,现在小梅找回来了,你也先消消气,别把身体气坏了。你婆婆那天就过来给我们说了这件事,这其中肯定有些误会,所以我和你姨妈今天才抽空过来看看。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关了门来吵,别在外人面前闹,闹得人尽皆知,反倒让别人看了笑话。”
“就是这个道理,你婆婆身上确实有很多缺点,我这个当姨妈的也知道。她一个人把□□个孩子拉扯大,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们走在前面的倒是都结了婚,老幺走在后面怎么办?这事儿闹大了,以后都没人敢给老幺说亲。你婆婆平时再有不对,你们过来找姨妈找幺舅,我们一定帮理不帮亲。小梅现在好好的,这件事情我们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要是再揪着不放,传出去别人谈起来肯定也是说你们做子女的不对。”
兰芝被气得笑了,怎么在他们口中,自己这个差点被卖女儿的媳妇反而成了罪魁祸首?而那个勾结人贩子拐卖自己亲孙女的恶婆子反而成了弱势方?!
“舅舅,姨妈,首先我想说,谁都不容易。我一个寡妇还要拉扯三个小孩子,我容易吗?既然怕当笑柄,那又何必生那么歹毒的心?这件事不是我揪着不放,而是我若就这么轻易放过了,那就还有无数次。当初我就和我婆婆说过,叫她不要打小梅的主意,结果我一走,她就帮着外人掳走了小梅。”
兰芝说着冷笑一声,“你们说我冤枉了她,那在我带着邻里一起去追回小梅的时候,她又做了些什么?她丝毫都没有关心小梅的下落,反而跑去找你们回来为她撑腰!”
兰芝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冷眼睨着杨大婆。
杨大婆被她这么一睨,又开始嚎啕大哭,“我就是命苦,老五不在,我这个婆婆怎么当都不对。我到底多狠心,才会卖孙女?刘兰芝,你摸着你的良心说,我哪里对不起你了?我看你病得要死,还自己掏腰包东拼西凑拿出10块钱给你去蚕桑坡烧蛋,你现在病好了,就有精力诬陷我了?”
“说起这事,你去烧的那只蛋就在家里。小梅,你进去拿出来,让姨婆他们看看这么一只蛋值几个钱?我问过蚕桑坡的那个药婆,人家只收了你五毛钱。”兰芝道,小梅听后忙进屋去拿蛋。
蚕桑坡烧蛋的收的都是五毛到一块不等,杨大婆开口就说十块,杨大嫂杨七媳妇都自是不信。
小梅把蛋拿出来给众人看,兰芝又接着说:“你给我烧蛋的目的是为什么,还不就是讨好我、让我跟你们一起卖儿卖女?那日我病得稀里糊涂的,都根本不知道你跟我说些什么,等我醒来才知道你和赵大婆要我卖小梅。”
“哎哟喂!让我死了吧!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我到处借钱给儿媳妇烧蛋,你不认我这份功劳就算了,还把我说得这么不堪!刘兰芝,你到底有没有心?”杨大婆指着兰芝,眼泪鼻涕一起流。
“到底是我把你说得这么不堪,还是你自己本身就这么不堪,很快就见分晓。赵大婆和曾老头都已经招了,现在正在牢里关着呢!”兰芝看着她那副耍泼嘴脸,眉毛都没动一下,又补充了句:“你收了赵大婆那七十块钱也是赃款,是要拿出来充公的。”
杨大婆一听这话哪里得了,当下就又哭又闹:“刘兰芝!你是不是一定要逼死我才甘心?我哪里收了赵大婆的钱?我今天就撞死在这里得了!以后你们没有婆婆了,想干嘛就干嘛去!偷汉子都没人管着你们!”
杨大嫂和杨七媳妇一旁听得脸色难堪。
杨大婆作势就要撞墙,几个媳妇没有一个出手相拦的,还是幺舅拉了下。
姨妈说:“算了,兰芝,你婆婆都这样了,难不成你还真想逼得她撞死在你面前呀!”
“是呀,她都一大把年纪了,活得了几个年头呀?就当给自己积点福吧!”幺舅说。
这哪里是积福,这分明就是在减寿。
杨大婆一向是个耍泼能手,当下就睡在地上打滚。
兰芝冷漠地看着,理都难得理。
幺舅和姨妈轮番劝说,让兰芝服个软,一家人要和和气气。但他们没想到刘兰芝是个不听劝的冷心人,任他们怎么劝,她自岿然不动。
另外两个媳妇在一旁很不走心地附和几句,也没说帮着劝劝刘兰芝。
幺舅和舅妈见劝不动刘兰芝,就劝地上的杨大婆起来。杨大婆见耍泼不行,只好哭着起来。
结果才刚坐在地上都还没站起来,生产队的人还真的来了。
“杨大婆,你可总算是回来了,你这样闹也没用,镇上的公安正在找你。”来的是杨支书和裴大队长,后面还跟着杨武雄和杨小英。
杨大婆听说公安找她,顿时就吓傻了,连哭都忘了哭。
公安不就是压犯人游街的那种么?
“你要把那七十块黑心钱交出来,那是你卖孙女的非法所得。”裴大队长说。
“我没有卖孙女……”杨大婆还想辩解。
“你也是同谋之一,这事要认真追究起来,你也是要去牢里蹲的,你要庆幸你儿媳妇没去上头告你。”杨支书道。
杨大婆脸色陡变,兰芝却兴致勃勃地追问:“杨支书裴队长,这种案子我该去哪里告呀?”
“我给,我给还不好吗?我真的没有卖……”
杨大婆还欲狡辩,兰芝皮笑肉不笑道:“是啊,你没有卖小梅,你是清白的。为了还你清白,我去告那些真正的凶手,让上面的人查个明明白白,到时候免得冤枉婆婆,还可以还婆婆你清白。”
杨大婆想起刘兰芝带着那么多人去找小梅的阵仗,现在她越发看不透刘兰芝这人了,感觉刘兰芝这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杨大婆最后只好灰溜溜地回去拿钱给杨支书,这笔钱是要交上去充公的。
杨大婆闹成这个样子,舅舅和姨妈也觉得很没脸,他们原本以为是婆媳矛盾,过来调停。结果是杨大婆真的犯了事,现在两人饭也没吃,就气得走了。